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Escape（二十二）
乔琳一直跟着戴蒙从亚特兰大飞到了旧金山。他的乐队在这里有一场演出，演出地点是旧金山著名的菲尔莫尔大剧院，而Pulp仍然是他们的支持乐队，他们还表演了几首未发行的新歌，其中一首叫做《Common People》。
它的旋律非常简洁欢快，相当抓耳，但更关键的是它的歌词。它的歌词大致在描述一个上流社会出身的女孩想要体验“普通人”的生活，摆明了在讽刺那些把贫穷困顿当成是奇观欣赏的富人。再加上主唱贾维斯使用一种类似耳语的方法演绎这首歌，这种气喘嘘嘘的歌声实在很有记忆点，这让乔琳觉得它可能会很快受欢迎。
她皱着眉听完了全程，随即扭头对戴蒙点评道：“你不觉得他们写了一首会流行的歌吗？不只是像过去那样强调性，而是狡猾地编织了故事？”
戴蒙皱着眉头，一句话没说。
乔琳笑了笑，知道他感觉到了威胁，如果说戴蒙的歌词是中产式的讽刺，那么贾维斯显然做到了用更轻松的方式在阶级讽刺和有趣上同时超越了他。
过了一会儿，他说：“看起来人人都想成为流行明星，不是吗？”
这句不是赞美的赞美让乔琳轻笑了一下，“我们不能在这点上指责他们，不是吗？”
她又叹了口气，“见鬼，我能感觉到垃圾摇滚确实死了。”
她本来一直期待着这一天，可等到这一刻似乎真的要来的时候，她又忧心了起来，接下来会是流行风格的时代了吗？摇滚乐要走向哪里？
她一直反对媒体将他们对噪响的使用归为垃圾摇滚的影响，也反对媒体把他们粗暴地称为“摇滚流行乐”，可等媒体真的开始把她的乐队称作“后朋克复兴”或者“车库摇滚复兴”的时候，她又非常恼火，她恨这些媒体贴上的标签。
乔琳咬着嘴唇，重重地叹了口气。
戴蒙注意到了她的动静，他没说话，只是低头吻了吻她的头顶。
乔琳看着Pulp离开了舞台，而戴蒙跟着队友接管了接下来的时间。听着观众们的欢呼声，她突然轻松了不少，管他呢，她反正只是很想做她喜欢的音乐而已。
第二天直到上午十一点戴蒙才从床上爬起来，前一晚摄入的大量酒精让他感觉像是有人用棒球棒敲了他的头，让他头昏目眩的，而乔琳却已经在工作了。
“你醒了，babe？”她走到他面前，递给他一片阿司匹林和一杯水，“喝了吧，让你自己感觉好点。”
他乖巧地照做了，随即闭眼靠在床头问道：“你今天跟我一起去电台吗？”
“什么电台？”
“Live 105。我们有个采访，下午六点开始。”
“Live 105？我应该跟你一起去吗？”
“我希望你跟我一起去，可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要在播音室外面等我，我不喜欢你一个人坐在那里，你会无聊的！”
“唔，babe，”乔琳亲了下他的脸，“你真贴心，但我不介意等你。这不就是我陪你巡演的意义吗？我在这儿，我们随时都能见面。”
戴蒙回吻了她后说：“你确定吗？我不知道得录多久。”
“没关系，”乔琳笑着眨眨眼，“我前段时间刚刚在那儿做过采访，还给他们贡献了一个新话筒。我认识他们的音乐总监，他应该会让我进到房间里，我可以坐在旁边看你们工作。”
“新话筒？”
“我把水洒在了上面……制造了一起播出事故，”乔琳耸耸肩，“不得不用我自己的钱赔偿设备的损失。”
戴蒙笑了起来，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天呐，你真可爱。不过我最好不要犯类似的错误了，否则我想买的新冰箱就拜拜了。”
“新冰箱？”
“是的，你之前见过我的冰箱了，对吧？我真的应该搞个更高级点的！”
“听起来不错，你确实该买个新的，旧的那个制冰机不好用了……”
两个人一边闲聊，一边做着自己的事，直到格雷厄姆来敲门，叫他们一起去吃午餐。
吃完午餐后男孩们又聚在一起消磨时间，而乔琳则回到房间里继续工作，直到戴蒙敲门告诉她十分钟后在酒店大堂集合。
他们一起去到了Live 105所在的广播大楼，同节目总监碰了面。乔琳果然得到了允许进入播音室，她安静地坐在旁边，小口喝着啤酒，等待戴蒙四人的采访结束。
采访直播结束后，电台主持人史蒂夫·马斯特斯继续跟他们在一起喝酒聊天。他们聊到了媒体口中所谓的”绿洲和模糊的不和“，毕竟两个乐队似乎都在采访中说过一些对方的坏话。
绿洲上个月刚刚发行了第一张录音室专辑《Definitely Maybe》，它在发行当周就空降英国专辑排行榜冠军，创下了英国历史上销量最快的首张专辑记录，势头正劲。而模糊在4月发行的《Parklife》也拿过专辑榜的周冠，现在也还跟《Definitely Maybe》一起分别待在第6名和第5名的位置。他们作为专辑榜上最显眼的两支本土吉他音乐乐队，常常被英国媒体拿来比较。
戴蒙摇了摇头，否认了他们有矛盾的说法，“不，我们跟绿洲没有不和，一切问题都要归咎于英国媒体习惯性地夸大和编造事实，我们甚至没有正式地跟绿洲见过面。”
乔琳笑着挑了下眉，好吧，跟对方的主唱在格拉斯顿伯里音乐节的酒吧喝过一杯算不上正式碰面。
主持人马斯特斯转向乔琳问道：“乔琳，你似乎跟这些英国乐队很熟？”
“只是其中几个人，说真的，我有太多欧洲的行程了，”她笑着耸了下肩，“然后其中之一变成了我的男朋友。”
戴蒙笑着看了她一眼，在她脸上吻了一下。
乔琳对着主持人马斯特斯挑眉道：“他是不是很可爱？”
主持人大笑起来，点了点头。他挑了下眉说：“你们知道吗？今天还有一个英国乐队在这儿接受采访！他们今晚刚好在旧金山有演出。”
“谁？”乔琳追问道。
“绿洲。”
“真的吗？”房间里的所有人都笑了起来，觉得这真的太巧了。
主持人点点头，“只有主唱和吉他手来。你们想见见他们吗？他们现在就在接待室。”
乔琳笑着看向戴蒙，果不其然，戴蒙点了点头。
他们随即起身一起去了接待室，而盖勒格兄弟两果然就在那里。
乔琳倒是觉得很有趣，她半个月前跟诺埃尔在日本见过面，现在又见面了。
男孩们一碰面就“友善”地交换了招呼。
戴蒙：“Geezer！”
利亚姆：“Wanker！”
乔琳下意识地挑了下眉，她已经在英国待得时间足够长，知道geezer在英国俚语里跟美式的bro差不多，可能有点贬义，但不多，而wanker在英国俚语里就绝对是骂人了。
果然，戴蒙翻了个白眼，却没真的生气。
而没等其他人打招呼，利亚姆就已经把目光转向了乔琳，“乔！”
她笑着点点头，“嗨，利亚姆，很久没见！”
他立刻笑着凑到了乔琳身旁，“我很久没见你了！我后来才听说你们在我们前一天在东京有演出，真遗憾我们没碰面！”
“诺没告诉……”乔琳有点惊讶地看了一眼诺埃尔，发现他只是微微冲她笑了一下，她突然心有所感，立刻止住了话头。
“什么？”利亚姆好奇地挑眉追问道。
“没什么，我也很遗憾没碰面，”她微笑着说，“看起来宇宙以其神秘的方式运行，不是吗？我没想到今天你们也在这里。”
诺埃尔无奈地撇撇嘴，他也没想到模糊和绿洲明明不是同一天在旧金山表演，却偏偏能在采访日撞上。但好处是他又见到乔琳了，尽管他很不喜欢她是因为戴蒙才出现的。
乔琳微笑着看向他，“仍然很高兴见到你，Noely。”
诺埃尔露出了一个非常大的笑容，他看着她的眼睛说：“我也是，Birdy。”
他刚刚在看乔琳的左手，她还戴着他送给她的那枚戒指。
戴蒙立刻握紧了乔琳的手，其他人也感受到了一丝丝怪异，屋内的气氛瞬间陷入僵硬。还好，有人走进来打破了沉默。
“Hey，guys！Wow！乔琳！你也在这儿！他们没告诉我！”
来人是音乐总监亚伦·阿克塞尔森，上次乔琳的播出事故就是在他的节目上。
乔琳笑着打招呼道：“Hey，亚伦！新麦克风用得怎么样？”
亚伦大笑起来，“非常好！要为这个谢谢你！”
等亚伦开始跟所有人寒暄的时候，诺埃尔走过来小声问麦克风是怎么回事，乔琳笑着快速把事情讲了一遍，成功把他逗得大笑。
刚刚采访模糊的电台主持人马斯特斯站了起来，告诉房间内的所有人他们有个很棒的新主意：“为什么你们不一起接听粉丝电话呢？等我们采访完绿洲后，我们会有个粉丝来电环节，这会很有趣的。”
这很难说是个好主意，毕竟对两个在英国媒体上有来有往的“敌对”乐队而言，他们绝对不会在英国媒体上一同出现接受采访。
可这又很难说是个坏主意，毕竟他们不是真的恨对方，偶尔在酒吧碰面也能喝上一杯。更何况戴蒙刚刚才说过他不恨绿洲，这下他也不得不接受这个方案了。
他看了一眼他的队友，轻轻地点了下头，“好吧。”
诺埃尔皱着眉，拉住了想说什么的利亚姆，同样点了下头，“也可以。”
于是，按照原定的采访计划，绿洲的男孩们先走进了播音室。乔琳跟戴蒙他们一起等在控制室旁，隔着玻璃看他们在里面接受访谈。控制室的工作人员把外放音响打开了，因此他们也可以听到里面都在说什么。
诺埃尔安静地坐在那里喝着啤酒，而利亚姆少见地承担了回答问题的责任，之后他们又表演了他们的热门单曲《Supersonic》的原声版。
乔琳立刻就笑了，当利亚姆进行不插电表演的时候，他声音里的那种稚气感就突然浮现了出来，非常可爱。
戴蒙注意到了她脸上的笑容，有点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又看了一眼玻璃后面正在表演的两个男人。
利亚姆在演唱结束后拒绝表演下一首歌，主持人在征求他们的同意后开始引入对模糊出场的介绍：“这可能是电台历史上的第一次，目前英国最火的两个乐队出现在同一个播音室！”
利亚姆开始在旁边模仿美国口音插话：“穿着蓝色T恤的是绿洲！穿着白色T恤的是模糊！”
乔琳笑着摇了摇头，事实上房间里唯一一个穿着蓝色T恤的是戴蒙，他还穿着一件深蓝色的运动外套，而诺埃尔穿着黑色的丹宁夹克，利亚姆则是一件深蓝色的丹宁夹克。
就在她跟着戴蒙一起走进播音室的时候，利亚姆还在继续模仿体育比赛的解说员：“体重是该死的8英石3磅……”
好吧，乔琳笑得更开心了，现在他是在模仿拳击比赛了吗？
房间里除去主持人的座位外，只有两把椅子和两个话筒，利亚姆起身走到了一旁，让戴夫坐了下来，其他人就站在旁边。而乔琳则直接靠在门上，安静地喝着啤酒。
主持人还在兴奋地对着话筒强调今天的特殊性：“模糊和绿洲！这会是世界历史！这会出现在英国杂志上吗？”
诺埃尔笑了，讽刺性地回答：“也许会出现在《花花公子》上。”
主持人：“会是《花花公子》吗？”
“说不定是《Knave》。”他说完后笑得更厉害了。
又是一个成人杂志的名字，乔琳翻了个白眼，男人啊……
主持人：“利亚姆和诺埃尔，你们去看昨晚模糊在镇上的表演了吗？”
诺埃尔：“不，我们昨天在洛杉矶有个广播电台表演，就在世界知名电台KROQ上。只不过它没有真的那么世界知名，不是吗？你又没法在英国收听它！就像是棒球的世界大赛，实际上只有美国的队伍在那儿打比赛！”
他是对的，不是吗？乔琳挑了下眉，这实在是个没法反驳的观点。
接下来利亚姆声称自己喜欢模糊专辑《Parklife》中的大部分歌。
戴蒙立刻笑了，“别在直播的时候这么说。”
在主持人的允许下，利亚姆随即跃跃欲试地挑了其中一首播放，而他选了《The Debt Collector》，一首很短的纯器乐。
乔琳废了很大劲儿才没让自己笑出来，这个促狭的混蛋，他们自己选了《Supersonic》这么商业的歌向观众介绍自己，反而给模糊选了一首这么非商业性的歌！
要知道戴蒙在为这首歌填词时遇到了困难，他们基本上放弃了它，只把它当成专辑的过渡段器乐留在专辑里！
这混蛋确实听过那张专辑，而且摆明了印象深刻！
利亚姆还在主持人的邀请下故意模仿了美国口音，假装自己是一个美国电台DJ，为观众介绍了《The Debt Collector》。
以乔琳的专业眼光来看，口音模仿得很糟，可除去他刚刚挑衅了她的男友外，他还挺可爱的。
真是个混蛋，不是吗？
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们开始接通听众打来的电话。一开始的几通电话都是打给模糊的。播音室里的气氛开始变得有点像是在比赛，男孩们虽然笑着，但明显在暗暗较劲，而利亚姆直接抢过了话筒，在听众打来电话时插话。
终于，第五通电话是指名给绿洲的，男孩们欢呼了起来。
这个女孩在电话里说：“你们今晚要在一个21岁准入的俱乐部表演，可我才18岁，你们这群混蛋！”
所有人都笑了起来，主持人建议她可以去表演地点门口待着，虽然什么都看不到，但是绝对会听得很清楚。
利亚姆说：“你知道吗？你应该给我们你的名字和地址，因为你是今天第一个给我们打电话的人，所以我们得给你件衣服什么的。”
女孩惊讶地说：“真的吗？我叫艾米丽，我认为你们真的很棒！”
主持人示意控制室的工作人员接过电话处理这件事，随即接通了下一通听众来电。
乔琳有的时候会被这些粉丝在来电里说的事震惊到，显然有不止一个孩子暗示了她们对利亚姆的生理兴趣。尽管她们尽可能地用词委婉了，但是所有人都听得出来其中的暗示。
哇，孩子们，你们可是在全美最大的另类音乐电台上直播啊！
乔琳笑着喝了一口啤酒。
绿洲和模糊接到的电话数量开始打平了，他们现在需要最后一个电话来决定谁赢了。
“Hi，我打来是想跟Blur说话!”
模糊的男孩们欢呼起来，而利亚姆大喊“把电话切掉”，播音室乱成一团。
在结束这个电话之后，主持人开始结束今天的采访，“你正在收听Live 105，我们就要直播《She’s so high》。”
诺埃尔立刻在背景里大喊：“这根本不是直播！这是之前录好的！”
主持人坚持在他的干扰里念自己的台词，乔琳在一旁已经笑得拿不住啤酒瓶了。
她笑得不行的时候突然被主持人点名，“乔琳，你想来介绍一下珍珠果酱吗？”
乔琳立刻看向他，天呐，他真的很会搞事，对吗？挑她这个最不可能支持垃圾摇滚的美国摇滚乐队的主唱来介绍现在垃圾摇滚的领军人物？
她翻了个白眼，走到话筒旁，挑眉道：“如果你想的话？”
主持人笑着点了点头：“拜托！”
乔琳笑着点了下头。
“太棒了，这里是Live 105，接下来是紫色天鹅绒的乔琳·阿普尔比暂代主持时间！”
乔琳弯腰接近话筒：“好吧，现在是Live 105，我是乔琳·阿普尔比，接下来这首歌来自珍珠果酱……”
电台节目录制结束后，绿洲的男孩们得赶去他们要表演的俱乐部了，而余下的所有人都决定要去捧场，但他们得先回酒店接上Pulp的主唱贾维斯。
音乐总监亚伦提议开车送他们一程，可他只有一辆1988年捷达，它是个普通的五座小轿车，而他们加上贾维斯一共有6个人！
乔琳想打个出租，可戴蒙说她可以坐他腿上，而贾维斯够痩，可以坐在其他人腿上。
奇怪的是，她同意了这个主意。就这样，这辆严重超载的小破车把他们带去了绿洲今晚表演的俱乐部Bottom of The Hil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