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代桃僵
太子命徐爵士将公主以及她那个婴儿梳洗清洁,换上干净的衣物,自己就出帐指挥部队了。
徐美玲在给那婴儿切开脐带的时候,发觉血泊里还另有一个胎盘。她「咦」了一声,暗叫奇怪,但没多久就想通了,轻喊了一声:「我的妈呀!」。原来公主生的是双胞胎,徐美玲这才明白公主刚才来不及说完的话『…还有…还…』是什么意思了,公主要说的是『还有一个孩子』。
其实这事并不难推敲,而徐美玲也不笨。她思索了一下就恍然大悟,刚才猛人国王护送几名妇女冲出重围,为的并不是那几个女人,而是他的孩子:双胞胎的老大,他或她应该就抱在其中一名妇女的怀里。而双胞胎的老二,则是在猛人国王他们出帐突围之时,公主孤伶伶地一个人产下的。想来猛人国王也是回来才知道还有一个孩子,但他那时已什么都做不了了。
徐美玲考虑良久,决定不向太子报告此事。因为如果太子知道的话,势必会大肆搜索那孩子,那孩子就完全没有机会逃走了。相反地;如果她闷声不吭一声,那么那孩子或许能够逃回他父亲的亲人怀中,将来继承王位,领导他的族人~这似乎是那猛人国王的愿望,而徐美玲决定帮那猛人国王一把。
从某种角度上看,徐美玲算得上是一名天兵,她往往会有独特的逻辑与价值标准,此事便是如此。她在直觉上就对那位猛人国王很有好感,就把偷偷助猛人国王一臂之力当成了自己私人的秘密。而人家都只说忠臣要严守主公的秘密,却没有人说忠臣不能对主公保有自己的秘密,是吧?
战斗结束,猛人国王的本部部落完全被摧毁。该部五百二十一名猛人战士全数战死,而百花国军也付出了两千零四十死、六百三十八伤的惨重代价。但无论如何,击杀了猛人国王实属空前未有的伟大成就,不折不扣是一场人类的辉煌胜利。
卫印刚将部队交给了他的参谋长刘将军,自己则与徐美玲带着卫露华的遗体及她的女儿,快马急奔回国。在路上他买了一名正在泌乳的女奴,好让妹妹的女儿有奶可吃。由于那名女奴也正在哺育她自己的女婴,所以就连那女婴也一起买下。这并非卫印刚特别慈悲为怀,而是那时奴隶买卖的人道惯例就是如此。
刘参谋长是名老练的职业军人,他知道附近的猛人部落将在三、五天内就会反扑回来,若被缠上的话那可就要全军覆没了,因此必须尽快退回关内。于是他迅速清理战场,依军中惯例将阵亡将士就地火葬,而敌人的尸体就留在地上当成示威。最重要的事情则是:割下猛人国王阿提拉的脑袋,高举在枪尖上,以便在班师回国的一路上好好炫耀一番。
至于四处逃散的猛人老弱妇孺,百花国军并没有大肆追捕,只是就近的抓,抓到几个算几个。虽说在奴隶市场上猛人十分稀有而抢手,能卖到相当好的价钱,但时间紧迫,刘参谋长不敢多费工夫在这上头。
徐美玲对已故猛人国王的一番心意落空了,卫露华生的双胞胎老大和抱着她~这儿用了“她”字,因为那娃儿是个女孩~逃跑的奶妈不在漏网之列,并没有逃回她的族人那儿,而是被百花军捉住了。
百花军的刘参谋长为了省事,就将整批猛人俘掳标售给一个奴隶大盘商。后来随着中盘商、小盘商、零售商的层层拍卖与转售,那双胞胎老大随着她的奶妈终于被卖到了最后的主人手里。那主人是一名药材商人,他的住宅与店面合一,坐落于郁林国的「双槐城」。
那名药材商人才花了大钱买下一大一小两名猛人女奴,就在一笔药材生意上大捞一票,把买女奴花的钱赚回来都还有剩。他高兴之余,就用那批药材的两个主要品项给这两个猛人女奴取了人类的名字~当然是仅供辨识下人用的名字,大的那个叫「当归」,而那小婴儿则叫做「半夏」。
卫露华生的双胞胎老大还在襁褓中就沦为奴隶,而老二的命运就大不相同了。
卫印刚从北大荒赶回牡丹城,刚刚回到家中,还来不及安排妹妹的孩子~那女娃儿还藏在他胸前的兜袋里,他的夫人就临盆要生孩子了。
卫印刚才一冲到产房门外,就撞上产婆出来向他报告了坏消息,太子妃产下了个死胎。这真的非常意外,因为李硕人已经生过了两个男孩,两次分娩都很顺利,孩子们也都很健康,不知这次怎么会那么倒霉。这当然是个令人痛心的沉重打击,但还不至于让卫印刚无法承受,毕竟老天已待他不薄,给了他两个健康活泼的儿子了。
蓦地一个念头闪过卫印刚的脑际,妹妹的临终遗言在耳边响起,于是他打好主意,走进了产房。他跪在床边,温言抚慰挚爱的妻子,然后对妻子低声耳语道:「有件事咱们得现在就商量一下。」,接着他就把房间里的婆子ㄚ环全都赶了出去。
过了好一会儿,屋外的婆子ㄚ环突听得太子在屋里大喊:「来人!快来人!孩子活过来了!」。
……
不久后,百花国王室向全国昭告了一件噩耗与一件喜讯。噩耗是露华公主病况恶化,不治去世,得年二十三岁。而喜讯则是太子妃产下一女,取名「妙环」,母女平安。
卫印刚之所以给女儿取名为「妙环」,是因为他发现近来所有的事都环环相扣,共同造成了今日的结果,使得他的外甥女变成了他的女儿,让他深感命运的奇妙。至于他真正的第三个孩子,则在他在产房里把两个婴儿调包后,藏在妙环原来待的那个兜袋里,带到后宫花园里去埋葬了。
……
当归与半夏的主人姓「薛」,人称「薛老板」。薛老板之所以肯花大钱买下当归…半夏就不算数了,她只是不得不连带接受的拖油瓶…,最主要的原因是他就喜欢大块头女人这一味。至于这大块头女人一身蛮力,扛起货来一个人抵得上三名壮汉,那就是其次的价值了。
于是当归就白天当苦力,晚上当侍妾,一物两用,物超所值,让薛老板十分满意,也就没有亏待她们母女~想当然耳半夏就是当归的女儿。好在当归也不是所有的时间都得干活,还算有足够的空档给半夏喂奶。
薛老板请了个驻店医师,名叫「柯亦果」。这位柯医师虽然也会给来店的病患看诊开药,但那不是他的工作重点,他最主要的任务是鉴定药材的品级。因为门诊用药的营业额很小,不需太上心。然而药材因嫩、老、纯、杂等等因素致使价格差异甚巨,而「薛氏药材行」多年来以药品分级精准驰誉业界,那才是他们的核心竞争力。
柯亦果鉴定药材精准无比,薛老板的生意能那么发达,他居功厥伟。可是他在医界却臭名昭彰,此人用药不守常规、独辟蹊径那就不说了,最糟糕的是他毫无医德,抓着病患就当白老鼠猛做实验,各种奇奇怪怪的偏方乱下,全然不顾病人死活。所以医界同行给柯亦果取了个外号,叫他「柯疯子」。
不过当归并不知道柯亦果有这么恐怖的名声。半夏在满周岁时受了点风寒,当归心想这虽然只是小病,但店里有现成的医师,看病抓药都不用钱,不看白不看,于是就带着半夏去找柯大夫求医了。
柯亦果见来了个奴隶小孩,有点懒得理会,就随手开了剂猛药,想来一帖下去就能药到病除了。再不然药到命除也无妨,端看她的造化,总之别再来啰嗦便是了。
第二天当归自己一个人又来找柯大夫了。柯亦果不等当归开口就颇不耐烦地说道:「没事!没事!吃了那药之后,呕吐、腹舄、冒冷汗都是正常反应,等吐完、拉完、冷汗流完病也就好了,妳别瞎担心,回去吧!」。
当归听罢愣了一下,接着陪笑道:「不是啦!大夫,我女儿完全没有呕吐、腹舄、冒冷汗那些事儿,喝了您开的药,立马就活蹦乱跳了。我这是来谢谢大夫的,喏,请大夫收下这葱饼,很好吃得哟!」。
柯亦果道:「嗯?不可能!」,旋即想想这猛人女奴忠厚老实,从不说谎,莫不成真有此事?于是说道:「妳把孩子带来,再让我看看。」。
当归把女儿带了来,柯亦果仔细为半夏把了脉,发现她果然毫无受那帖猛药冲激之象。他心中大奇,沉思片刻,就说道:「妳这孩儿体内余寒未清,这药还得再吃一副,好澈底断了病根。」。他又补充道:「妳们留在这儿等着吃药,这次的药须现煎现服,我就在旁边亲自照看着。」。
这回从半夏一张口喝药,柯亦果就开始诊脉,全程监控她体内的变化。结果柯亦果发现半夏似乎拥有一种神秘的机制,能够自动化解过度强烈的刺激,并且将药效融入气血经脉,使药物变成她生理本能的一部份。当然这么一来,她服下的这大热之剂就不会引起呕吐、腹舄、冒冷汗等副作用了,因为那副药已经与她这个人合而为一。
柯亦果瞪着眼前这个“怪胎”,知道自己捡到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