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路余去鸣溪镇接路岁岁那回，唐文博把路余送到镇外就调头回县城住了，所以没有见过孟娇宁。
他凑近看了一眼资料上的照片，不明白自家宝贝疙瘩为什么唯独对这个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小女孩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资料上写得清清楚楚，孟娇宁是个没有参加过任何综艺节目、影视拍摄的素人小孩，路余不可能在工作场合跟她遇到过。
看路余身体紧绷，大有草木皆兵的架势，唐文博为了缓和气氛笑着打趣了一句：“怎么了，难不成这是你失散多年的妹妹？”
路余原本就担心路岁岁在上娃综的时候被观众拿来对比、评价、贬低，已经想好了无数个对策尽可能让她远离舆论漩涡。
现在好了，节目组“贴心”地送来孟娇宁这么个对照组，单单有路家亲女儿和路家养女这两层天然就存在竞争的身份在，即使两个小女孩什么都不做，也无可避免地会被拿来比较。
真假千金的桥段这几十年来能够长盛不衰，说明观众就爱看这一套。
况且，以路余对孟娇宁的了解，这个半路来的妹妹就不是个省油的灯，她在家时仗着路父路母的宠爱就对路岁岁怀有敌意，上了节目还不作天作地？
路余本就胸口堆积着一团怒火，听了唐文博无心的调侃忍不住发作了。
他把资料随手往茶几上一扔，冷淡漠然地看着那一堆凌乱的纸张，抿着唇不说话。室内的气氛就像是入了冬的温度，一夜骤降。
路余不是一个喜欢冷暴力的人，他有什么不满向来都是直言不讳，但今天他抱臂坐在沙发上，一副打定主意不愿意开口的样子。
唐文博被路余反常的举动弄得后背发毛，他心中有个一个荒谬的想法：难不成真被我说中了？他小心斟酌着语言，吞吞吐吐地问道：“那这个小女孩……真的是……”
唐文博恨不得时间能回溯到两分钟前，他定然会狠狠抽自己两个大嘴巴子，要你多嘴，就你会说话是吧！
他不安地搓着手，颠三倒四说了半天都没说出一个完整的问题。
路余看着唐文博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样也清醒了过来，这不是唐文博的错，他不应该把气撒在唐文博身上。
“对不起，文博哥，我不该冲你发脾气。”路余低头把散落在茶几和地上的资料一张张捡了起来，按照页码排好顺序，言简意赅地解释，“孟娇宁是我父母收养的女儿。”
听到这个出人意料的消息，唐文博比路余还要愤怒，他握拳狠狠地锤在茶几上，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他们真是欺人太甚！”
唐文博脑中瞬间闪过八百种阴谋论，有人千方百计地把路家养女塞到“宝贝假期”里来，一看就是为路余量身定做的圈套。
路余在“宝贝假期”里，不管是对亲生妹妹路岁岁更好，还是对路家养女孟娇宁更好，甚至对两个妹妹不分亲疏一碗水端平，都会有别有用心的小人从不同的角度对他进行指摘。
偏偏这还是个“阳谋”，路余明知是圈套，但只要他上了这个节目，就只能一步步走向对手早就搭建好的陷阱。
别看唐文博平时在路余面前表现得像个事事操心、没啥本事的老妈子，在关键时候他也能展现出在娱乐圈混迹多年的金牌经纪人的底气。
唐文博一个电话直接给陈导打了过去，为人处世向来八面玲珑的他一反常态，开口就是一通阴阳怪气。
“陈导，您可真不够意思。我们家小余本来没打算上这档节目，特意看在星光娱乐方总和您的面子上救急，不管是片酬还是待遇我们都没提过分的要求，没想到临了节目组在嘉宾人选上头摆我们一道啊~”
唐文博这段话说得极有水平，先是点出路余是给节目组救急的，算是对节目组有恩。
又隐晦地提出路余背后有星光娱乐的方总撑腰，节目组就算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得罪了路余指不定就去找节目的投资人方总告状。
软硬兼施的一段话把陈导给弄得恍恍惚惚，前两天还合作得很愉快的唐文博怎么突然就转变了态度，明明节目组的宣发都是根据双方商量好的流程进行的。
不过既然唐文博话里提到了嘉宾，圈内都知道路余跟江明辰是势不两立的死对头，难不成唐文博是在借题发挥，故意拿江明辰说事好让路余的待遇压他一头？
身为圈内功成名就的知名导演，陈导也不可能全然没有脾气，但他筹备了整整一年的节目就快录制了，他也不想在这之前横生枝节，便好脾气地解释道。
“文博啊，在签合同之前我事先也告知过你江明辰要参加综艺的嘛，要是你们那边有什么要求可以再谈，不用拿嘉宾出来说事儿。”
陈导的确在签合同之前就告诉过路余团队，江明辰会是“宝贝假期”的嘉宾之一，这在圈内也不是什么打听不到的消息。但明明说的是孟娇宁的事，陈导居然还在装傻充愣扯江明辰出来挡枪。
唐文博：你发癫，人家问地你答天！
唐文博都快气笑了：“陈导，您就不用跟我打太极了，江明辰要参加节目我们这边早就知道了，既然说了不在意那就是不在意。”
他不等陈导回答，接着又是像连珠炮似的一阵输出：“我倒是想请问陈导，节目组好端端的选素人小嘉宾，怎么就偏偏选到我们小余家里去了？”
陈导一头雾水：“你说的是跟江明辰一组的那个素人小女孩？她难道跟小余有亲戚关系？”怎么身为总导演，他从来没听说过。
果然是在娱乐圈摸爬滚打几十年的老油条，都东窗事发被人找上门来兴师问罪了还能装傻，唐文博皮笑肉不笑地回答：“您就没必要明知故问了吧，您难道不是因为她是小余父母收养的养女才选她上节目的？”
为了拉资源，唐文博跟娱乐圈很多做综艺的导演都保持了良好的关系，对娃综选角的门门道道也是略知一二。
节目组对外说是选素人宝贝，实则为了节目效果，都会选习惯在镜头前展示自己的童模，不会选完全没有拍摄经验的小嘉宾。
毕竟小嘉宾要是过于认生在节目里闹起来，身边又没有家长在，只有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实习哥哥”不一定能把他安抚好，会很大程度影响节目录制进程。
在路余身边待了多年，唐文博对他的家庭情况不说十足了解，大致情况是清楚的。路余的父母就是本本分分的劳动人民，夫妻俩都没有把孩子往娱乐圈送的野心和能力。
而路家养女孟娇宁这么多年更是待在鸣溪镇没跟娱乐圈有任何交集，至少在半个多月前路余回镇上时没有听到任何一点孟娇宁要上节目的风声。
不管是长相、性格、知名度、对节目拍摄的熟悉程度，孟娇宁跟那些小有名气的童模相比都没有任何优势。
除开“路余妹妹”这一重身份，孟娇宁本身没有任何值得陈导选她上节目的价值。
“此事当真？”陈导似乎也是全然不知情的样子，他表面上立马吩咐工作人员去进行查证，实则心里已经信了七八分。
路余好好的来救场，结果节目组转头就送了人家这样一份大礼，当真说不过去。陈导自知理亏，又害怕路余年轻气盛，一怒之下宁肯撕毁合约也要带妹跑路，他看好的天选娃综嘉宾路岁岁也跟着泡汤了。
为了留住路家兄妹，陈导跟唐文博聊天时的姿态又不自觉地低了三分，笑着和稀泥：“哎哟，说不准这事儿纯属巧合嘛。”
“对，可真巧。”唐文博今天势必要节目组给个说法，他冷笑连连，半点儿不买账。
“放着京市、沪市、杭市这些大城市不待，恰好跑到那么偏远的小镇子去选角？我这个月带着小余回去了一趟，路上完全没休息都跑了三小时！”
“那么多有经验的小嘉宾不用，恰好选了一个毫无经验的？全国这个岁数的素人小孩几千万，恰好选了小余家里的养女，你说这事儿巧不巧？”
他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陈导也不好再糊弄，当场表明态度，说今天之内会把事情查清，第二天带着节目组的工作人员亲自上门来赔礼道歉。
*
陈导说话算话，第二天就带着选角导演再次来到星光娱乐公司。
陈导看着熟悉的星光娱乐公司大楼也是感慨万千：“我这段时间来星光娱乐比我回家的次数都多。”
选角导演是个没啥本事但做事老实的中年人，他哭丧着脸懊悔不已：“陈导，真对不住，我也没想到那个小姑娘来头这么大，我给咱们节目造成了这么大的麻烦，都怪我。”
陈导倒是没有把过错都往他身上推，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道：“不怪你，是我对素人小嘉宾的人选不够上心。”
这些日子陈导都在为空缺的嘉宾人选奔波，好不容易逮到路余这么一个样样都合适的嘉宾，他自然把全部心力放到了路余这边。
而实习嘉宾那组，一来江明辰是资本硬塞进来的，陈导本就不看好他，二来素人宝贝是因为上面的要求而强行加入的，本就可有可无。
在时间精力无法两面兼顾的情况下，陈导只好把素人宝贝的选择全权交给了选角导演。
选角导演见到路余的第一面二话不说直接给他跪下了，把路余吓得像只猴子一样不顾形象地往沙发上窜：“你，你干什么？快起来！”
路余：我在外的形象如此凶神恶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