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海上夜晚只有海涛声，还有远处水手们对风暴的讨论，好似这是一次寻常出海。
翟柒月和风久伫立在存放货物的仓前，观察面前来回走动的人。
风久待他人走远，贴近哑声道：“都出海半个时辰了还没动静，莫非我们是天选之子？”
“还真是。”翟柒月笑眯眯，劝她收起侥幸心理，“我去厨房看过，米缸全是空的，一点粮食也没有。这艘船是给选中要沉了。”
但风久说得没错，还有三个时辰天就亮了。是他们暴露踪迹，令对方警觉放弃了吗？
海风仍在吹拂，只不过这阵风擦过翟柒月身边，叫她生出些许不适。
翟柒月往海平线望去，暗若沉渊海面的上方飘起一层白雾，以惊人的速度袭向他们。
她退后两步想抓住风久以防走散，却扑了个空。
翟柒月回头，不知何时从后方接近的浓雾铺天盖地而来，在她眼前蒙上厚纱。
甲板上杂乱的脚步声瞬间消失，静到翟柒月听得见自己压抑的呼吸。
她召出凌霜，唤醒系统：“小缺德，帮我定位风久。”
【前方20米右转，40米后到达目标所在地】
才几秒，风久跑出去那么远干嘛？
翟柒月放慢步子，在浓雾间穿梭。直到拐弯处，她突然想起今天系统没纠正自己的称呼。
【请宿主右转】
冷冰冰的机械声催促着，翟柒月停下步伐捏决清心。
眼前的白雾顷刻散去，她的手扶在木栏上，一只脚已蹬上杆子，只消前倾就会掉入深海。
翟柒月猛地松开栏杆后退，四下察看判断自己的位置。
【宿主你没事吧】
“缺德系统？”
【是美德！你怎么不按我说的走，差点掉海里去了】
会纠正，是真正的系统。
翟柒月松了口气：“是雾影响了我，得赶紧找到风久，提醒她小心浓雾。”
【宿主累糊涂了？你看了眼海就睡着了，从来没有雾】
什么？
“那风久人呢？”
“小柒醒了？”风久从甲板另一侧走来，“刚才甲板下有异样的动静，我去找的时候只发现两名水手，他们确实没有灵力或是魔气。”
翟柒月把前不久发生的事告诉她，风久脸色凝重：“看来他们是想先解决一个，还好你警醒。”
两人认为离天亮越近，他们的行动会更加频繁。
然而接下里的两个时辰，海面风平浪静，天空隐隐发白即将破晓。
禾连等得心焦，通过传音符与翟柒月联系：“你们那如何？”
“两个时辰前有动作，现下暂未有异常。”
“一样，难道我们在登船前暴露了？”
翟柒月亦想过这个可能，但他们知道也会在深海区动手。
“禾师兄，掌舵的不见了！”
翟柒月与风久对视一眼，往甲板前方赶去，他们船上的掌舵人也失踪了。
她们想告诉禾连，可传音符的联系已被切断。
风久往禾连的商船眺望，映入眼帘是远处积聚而来的风暴。
黑云遮天蔽日，在天空翻滚如浪。狂风大作，船身如激流中的枯叶，起伏不定，几欲覆没在海潮之下。
水手们没有惊慌，寻找掌舵以求指挥。可赶到前甲板，不见掌舵踪影，只有两位守仓打扮的人。
翟柒月霎时想通了对方的诡计，想摊牌解释又被抢先一步。
“是他们害死了掌舵。”
随这声指控，水手们在愤怒下将两人包围。他们双眼猩红，显然是被控制了。
一位水手站出来，在翟柒月惊疑的目光中捏决散去伪装。
那就是混入船队的散修，他如何做到的？
“恐惧，愤怒。果然是魔晶的上好饲料。”
翟柒月仍在警惕观望，而风久在他露出真面目那刻起就动了杀心。
瞳孔纯黑无神，魔晶碎片已嵌入他的心脉。他是人为制造的半魔，幕后之人简直丧尽天良。
“不说话就没意思了，抓住她们。”
修士从不伤平民，有这帮水手能拖到风暴来临。
翟柒月道：“风姑娘是水灵根，帮忙把水手们淋成落汤鸡。”
风久不疑有他，捏决按她说的做。
翟柒月伸手一挥，将试图靠近她们的人冻成冰雕。
两人追上欲走的散修，不料他见势不妙，挥手直接把商船斩为两截。
“你去拦他。”翟柒月赶在人落水前聚集寒气，在海面上结成广场大的冰面。
她安顿好冻成块的受控水手，拜托尚清醒着的富商照顾，而后提剑加入战场。
筑基对上同阶魔物处于劣势，二打一可就不一般了，毕竟双拳难敌四手。
散修却不带半点惊慌，随着风暴临近，他反倒露出得呈的得意。
翟柒月看到，有几股气息往他体内涌去，那是商船内还清醒的人，对葬身汪洋的恐惧。
他聚力向翟柒月袭去，凌厉的魔气割开海风，打在她用于抵挡的剑锋上。
依靠魔晶，他的修为暂时提到筑基大圆满。尽管翟柒月早有准备，还是被击退几步。
她和风久拖延是不行的，雷鸣将近，人的恐惧会不断攀升，到时有被反杀的风险。
想一招制敌，就需让敌人暴露破绽。
翟柒月呼出浊气，紧握凌霜朝散修攻去。心坚定，剑气才会凌厉，让对方认为自己一定会攻向那里。
散修抵抗风久的攻势，见翟柒月挥剑往他后颈斩去，凝力震开风久转身抵御。
哪知翟柒月松了剑，人跟着往下一沉，捏决聚成冰刃向他腹部刺去。
后有紧跟的风久，前有翟柒月，他横竖躲不过。
远处商船打来一颗石子，‘铛’，即将没入身体的冰刃应声而断。散修趁机抓过翟柒月的肩，将其甩向脚下的海面。
翟柒月触水凝冰，在冰面上滑出大段距离才稳住。她召回凌霜没再继续追击，风久也退到身边，往禾连的商船看去。
一人手持剑，抵在禾连的脖子上：“不错，这批货够师父享受段日子。”
散修满脸愤慨，指着翟柒月控诉：“你现在才出手，我差点死在她手里了。”
“有名结丹的不好对付，我花了大力气活捉。”他笑笑，挥手让后面人前进一步，“海上二位，不想同伴死就放下剑。”
周浦的右手生生折断，有气无力地垂挂在侧，由两人看押。其余人皆被利刃抵着，跪在甲板上目露不甘。
“玩冰的小家伙，你清楚，风暴就要来了，凭你身后那些吓尿裤子的人，会给我们多少助力。”
翟柒月瞟了眼风久，两人默不作声双双妥协。
散修前来收了本命武器，扣住她们的手往商船丢。
七人聚在禾连所待的商船，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莫名的火药味。
果然，翟柒月嫌跪的姿势不舒服，想往旁挪一挪。
身旁的弟子突然质问：“你为什么不和他们拼命，懦夫。”
翟柒月闻言上下打量他一番道：“然后呢，跟你一样被打出内伤捆在角落？”
“有本事你去，筑基打结丹中期的魔，想死你去死。”风久紧跟着补充，她的话令翟柒月眉头一皱。
风久看得出那个人的修为，是医修的特殊能力？
那弟子给怼的支支吾吾，憋红了脸不说话了。
禾连开始也对翟柒月投降太快不满，失了正道的风范。冷静下来想想，她做得没错，结果都是被抓，不如无伤受困，或许还有生机。
根据翟柒月这两天的行事风格，他觉得对方还有后手。
“你们的思想很不错，反正行路无趣，不如跟我聊聊天。”他坐到翟柒月面前，显然对她颇为中意，“我叫黎非语，你们就快死了不用自我介绍。”
翟柒月听他名字的第一反应就是：“你和李不言什么关系？”
黎非语的面色不大好看：“蓬莱阁那位？谁敢和他扯关系。”
他的话给翟柒月提供了灵感，“那不提他，你为什么会成魔？”
“我不记得，有意识起便是魔。”他像想起难以忘怀的往事，仰视漆黑的天空，“醒来那晚也是这个天，新月没有亮光。”
“新月……失忆……”翟柒月喃喃自语，一声惊呼，“难道你是李不言失散多年的亲弟弟？”
黎非语的心情宛若晴天霹雳：“怎么可能，从未听说他有亲人。”
“你整年在海上飘，哪会知道修真界的辛秘？”她示意黎非语低头，悄悄和他说，“实不相瞒，李不言多年前看管不利痛失爱弟，每月新月皆饮酒痛哭流涕。这都是我师兄楚凌云偶然间透露的。”
正一宗楚凌云，同辈里剑术无可匹敌，和蓬莱的李不言也确实有点交情。
黎非语有点困惑：“你为何觉得我是他弟？”
翟柒月睁眼说瞎话，一点不脸红：“太像了，你们的眉眼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不曾想你落入歪门邪道，遭他人故意为之成魔。将来兄弟相认，他该如何自处啊？”
她的神情太过认真，令黎非语生出犹豫。难道自己真是……
散修见状打岔：“别听这个女人瞎骗，是师父捡你回来的。”
“我是正道修士，何况性命捏在你们手里，说这么离谱的谎岂非自寻死路？”翟柒月怼完散修，不忘煽风点火，“不信去问你师父，他究竟从哪捡的你？”
“那她为什么憋笑？”散修指的风久。
因剧情太狗血，黎非语还信一半，风久快憋不住笑出声了。
但她反应也快，发挥水灵根优势让自己‘泪流满面’：“我的悲伤逆流成河，又觉得你师兄了解真相为他高兴。”
散修还想说什么，黎非语打断他的话：“够了，让我想想。”
他狠狠瞪了几秒跪在甲板低眉顺眼的两位，冷哼一声往船头走。
翟柒月才不管黎非语信没信，她要的就是对方的犹豫。平日踟蹰没太大关系，生死攸关是要人命的。
商船仍在行驶，众人未发觉远远跟在后面的小木船。
李不言吹着海风，揉揉微蹙的眉心：“我看她挺能耐，回去得了。”
弟子在旁劝道：“师叔可是算到什么了？不过阁主吩咐，还是跟到底的好。”
“嗯。”李不言抬手扯掉白绫，露出琉璃般绚丽的眼，“这次我动手，你们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