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a La Land（二十七）
格莱美舞台中央只有几束固定的灯光打在舞台中央的乐队身上，其余的灯光都暗了下去，给所有观众一种错觉，仿佛这世界只有眼前这四个人最为重要。
四人中央的女主唱嘴边挂着轻蔑的微笑，同队友一起挑动了琴弦。在激烈的鼓点和欢快的旋律声中，乔琳温柔地开口唱道：“昨晚我又在梦中听到了那个声音，但我茫然无措，知道它会带我回到你身边……”
她轻轻歪着头，眼睛紧紧地盯着面前的主摄像镜头，屏幕前的观众感觉她好像就是在对自己唱歌，把她那些旧日的情思唱给自己听。
“我懒得重新联系你，
我不记得我撒过的谎，
我不会费心挽回面子，
我不记得我曾努力过……”
乐声越来越激昂了，主唱的歌声却越来越放松了，她的脸上露出了轻松又冷漠的笑意，表达着对过去的彻底告别。
歌声通过电波直接传递到了电视机前的3000万美国家庭里。冷酷又漠然的歌词与强力催人的旋律，很快就席卷了观众的心神，让他们的身体忍不住跟着歌声一起晃动起来，就像是刚刚甩掉一个沉重的包袱那样轻松愉悦。
等到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几乎所有听众都有了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想要再听一遍，再捕捉一次刚刚那种歌声带来的游刃有余的快感。
电视机前的鲍尔森忍不住扭头问女儿安吉拉：“我还能在哪儿听到这首歌？”
安吉拉立刻跑回卧室拿出了自己珍藏的《非法宿醉》专辑，微笑着说：“《Without You》也在这里面，我可以借给你听。不过，爸爸，我还没有买刚刚那首歌的单曲唱片，里面还有这首歌的原声版和伴奏曲，你得给我12美元。”
鲍尔森想了想，点头同意了。
安吉拉忍不住欢呼了一下：“爸爸，你最棒了！如果你还能再给我10美元，我就可以买下《荒诞》的单曲磁带了。”
“这个得看你表现……”
鲍尔森家的事同样发生在全美各地，这首目前在美国Billboard HOT 100单曲榜上排名第2名的《Without You》又一次发挥了它的威力，重新提醒了很多人这首歌曾经在正式宣传前就空降美国Billboard电台榜第14名，它的魅力就是这么强。
而乐队选择这首歌在格莱美上表演的原因也很简单，那就是他们想要一首冠军单曲。《Without You》的单曲唱片在发行后已经有两个多月，在Billboard HOT 100单曲榜上也已经待了10周，上周刚从第3名升至第2名，正是需要在宣传上加把劲的时候。
尽管乔琳非常怀疑《Without You》能否打败已经连冠14周的惠特尼·休斯顿的《I Will Always Love You》，但是身后虎视眈眈的《阿拉丁》主题曲《A Whole New World》实在不容小觑，她总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丢掉第二的位置了。
难不成要去跟Duran Duran的《Ordinary World》抢第三吗？
乔琳的内心是拒绝的。
平心而论，《Without You》和《荒诞》是乐队目前唯二两首作为商业单曲发行的歌，也是首专中大众接受度最好的两首歌。尽管很多乐评人都认为紫色天鹅绒属于玩弄旋律方面非常聪明的那类乐队，在商业和反叛这两端勉强维持住了脆弱的平衡，但本质上作为一个以另类摇滚为主要创作方向，热爱玩弄噪响，总是跃跃欲试想要刷音墙的乐队，能有这几首大众接受度高的歌其实并不容易。
而《Ordinary World》是首软摇滚，大众很容易接受，毕竟人家的专辑名都叫《婚礼专辑》了！
如果《Without You》不能抓住这个机会更进一步，乔琳很怀疑乐队以后都不会有冠单这种东西了。因此，乐队也就听从公司的建议，选择了《Without You》作为表演曲目。这刚好也是电视台想要他们表演的那首歌，皆大欢喜。
表面上一脸淡定地走下舞台的乔琳其实手都在抖。她确实已经演出过很多场了，也确实在全世界不少电视台都表演过，可不知道为什么她一想到这是格莱美的舞台，心底还是止不住地打怵。
她在后台环顾四周，发现周围没人离他们很近，于是靠近史蒂夫低声问道：“我刚刚表现怎么样？我觉得我应该没弹错音，对吧？”
史蒂夫深深地叹了口气，伸手想从裤兜里掏烟，结果手一抖就把那包万宝路掉地上了。
乔琳低头看了一眼掉在地上的绿白相间的包装，沉默了一下，抬头盯着史蒂夫说：“你居然开始抽薄荷口的万宝路了。”
“所以你知道其实我刚刚脑子里也是一片空白了吧？”
乔琳抿着嘴，沉重地点了点头。乐队四人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完了，四个人都脑子一片空白，他们是不是演砸了？
等他们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时，邻座的制作人巴拉德很快就发现了四个小孩脸色都不太好看。
“怎么了？”
“贝斯尔，我们刚刚的表演怎么样？”
“非常好，没什么不对。”
四个人都松了口气。
台上的颁奖仍然在继续，已经到了颁发最佳多人摇滚表演的时候了。这是紫色天鹅绒被提名了的奖项，乔琳觉得自己的心脏已经跳到了嗓子眼，忍不住紧紧地抓住了身旁罗拉的手。
“获奖人是——”
“U2，《Achtung Baby》。”
乔琳提着的那口气破碎了。她笑着鼓掌，心底却像是扎破了藏着苦水的气球，沮丧极了。
没等她沮丧太久，乐队下一个被提名的奖项也要被颁发了。
“最佳摇滚歌曲的获奖人是——”
乔琳默默地闭住呼吸，尽管最有可能的获奖者还是大神级前辈艾瑞克·克莱普顿，但是万一呢……
“获奖的是《Layla》，表演者埃里克·克莱普顿，作曲者埃里克·克莱普顿和吉姆·戈登。”
这次乔琳的沮丧没有一开始那么重了，毕竟她已经预计到了这个结果。
等到第三个与乔琳有关的奖项开始颁发的时候，乔琳已经放松地靠在了椅背上，只要不抱希望，就不会失望嘛。她还在颁奖嘉宾念出提名人的名字时，笑着对正对着自己的摄影机眨了下眼睛。
“获得最佳新人的是——”
舞台上的颁奖嘉宾微笑着低头打开了信封。
“Vio Velvet！恭喜！”
正对着紫色天鹅绒的摄影机完美地捕捉到了乐队从一脸自在的微笑转变为惊讶和狂喜的瞬间：
乔琳惊讶地抬手捂住了嘴，眼睛睁得分外大；旁边罗拉一脸茫然地抬头看向已经站起身的罗德，好像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史蒂夫被罗德从座位上拽了起来，下意识扣上了还敞着怀的西装扣子。
在现场的掌声中，四个有点不在状态的年轻人终于意识到他们刚刚获奖了！
乔琳发挥了作为演员的全部功力，克制自己不要笑得太得意。她在起身后拥抱了一下他们的制作人巴拉德，又拥抱了一下坐在她后排的妈妈，然后才跟着乐队成员一起向着舞台上出发。
从颁奖嘉宾手中接过奖杯后，乔琳忍不住摸了一下那个金色的留声机。她带着虚幻的笑容站在话筒后，仿佛梦游般说出的第一句话是“我真的不知道这个有这么重！”
在现场观众善意的哄笑声里，乔琳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小纸条。
“我知道我不该提前把获奖感言写下来，可能会乌鸦嘴，可我就是担心现在这一刻，我脑子一片空白。所以在出发前，我们四个商量了一下，还是决定要把这个写下来。”
她低头看了一眼纸条，抬头笑着说：“好吧，我写得太乱了，我现在有点看不懂了。”
在现场爆发的大笑里，她不好意思地皱了下鼻子，“我现在开始想也来得及。首先，感谢学院颁发给我们这个奖，这绝对是四个在车库里写歌的小孩想象不到的事。其次，谢谢我们的顾问哈利、我们经纪人简和我们的制作人贝斯尔，REM的迈克尔·斯蒂普，谢谢小牛唱片的所有工作人员，没有你们，我们无法在音乐界获得一个正确的开始。而且我想谢谢我妈妈，她一路抚养我，永远支持我，我所拥有的一切，都有一部分属于她。我爱你，妈妈，你是最好的！”
乔琳笑着对观众席妈妈的方向做了个飞吻，随后继续说：“当然，我们必须得感谢所有喜欢我们的音乐的听众，对我们来说，音乐才是所有一切的核心。”
说到这里时，乔琳有点不好意思地捂了下脸，脸上露出了一个甜蜜的笑容，“这有点像是我们写下来我们的梦话、喜悦和痛苦，却在这个世界上找到了这么多可以与我们产生共鸣的人，这简直就是个奇迹。谢谢你们！”
在观众的掌声里，乐队的其余三人也都飞快地感谢了各自的家人，这才带着奖杯走下了舞台。
等下台后，工作人员就来找乐队收回奖杯了。他们在彩排时就被告知，这是个用了很多年的道具，真正的奖杯会在获奖后的几周内寄到他们手上。
可能主办方需要时间把他们的名字刻在奖杯上？
乔琳有点恋恋不舍地交还了自己领到的那个道具，非常想要立刻抱回自己的金色小奖杯。
“不好意思，”她突然叫住了工作人员，“我们一会儿拍照的时候怎么办呢？我们会需要这个。”
“采访区的人会帮你们，只是现在我们需要回收它。”
“好的，谢谢你。”
等乔琳四人坐回到座位上时，他们还觉得自己像是在梦游。他们本来还有年度专辑提名，可在顺理成章地输给埃里克·克莱普顿后，他们都当没这回事发生。
唯有乔琳还稍微保持着一点理智，安慰了一下跟他们一同提名的制作人巴拉德。
在去拍照的路上，罗德一直在发出“嘿嘿嘿”的傻笑声。就连本来心情非常好的乔琳都受不了，狠狠地在他背上拍了一下，把他拍正常了。
可他还是抑制不住地不停重复：“我们赢了格莱美！”
“是的！”
“格莱美耶！”
“没错……”
“格莱美啊！”
这次就连史蒂夫都受不了了，他在罗德耳边怒吼：“罗德·约夫，你是不是想被揍啊？！”
罗德冷静了。
即使这样，四个人还是忍不住抱在一起笑作一团。
罗拉说：“哇，我们赢了格莱美耶！”
“是的，”乔琳重重地点头，“我们赢了格莱美！”
接下来的采访和拍照时间，四个人都处在这种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的兴奋状态里。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了典礼所有流程彻底结束，他们终于重新跟亲朋站在一起的那一刻。
乔琳远远地就看到了在那里等她的保罗和其他朋友们。她忍不住飞奔过去，飞扑进他怀里。
“保罗！”
保罗紧紧地搂住了怀里的爱人，大笑着说：“恭喜你，乔！”
“谢谢你，”乔琳在他怀里抬起头，同他对视，“你知道吗？我刚刚就好像飞起来了一样，在云中穿梭，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可当我抱住你的时候，我觉得我安全落地了。”
保罗从没听过比这更让他想要流泪的话了。他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我总会在地上接着你的，乔。同我在一起，你永远是安全的。”
乔琳把头贴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柔声说：“我知道，我现在简直不能更快乐了。我有一座格莱美，我还有你，还有什么能更棒呢？”
“乔！罗德！我们该去派对了！”
史蒂夫和罗拉站在不远处看着罗德和乔琳跟自己的伴侣亲亲我我，有点不耐烦地大喊了起来。
“好啦，好啦，”乔琳拉着保罗向着上车区走去，“是时候狂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