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Escape（三十五）
虽然《英国病人》剧组筹备的事情仍然还困扰着乔琳，但很快就有新的事情让她分神了。
2月9日，乔琳带着戴蒙一起飞去了柏林，她主演的电影《爱在黎明破晓前》入围了柏林电影节主竞赛单元，她得跟剧组一起出席电影节的开幕式。
开幕式结束后，她还得接受一些采访，参加电影人的派对，忙着交际和宣传。
更可惜的是，也许是为了迎合电影的爱情主题，电影节官方特地把《爱在黎明破晓前》安排在了情人节当天举办首映仪式。而这也是乔琳和戴蒙在一起后的第一个情人节，她却没时间跟他一起度过。
戴蒙安慰她说：“瞧，我们一起去你的电影全球首映仪式不也是很特别的一天吗？而且我们可以提前出去玩。”
于是在2月13日这个周一，他们一起去看了克里姆特画展。
“在古斯塔夫·克里姆特的《吻》前接吻，这一直是我想象中的一个画面。”
乔琳仰头欣赏着墙壁上的金色画作，画面中央一对男女亲密地拥抱着对方，男人亲吻女人，而女人双眼紧闭露出微笑，他们的身体正在金色长袍里交叠着。
乔琳扭头看向身旁的男友，“Dames，你是怎么知道他们从奥地利的美景宫借来了这个？”
戴蒙笑着吻了吻她的额头，“去年我们在柏林做演出的时候，我就看到了克里姆特特展的消息，我想你一定会喜欢的。”
“你那时候就在想着这件事了吗？谢谢你，亲爱的，”乔琳放松地靠在他怀里笑道，“我一直很喜欢克里姆特的《吻》，在我看来，它描绘的是俄耳甫斯和欧律狄刻的故事。”
“因为画面里的女人正紧闭着双眼，逐渐变得透明吗？”
“是的，在深爱的妻子欧律狄刻死去后，俄耳甫斯进入冥界试图带回她。他的爱情和音乐是如此动人，以至于冥王本人都被感动了。冥王警告他在回去的路上千万不能回头，可他还是在即将抵达地面时失去了耐心，回头看了欧律狄刻一眼……她不得不永远留在冥界了。你熟悉这个故事吗？”
“当然。俄耳甫斯试图重新回到冥界去，可一个人在活着时只能进入一次，他失去了他的机会。他最终发了疯，用那把来自父亲太阳神的七弦琴召唤死亡。即使死去，他的头颅也依然完好无损，缪斯女神让它继续为人唱歌，而他的七弦琴就被抛向天空，变成了天琴座。”
“没错，”乔琳看向他轻声问，“你觉得这个故事在说什么？”
戴蒙沉默了一会儿后回答：“爱可以造成多大的伤害。你怎么想呢，乔？”
乔琳叹了口气，“我更愿意相信他太爱她了，以至于他不得不回头。你瞧，她就在他身后，他要如何抵抗回头看她一眼的欲望呢？神灵正在捉弄他，他们知道他不得不回头，无论如何，死者已经属于地下的世界了，他带不走她。”
“所以命运和欲望捉弄了他？”
“是的，Dames，命运和欲望的力量都比爱更强大。”
戴蒙安静地注视着乔琳，他不由自主地叹息了一声，一个像乔这样的年轻女孩要经历了什么，才这么轻易地说出这种话呢？她这一刻是如此轻蔑，就像是她的心曾经狠狠地粉碎过。
乔琳若有所察地看向了他，露出了一个安抚性的微笑，“戴蒙，也许这个故事只是在说艺术来源于困顿呢！如果他们真的在一起了，它就不会成为千百年来这么多艺术作品的主题了。”
“没错，”戴蒙抚摸着她的头发，“也许就是这个道理。”
乔琳轻笑起来，“你知道克里姆特在画出这幅画之前，正经受着很多批评吗？”
“为什么？”
“他完成《吻》时大概是1907年或者1908年，那时候他刚刚画完三幅用来装饰维也纳大学大厅天花板的画，结果它们被批评成是情.色的、变态的作品，没能真的展出。可惜的是，这些画下落不明，传说中德军在撤退时把它们都烧毁了。”
乔琳遗憾地叹了口气，看向戴蒙露出了一个微笑：“最重要的是，面对外界的批评，克里姆特毫不在意，他说如果你的行为和艺术不能取悦所有人，那就取悦少数人吧！”
她轻抚着戴蒙的脸颊，“Dames，我们都应该牢牢地记住这句话。”
戴蒙看着她温柔的双眼，轻声回答说：“我知道，甜心，我知道。”
他们不仅看了这幅《吻》，还去看了那幅涂鸦在柏林墙上的《兄弟之吻》。
乔琳忍不住念出了它的另一个名字：“我的上帝，助我在这凡人之爱中存活！”
她应该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个特别的情人节了。
在忙完《爱在黎明破晓前》的全球首映后，乔琳和戴蒙没在柏林停留太久，他们直接飞回了伦敦。不是乔琳不想等电影节闭幕，实在是她的工作太多了，公司通知她必须得回伦敦为全英音乐奖做准备了，戴蒙更是得如此。
“Dames，我猜你们应该会赢很多，”乔琳在飞机上就忍不住猜测起来，“你觉得呢？”
“我们肯定会赢，”戴蒙得意地扬了下眉毛，“但我不确定我们到底会赢多少个。”
不过他很快就承认绿洲确实是个很重要的竞争对手，“他们确实也很受欢迎，而且很有竞争力。即使当着你的面，我也有勇气承认这一点。我们和绿洲一起组成了1994年的英国流行乐坛，不是吗？”
“你真可爱，你们是完全不同的乐队，你绝对是我最爱的，”乔琳笑着捏了捏他的脸，“你是夸奖了绿洲，可你还把其他乐队都排除在外了。真傲慢！”
戴蒙忍不住笑了，“Babe，你一直都这么敏锐，不是吗？”
乔琳耸耸肩，侧过身去跟他交换了一个吻。
“我就没那么多可以考虑的奖项了，对吧？考虑到大部分奖都叫英国某某奖，我们只可能是国际最佳乐队了。不可能是国际突破奖，那个是给新人组合的。”
戴蒙笑着又吻了下她，“你的惊喜完全被毁了，是吧？”
乔琳摇摇头，“也许我们只是受邀表演，而不是获奖呢！不过最起码我还可以在那儿猜你们到底能拿几个奖，而不只是作为获奖乐队的女朋友出现在那里。”
“嗯，babe，我真的感到非常荣幸。”
“你知道如果他们的桌子不够大的话，我只会跟我的乐队坐在一起的吧？”
“那我一定要让他们提供一张足够大的桌子！”
回到伦敦后，乔琳就跟乐队的成员汇合了。他们从洛杉矶飞了过来，倒了一天时差后才等到了她。
接下来的日子跟其他颁奖典礼前差不多，排练、提名者午餐会、彩排然后就是典礼当天了。
1995年全英音乐奖颁奖典礼的举办地是北伦敦的亚历山德拉宫，颁奖典礼会被全程录制，然后在第二天晚上的ITV电视台播出。
乔琳和队友们乘坐着同一辆车抵达了目的地，红毯很短，他们只是留在那儿快速拍了些照片就走进了场地。
正如戴蒙所期望的那样，主办方提供的桌子足够大，紫色天鹅绒和模糊被安排坐在了一起。
这其实是个有点讽刺的座位安排，一个以强势突破全球市场著称的美国乐队和一个号称抵制美国文化入侵的英国乐队坐在一起，如果不是他们的主唱正在交往，他们当场打起来都是有可能的。
但话又说回来，人人都知道乔琳和戴蒙正在交往，对吧？倒是把传闻中非常不友好的模糊和绿洲乐队安排得稍微远点才是最合适的举动。
尽管利亚姆、乔琳和戴蒙三角恋的绯闻没有得到证实，但是主办方还是小心翼翼地让Pulp乐队和R&B女团Eternal坐在中间的一桌，把绿洲和模糊那两张桌子隔开了。
所有人都对这个座位安排没什么意见。乔琳和队友先去了后台，因为他们的表演在典礼前期，需要早做准备。在他们表演完之前，他们都不准备回座位上去了。
他们等待的时间其实很短，没过多久，后台的工作人员就提醒他们该出场了。他们走过通道，在黑暗中站上了舞台，等待灯光亮起。
典礼主持人克里斯·J·埃文斯向着观众宣布了接下来的表演：“在我们接下来宣布一系列最佳奖项之前，紫色天鹅绒将会通过表演《继续生活》率先赢得今晚！”
在现场观众的欢呼声中，灯光亮起，乐队的身影出现在了舞台中央。乔琳在欢呼声中微笑着向着观众们做了个致敬手势，随即就在罗德的暗示中跟他一起拨动了吉他弦。
她温柔的歌声通过麦克风传递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紧握我的手，
我们是一对不太可能的爱人，
就像邦妮和克莱德，
我知道，所以抱紧我吧……”
乔琳只是站在那里表演着她的歌曲，可所有人都知道眼前这个只穿着蓝色卫衣和李维斯牛仔裤的女人不需要太努力就已经征服了太多灵魂。
戴蒙坐在观众席里露出了一个笑容，乔琳身上那件看起来刻意宽大的蓝色卫衣属于他，她故意从他衣柜里翻出了这件衣服，又穿到了舞台上，这就像是一个只属于他们两的秘密。
多么私密又多么公开！他都觉得自己在颤抖了。
表演结束后，乔琳跑到老板麦当娜的休息室待了一会儿，麦当娜今晚也有提名和表演，而乔琳主要是想从麦当娜那里偷点奶酪吃。
聊了一会儿后，她顺利带着“偷”来的奶酪跟着队友一起回到了观众席上，亚历克斯非常开心地跟她分享了这些战利品。
此时舞台上主持人已经在邀请最佳音乐视频奖的颁奖嘉宾上台了。
“现在是时候宣布最佳音乐视频奖了，该奖由MTV和VH1的观众投票选出。有请颁奖嘉宾西蒙尼·安杰尔和汤米·范斯。”
两位电视主持人拿着奖杯从楼梯上走了下来，开始宣读奖项：“我们是来颁发今晚最重要的奖项的，它是由大众选出的，他们是这个行业里真正重要的人，是那些买唱片的人，是那些观看MV的人。获选人有——Blur《Parklife》，Suede《The Wild Ones》……”
在大屏幕上开始播放《Parklife》的剪辑片段时，乔琳忍不住微笑着亲了一下身旁的戴蒙，他也朝她笑了一下。他们很默契地同时握住了对方的手。
“获奖者是——Blur《Parklife》！”
戴蒙平静地站了起来，带着乐队一起向着舞台走去。在快到舞台时，他突然做了几个夸张的高抬腿跳跃动作，就这么跑着上了舞台。
乔琳好笑地想，只要是在舞台上，他就一刻都不能安静下来，不是吗？
他的获奖感言非常简短，基本就是“谢谢”，然后结束。
等到戴蒙回到乔琳身边时，她忍不住拿着他们的奖杯观察了一下。说实话，她还真的挺想要一个的，它的形状是一个手拿盾牌的银色女战士，据说她是英国国家的化身不列颠尼亚，看起来很漂亮。
“恭喜你们，guys！”乔琳轻声祝贺了他们。
戴蒙笑着吻了吻她，“很快你也会有一个。”
他说的没错，奖项颁发已经进入了国际环节。
“现在我们接下来要颁发国际性奖项，首先第一个是最佳国际组合奖……”
乔琳稍微坐得端正了一点。
“最佳国际组合奖的提名人有Counting Crows、The Cranberries、Neil Young & Crazy Horse、REM、Vio Velvet！”
在看到《一首情歌》的MV剪辑片段时，乔琳忍不住皱起了眉，她不是很喜欢这个MV。
“获奖者是——”
颁奖嘉宾低头看了下手卡。
“紫色天鹅绒！”
乔琳笑着站了起来，跟着队友一起走上了舞台。她第一个走在前面，所以最先从颁奖嘉宾手里拿到了他们的奖杯。她把奖杯交给史蒂夫后，就走到了话筒后开始发表获奖感言，而史蒂夫和罗拉、罗德忙着站在后排互相传递奖杯，观察上面的刻字。
她说：“谢谢我们的经理人哈利·奥赛里，制作人贝斯尔·巴拉德，以及所有英国粉丝，谢谢！”
奖杯刚传到罗德手上没多久，乔琳的获奖感言就说完了，他们就一起走下了舞台。
接下来的奖项颁发就有点出人意料了。麦当娜在最佳国际女性独唱艺术家上输给了K. D. Lang，这在她到场表演的情况下是非常少见的。而Prince在拿下最佳国际男性独唱艺术家奖后发表获奖感言时，相当直白地批评了华纳，指责后者控制他的唱片发行，不让他发行他更喜欢的专辑。
他把在录音室录制唱片的感觉简短地形容为“被奴役”，乔琳也忍不住叹了口气。知道她与唱片公司矛盾的戴蒙立刻握住了她的手，她只是安静地朝他微笑了一下。
戴蒙自己知道自己乐队的情况，他们和绿洲一样，都是从独立公司开始的，可真正推广他们的是更大型的音乐集团，模糊是EMI，绿洲是索尼，而紫色天鹅绒就是华纳了。
他叹了口气，喝了口香槟。
国际环节过去后就是最佳英国新人奖了，而颁奖嘉宾是令人惊喜的雷·戴维斯！
“哇哦！”乔琳惊讶地叫了一声，居然是雷·戴维斯——奇想乐队的主唱、节奏吉他手和主要词曲作者，英伦摇滚界的教父级人物。当然，他也是戴蒙的偶像，那首《Waterloo Sunset》就是他的作品。
显而易见的，获奖者是——
“真的非常棒的，绿洲！”
乔琳看向已经站起来的绿洲，鼓掌送上了祝福。利亚姆以一种他独有的摇摆走姿路过了他们身边，戴着墨镜还抽着烟，看起来拽得要命。而诺埃尔笑着向乔琳比了个敬礼的手势，这瞬间让戴蒙的笑容收了起来。乔琳只好亲亲这个吃醋的男孩，温柔地安抚他。
尽管利亚姆上台的样子酷到不行，但是他拿到奖杯后还是乖乖地站到了后排，让诺埃尔站在前排代表乐队致谢。
显然，诺埃尔的致谢也仍然非常诺埃尔，他没有像行业惯例那样感谢唱片公司什么的，反而感谢了对他们有影响的音乐界前辈。
他说：“有很多人我们应该感谢，但我们已经付给你们足够多的钱来炫耀了。我要感谢雷·戴维斯影响了我。我要感谢乔治·马丁制作了全世界有史以来最好的乐队披头士。我要感谢我们所有的家长！”
他最后引用了自己的单曲标题——“永远活着”，并且非常自信地说“一会儿见！”
乔琳忍不住笑了起来，这确实是诺埃尔的作风。
戴蒙嗤笑了一声，显然对他那个“一会儿见”的宣言不以为意。他亲了乔琳的脸颊一下，就跟队友们离开了。他们得去后台做准备了，模糊今天要表演《Girls and Boys》。
等戴蒙再次出现在舞台上时，乔琳忍不住站了起来，她知道现在没有摄影机拍她，她可以随便做任何她想做的事，比如像个粉丝一样为台上的爱人站起来。
无论如何，今晚确实是属于模糊的一晚，在接下来的几个重量级奖项里，他们横扫了一切——年度英国单曲、年度英国专辑以及最重要的最佳英国团体！
他们在每一项符合提名资格的奖项中都赢了，主持人都不得不感慨今晚“全英音乐奖”应该改名叫“模糊奖”。
当他们上台领取最佳英国团体奖时，戴蒙兴奋地冲上了舞台，把其中一个男性颁奖嘉宾扑倒在了地上，另一位男嘉宾甚至比乐队本身都更兴奋，一直举着奖杯在他们身后欢呼。
当然，最让乔琳惊讶的还是戴蒙在亚历克斯之后说的那段感谢词。
他手举奖杯说：“我恐怕得把这个奖杯跟绿洲一同共享！”
格雷厄姆在一旁端着酒杯补充说：“出于对他们的尊重和爱。”
说真的，乔琳知道戴蒙说那句话时可能真的出自真心，但格雷厄姆的表现让戴蒙刚刚说的话看起来更像是在挑衅。
戴蒙最后说：“谢谢所有在过去和现在对我们坚信不疑的人！等着吧，美国！”
乔琳看了一眼自己的队友，罗德正在翻白眼，而罗拉轻声啧了一声。
史蒂夫摇了摇头，“乔……”
乔琳叹了口气，“我知道，我知道，他在这方面非常固执……”
她端起香槟灌了一大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