共和
有时候,埃尔文也会自惭形秽。他的女人太努力,每天工作18小时还天天跑外勤。过了新年那两天,他都舍不得再折腾她一次——她甚至都没再回过他们的卧室。累了直接在办公室沙发上,躺一会儿,就算睡一觉了。
她这么勤奋,不利于团结。好在是埃尔文和利威尔都还有威望。他俩轮班,有什么要处理的公文先交到他们那,由他们转递给欧若拉,下面人才没被大领导的工作时长给he到。
埃尔文本来对欧若拉的工作态度是有微辞的。但是跟着欧若拉跑了一趟外勤后,他乖乖闭嘴了。调查兵团其实也没有他想的那样一呼百应,尤其是收钱摊派徭役兵役的时候。瑞贝尔克光城区面积就有200多平方公里,整个伯爵领的范围更是超过5000平方公里。完全不是调查兵团那点百来号人能防守的了一点的。民兵联防组织的建立不能说迫在眉睫,至少也得是火上眉梢。没有欧若拉去给乡绅们做工作,给干部示范怎么给乡绅们做工作,调查兵团,根本不堪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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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尔文本来觉得,用1个月时间建立一支军队,进展有如天助神佑。跟欧若拉巡逻了一一段瑞贝尔克的边境,他才发现自己惯性的想当然到底有多么可怕——布置在几条大路上的侦查人员,顶多也就看看有没有百人以上的大部队集结通过罢了。
别说三两个破坏人员了,就算是三四十人的小股武装部队,有无数种方法能够接近到瑞贝尔克城区外5公里而不被发现。如果对方分批次运送武器,人员,和马匹……给纳特堡(筑垒地带)来一次斩首行动,简直是易如反掌!
和人战斗的经验,调查兵团还是太仰赖欧若拉了。埃尔文想的是正规作战军队,而欧若拉7天就拉起了一支千人规模的团练——分批次的出操,巡逻。团练没有作战能力,但是他们的存在,保证了调查兵团不会对敌人20人以上规模部队在瑞贝尔克的集结,毫不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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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真是在捣乱!”
在埃尔文验收了团练的训练营地建设情况,做了些指导性发言后,风尘仆仆才回到纳特堡。而他曾经最得力的下属之一,人类最强的米可早已在他办公室外等候多时了。·他以为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听完汇报才知道:
那是真的不得了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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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埃尔德·金,利威尔班那位受信任的班长,杀了人。他是瑞贝尔克本地人,在回家省亲时,发现老婆和其他男人通奸。他自己的证词说“奸夫□□”盘算着要把他和他儿子都毒死。他登时怒不可遏,拿钢刀把两人斩杀当场。
就是昨天夜里发生的事。女方家里把事情闹开了,要严惩凶手。地方乡绅感到难办,现在埃尔德还扣在别人的地堡里——
埃尔德是位德高望重的老干部,入伍已有三年,阵斩巨人总长过百米。因为捅死奸夫□□就要被依法治罪?士兵们可不会答应!但要是让严肃的最高领导欧若拉知道这事,那可就不好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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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让我瞒着她,偷偷提人?米可同志,你是出过外勤的。你弄得请现在的情况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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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尔文是儒将。换个领导都要敲桌子了,但他还是平静的交叉着手指,等米可自己指认错误。米可的头是低下了,初衷还是没变,嘟囔着:
“团长,我知道埃尔德的情节有多严重,多罪不容诛。但团长,这也是您喜事的敏感时间。大家都知道夫人铁面无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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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委员长。米可,你们私下里,都不尊重她的职务与贡献,而只注重她和我的关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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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团长!我们没有没想那么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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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尔文摆手,叫米可别说了。现在情况他都明白:
弟兄们在看着他。如果他跟欧若拉是清白的,那埃尔德横竖是个死——不管是习惯法还是成文法还是军法,杀人都是要偿命的,何况是两条命。他埃尔文也不是个跟兄弟们能嘻嘻哈哈的人。
但现在有嫂子在,情况就不一样了。嫂子的人设是海青天,埃尔文没有人情味,嫂子更没。你埃尔文要是把埃尔德给公事公办了,会不会有种为了讨好嫂子,插兄弟肋两刀的味道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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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队列至少一天要走20次。口令不能按照顺序来,要打乱;注意饮食是贪腐重灾区,账本每天都要核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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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米可紧张的挤眉弄眼,埃尔文立刻意识到是有不该来的人在接近。他随机应变马上开始东拉西扯,在欧若拉推开门前,他表现的一切都很自然。就算被欧若拉对视,他也没有心虚的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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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急会议。10分钟内到会议厅集合。会议内容是关于你知我知的事。”
欧若拉也不多说什么,留了言,连眼神都没留就跑了。看来她还要去通知别人也开会。埃尔文和米可面面相觑,米可疯狂拿眼神暗示,说他保密工作已经做得很好了,确保每个知情者都不会对委员长乱说——她怎么能知道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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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次自己注意吧。委员长女士不好糊弄。你们有什么瞒上的技巧,她门儿清。对付你们的信息围剿,我想她的解决方案简单粗暴有效:亲自跑一趟实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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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难题不在埃尔文头上了。是身为内务人民委员会主席的米可,要去头疼以后怎么跟欧若拉解释他欺上的问题了。打了杯老干部特供茶水,埃尔文慢悠悠的晃进会议室。他留意到速记员手上信纸的抬头,并非是“中央委员会扩大会议”,而是“总统令八号文件”。他有一点点小懵逼——
在上次中央委员会扩大会议上,欧若拉三令五申,让大家都知道了她才是拥有最高实权的最大领导。埃尔文名义上的地位在她之下。“中央委员会委员长”这个名头,在调查兵团里算是出了名。不过在她出外勤的实际应用中,她发现她“委员长”的名头完全不好使。乡绅不认识她。
于是在包括中央委员会的其他三人在内的所有人都事先不知情的情况下,她在乡下,就给他们“瑞贝尔克中央苏维埃共和国”这个国家里,加了个叫“总统”的国家元首。
埃尔文知道时,也就是得到一纸委任状,一份口头情况说明,说“中央都已经决定了,你来当总统”。还没完,连着还有好几份“总统令”手抄件。也就是欧若拉在没和他讨论的情况下,拿他的名义,下了好几条政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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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怎么办?埃尔文耸肩,还是捏着鼻子认了,一句废话没说就补签了自己的名字,把手抄件做成原件收进了档案馆。但那时候是情况紧急,她冒用他的名义也就算了。现在他就在纳特堡,她再瞎行使他的总统特权,是不是影响不好?
不是埃尔文有主观感受不好,而是客观上她使用权利用的太随意了。不符合她对“共和国”这个名词的诠释——你能仗着跟埃尔文熟,就跳过程序肆意妄为。那我们功臣宿将,跟埃尔文也熟啊!
还是过命的那种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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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尔文不动声色的让速记员把信纸给他,然后他在欧若拉眼前晃了两下,用“你懂我意思的眼神”,问欧若拉怎么回事。欧若拉本来阴沉到结霜的脸,在读懂埃尔文暗示的那一刻,羞愧的立刻滴了下去。她当即宣布休会,让速记员去取“中央委员会会议”的本。然后带肯尼,阿明,埃尔文三人来到了另外的小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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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完全是我个人的问题。我被多个复杂的问题影响了情绪,导致我想跳过你们节约时间,来先解决其中一个复杂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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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若拉向三人鞠躬致歉。不参与行政工作的肯尼和阿明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埃尔文倒是耍了个大牌:
“怎么补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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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做汇报。首先是任命埃尔文为共和国总统一事——是我前几天私下里做的。忘了通知你们。这让我想起来,我们得聘点报社人员来,专门印发政务报纸。现在共和国初成立,很多新的部门,职位,会在解决问题的过程中被设立。需要有一个机构来专门宣传日新月异的行政结构变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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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统……意味着什么?”
阿明举手提问道。他知道王国有总统职位,现任总统叫萨克雷。据说他统辖着三大兵团……但更多的,就不知道了。阿明听过的所有政令,没有一条是以总统的名义发出的。在他的概念里,总统,国家元首这些词的内涵,和现代人所理解的尽不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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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外界,总统这个词的意思,只需要望文生义即可——统领一切、最高统治者。对我们现在的共和国来说,情况稍微复杂一些。原则上埃尔文是国家总统,统领一切。但布尔什维克是凌驾于共和国的组织。以后我们管理的不仅仅是一个共和国。可能是很多个共和国的联盟。所以,组织的最高领导,也就是代表了中央的我,权力与地位高于共和国总统埃尔文。但也因为我的地位太高了,有时候微操地方的时候,我的名义不好使。为了解决实际问题,我创立了‘共和国总统’这个职位,并直接任命埃尔文作总统。以埃尔文总统的名义下达命令,可以省去很多手续 ,独断专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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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我说,你这样不如弄个王国了。大家也都适应。”
埃尔文评价道。虽然他和阿明都读了欧若拉带进墙内的万科全书。但阿明不是什么都能看懂的,有政治经验的他,能读懂“王国”和“共和国”的内涵差别来。
“你让大家学习‘共和国’的概念。大家学着学着觉得:这不就是老一套换个名字吗,有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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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和是一种高级的组织形态。是人类高等级智力在实践中的结晶。没有谁天生就能明白共和的含义,就连我,也是在实践中不断的犯错与纠正。有我的经验和教训,大家就会明白‘什么样的错误是不可避免的’,‘什么样的错误是可以被原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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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你和我说过。共和是高智商人类自我组织的结果,而不是原因。我们的干部适应了‘王国式’的政体。你强推‘共和’的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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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尔文同志,你难道觉得调查兵团的众人,可以肩负政府高官的大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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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刻薄而细思极恐的问句从欧若拉口中掉落,惊的肯尼都要倒吸口凉气。他们不是不知道欧若拉对调查兵团干部水平有微辞,但,这样说就太过分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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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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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年,拿调查兵团凑活着用一下。能教就教。行而上岗,不行下岗。待我们立足脚跟后,我要从外面的大陆上引进干部,念本地的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