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飞机劫行
“我到底是哪里露出了马脚。”
银目光死死地盯着面前的垃圾桶，直至头顶广播响起。
“您好，银小姐，请登机，飞艇在等你，银小姐，请登机。”
她站在垃圾桶旁边深吸了口气，最终还是把东西一股脑的扔了进去，只留下了随身的小包里放着的没有揍敌客标志的物品。
以及领口的那只小兔子，是戣亲手缝好送给她的，戣离开之后，只有这只兔子是对她最重要的东西，虽然也可能被看出产自揍敌客，她还是舍不得扔掉。
连旅店那个老板都能轻易看出她和揍敌客的关系，银觉得自己隐藏得太糟糕了，她独自在外面，不能给枯枯戮山的任何人惹麻烦，所以立刻把自己随意带出来的东西给处理掉了。
应该不会有别的麻烦了吧，银拍了拍手，在广播播放第六次之前，几乎不耐烦前，登上了飞艇。
尼翁在旅店门口以一种胸有成竹的口吻说一定会见面，所以等银开开心心地蹦上了飞艇，开开心心在等了很久的空乘小姐有些嫌弃的目光下走到自己的位置，开开心心地打开座位的时候，就愣在了那里里。
在飞艇上的豪华舱，看见坐在她旁边的尼翁，银从脚底冒出一种乌鸦嘴般的灵验感。
不过那种感觉只持续了几秒，银很快反应过来。
“所以你神神叨叨地说很快会见面，根本就是因为你偷看了我的票对吧！”
墨镜下的尼翁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又迅速转了过去，满脸不屑。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银知道大概率还是因为这位黑色会大小姐控制了自己的飞艇票，才会导致了这场偶遇，这个不说话的姑娘仍然给她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那种感觉就像如同身边就坐着种口齿灵验的黑色羽毛生物，死死盯着你，以至于热情如银也不是很想和这个刚分开几个小时的熟人打招呼。
尼翁不开口，她也就沉默地把行李放上去，沉默地坐下，沉默地拿起一本杂志，然后装死。
直到银完全坐稳了之后，尼翁才悠闲地取下了墨镜，她突然开始做一些很奇怪的举动，直勾勾地看着她，拿出了纸和笔，刷刷地写了起来。
“傀儡娃娃的齿轮与摆钟，蜘蛛的头目剁了手脚，丢弃伙伴的表演者得到了能力也失去了能力，你要寻找的兄长不在贪婪之岛。”写完之后，她把纸条强硬塞进了银怀里。
“收下吧，预言诗。”
尼翁的语气高高在上得好像给穷人施舍了千万财富一样。
银拿着这张破纸颠来倒去地看了几遍，这是一首小诗，银差点要为她的文采鼓掌了，虽然她完全没有看懂。
“诗做得不错。”但是，她为什么突然朝自己写诗，是……为了像自己抒发什么特别的感情么？
可是她是不解风情的揍敌客家族里都出了名的不解风情的银啊。
没有读懂她的韵味，银尴尬地笑了笑道：“什么意思？”
“你知道我的一首预言诗在黑市里价值多少钱么？”尼翁的目光有些森寒。
预言诗？银好像在哪里听说过，但是并不怎么感兴趣，在伊尔迷大哥的培养之下，银现在最敏感的东西名为金钱，再也不是当年会在飞艇上被棒棒糖骗走戒尼的小孩子了，现在要是有谁想从她口袋里掏出一分钱，就像要从二毛嘴里夺走一块肉一样，是要冒着生命危险的，尼翁提到钱后，银就警觉地捂住口袋，戒备地道：“不是我叫你写的。”
言下之意她绝对不会给钱，强买强卖的艺术家什么的真的太可怕了，更何况这个大小姐好像还是个混黑的。
尼翁鄙夷地看了她一眼，把头扭了过去道：“免费。但是以后，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情。”
她只是想用自己唯一的能力，和眼前这个黑发小女孩换取一些东西，因为她看上去也不是很好打发的样子。
“一件事情？”黑发少女原本面色警觉，听到这里，却毫无防备地放松了下来，大大咧咧地摊着，一副“这点小事我还是可以勉强给你个面子”的模样，点了点头道“喔，可以啊，虽然不知道你的预言诗有什么用。”
她大概不知道承诺一件事情的代价是什么。
“说好了哦。”尼翁的声音娇娇软的，语气中却藏着银没有察觉到的恶意。
“好啊。”银随口回答，扣上了安全带。
尼翁在心理默默发笑，并不是嘲讽，而是某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你最近在找寻什么东西么，如果有的话，预言诗里可能会有答案。”虽然她自己也无法解读诗歌，但是预言诗里面总包含着命运最难解的那部分的答案，只是看拥有者能不能参透而已。
“噢，对！”她要找奇犽，还特别想再见到戣，银又仔细看了看那个诗，越想越觉得苦恼，上面只提到了一个地点叫做贪婪之岛，但是不在贪婪之岛，却可能在世界上的任何一个地方，世界这么大，她要到哪里去找呢。
尼翁在她思考的时候，目光一直盯她领口的扣子，那是一个长着大大笑脸的兔子纽扣，毛茸茸软绵绵的，与那另外一个少女身上一模一样。
只是，那个少女的瞳孔如同猫咪，更加冷漠也更加警备，并不是和这个扣子很相配。
“记住喔。”于是尼翁忍不住轻声重复了一遍。银歪过头开了她一眼，表情疑惑，转眼就忘记她要记住什么了。
“记住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好说好说。”银以为就和她在枯枯戮山与糜稽打的那些“帮我偷一颗糖”“去偷拍奇犽洗澡”之类的赌，并没有区别。
却不知道离开枯枯戮山之后的所有事情，都不再是演习。
尼翁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回过头对她说：“我的预言从来都不会出差错，你不要轻视它！”
“额……好的。”银茫然地点了点头。
尼翁轻轻嗤了一声评价道：“似乎也不是什么美满的人生呢。”然后她也把头扭了过去，和银一样戴上眼罩保持沉默，没过一会儿，长途旅行中的两个人都睡熟了。
飞艇里的灯光也昏暗了下来，大部分人都在长途旅行中疲惫了下来，静悄悄地休息。
如果，戣还在银的旁边的话，她就会告诉银尼翁究竟是谁，而她的这一首银根本没听懂的诗有怎样的作用，她会像每个尼翁的崇拜者一样恭恭敬敬地把尼翁写在草稿纸上的预言诗誊抄下来，逐字逐句地研究每一个包括标点符号的内容。
而不是像银一样，让这样一句珍贵的预言诗，就这么捏在手上，随风飘散了。
或许，戣还会对她说这样一句话：“你不要小瞧尼翁.诺斯拉，同时，你不要答应她任何事情。”
就像答应美杜莎的诱惑一样，虽然迟钝的银，完全没有被诱惑，只是迷迷糊糊地就把自己给卖了。
她只觉得尼翁.诺斯拉只是个普通的任性大小姐，除了脾气坏了点，没有什么太致命的缺点，却忘了她事生长在极黑的土壤中，无论是一朵多么美丽鲜艳的花朵，也有她超乎寻常怪异的灵魂。
银后来问戣，既然未来注定不能被改变，那么为什么那么多人还渴求尼翁的预言诗，尽管那些预言诗上的诡异字句终究会以某种形式应验。
“是恐惧吧。”戣声音冷淡，思维却很清晰，“是所有人都有的，对于未知的恐惧。”
“所有人都有么？”银好奇地问道。
“连蜘蛛也不例外。”戣依然声音冷淡的回答道，但不知道为什么，尾音中听到了一种淡淡的嘲讽。
这样的嘲讽和她平时的了然大不相同，多了什么被打破的东西，而显得情绪有些激烈起来，不在那么游离而满不在乎。
银后来又回想起了今天，尼翁的预言诗是提到蜘蛛这个词的。
“失去了伙伴的表演者得到了能力也失去了能力，你要寻找的兄长不在贪婪之岛。”
那个时候她还以为预言诗中的兄长，指的是奇犽.揍敌客。
“各位旅客你们好，请带好氧气面罩，抓好扶手。”
平稳的飞艇突然出现了剧烈的颠簸，“嘭”地一声剧烈的爆炸，左侧的舷窗飞了出去，从高空落进了海洋里，头等舱里传来了女人的尖叫声，爆炸的烟尘被卷进来的风吹进了进来，呛进幼嫩的肺部，她窒息了一刹那，才在昏昏沉沉中醒来。
银咳嗽了一声，摘下眼罩，看着眼前乱七八糟的场景，下意识地和坐在旁边的尼翁对视了一眼。
大小姐拿着报纸，神色依然镇定而高傲，发丝依然精细，连蝴蝶结都没有歪掉一点点，发现银在看她，她鼻子里哼了一声道：“看着我干什么？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尼翁所有的保镖都倒在血泊里，面前举着几把枪对准了这边，从睡梦中惊醒的银差点弹跳而起，尼翁却满不在乎。
封闭的窗户真讨厌呀，如果不是有心理阴影的话，她一定不会和尼翁调换位置，坐到外面来，那么她现在一定已经潜意识地砸开窗户跳下去了，也还好飞机的玻璃是密闭且防弹的，所以她才没有跳下去。
而沦落到现在被枪顶着脑袋的境地。
“不要动，尼翁小姐，不然我们也不能保证枪子儿长不长眼睛。”领头的人没有蒙面，一道狭长的伤疤贯穿在他的脸上，以至于难以看清他表情究竟凶狠不凶狠，只能看到他眼珠是红色的，他看了银一眼道，“只要你够听话，我们就不会伤害你。”
银愣了愣，顺着他的眼神看了看自己，下意识地否认道：“我不是尼翁。”
那人也愣了一下，看了看头顶的座位号码，很显然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角落里传来了一声轻哼，他低下头来，目光准确地落在了发出哼声的尼翁身上。
“我是。”尼翁把报纸搁在一边，理了理额头地一丝碎发，神色高贵冷艳地道：“索尔斯特家？”
“……”其实这个时候，银觉得还是装死比较好，所以就算她不是尼翁，她也没想过把和自己换了位置的尼翁供出来，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大小姐充满了骄傲的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这群人明显不怀好意啊喂！她一定没有在家犯了错误之后互相推脱的丰富经验！
尼翁承认后，那个领头的黑衣人果然犹豫了片刻，将枪口移到了尼翁地位置，朝高昂着脑袋的她道：“不管你们谁是尼翁小姐，都给我乖乖听话，不然……”
尼翁扭过头，将身体埋在了飞机靠椅之后，根本没有理会他们，那些人也没说什么，似乎只是要控制住尼翁罢了，留下两把枪威胁着她后，其他人都在机舱内分散了开来，将惊恐的游客们一个个往外扔。
“这是传说中的劫机么……”人群散开后，流动的气流也从破损的舱门内灌了进来，睡得迷迷糊糊的银终于完全清醒，叹为观止地感慨道。
尼翁头也没抬：“很明显是有目的的绑架。”
和普通索求更多费用的劫机不同，绑匪完全不在乎其它人的死活，除了身份不明的银，其它碍事的人都被他们一个个扔了出去。
从舷窗外涌进来的风吹在了尼翁的脸和闭着的眼皮上，她长长的睫毛舒展着，依然气定神闲，像是已经习惯了这些场面。
而银则是另一种层面上的气定神闲，因为生长的环境问题，她还没意识到被扔出去的人有危险，还在好奇地探头探脑的观看，直到驾驶室内传来一声枪响，以及劫机者地威胁——“改航东海岸”。
“不！！！！！”银弹跳而起，往驾驶室冲了过去，却被人一巴掌打回了座位上，蒙着脸的黑衣人威胁道：“安静点，死小鬼。”
“这个时候安静一点比较好哦。”尼翁也在一旁火上浇油地道。
但银完全淡定不下来，那是和奇犽所处的大陆截然相反的位置，银好不容易被赔偿了一次豪华机舱，还没有来得及享受，竟然遇到劫机这么倒霉的事情，劫机就劫机了，改行道是什么意思，欺负她不认路么？？？
被打得很痛，残暴的劫匪很显然不会因为对方是小孩子就手下留情，她眼睛茫然地盯着飞机顶部，总觉得能追上奇犽的希望越来越渺茫了。
银揉了揉被拍得生疼的额头，已经控制不住自己拳头里的力量了，但看了下周围抱着头随时会被枪击或者扔出去的人群，她最终什么也没做，和所有人一样沉默了下来，她偏过头看了下身旁，发现尼翁仍然是那种漠不关心的样子。她也不是很想再理睬她，自从碰到这个大小姐之后就没遇到过什么好事情，看眼前这个情况，也都是她导致的。
还连累了一个机舱的奔赴美好旅途的游客们。
银忍了会儿，还是忍不住吐槽道。
“你不是有，预知能力么？怎么连劫机这点小事都算不出来？”保镖倒了满地，很显然这个乌鸦办灵验的大小姐对这次的事情毫无准备。
“因为，我从来不能预知自己的命运啊。”她瞥了银一眼，十分不屑，“而且这种小事，在我的预言诗里根本不会出现。”
生命都被威胁了还是小事，银并不是很懂她的预言诗，这个能力怎么看怎么有些鸡肋。
然而很快，尼翁就用行动证明了这对于她来说是多么小的一件事情。
当屁股底下的飞机再次剧烈抖动起来的时候，不光是被劫持的乘客，连劫持飞机的人都变了脸色。
为首的人回头看向手下，冷冷地质问道：“怎么回事？”
“飞艇右翼中弹了！”
巨大的飞艇抖动了一下，这次没有再像第一次那样恢复平稳，而是以□□无法承受的速度，像那个倒霉的舱门和旅客一样，迅速往下坠去。
银也有些意外，转头的时候却看到尼翁嘴角，勾勒起了一抹淡淡地冷笑，朱唇轻启道：“嘭。”
这种炸弹狂魔的变态模样，让银立刻反应了过来，愣愣地问道：“你？”
尼翁扔掉了洋裙里一个不起眼的红色遥控器，在摇晃中解开了安全扣，站起了身子道：“既然他们这么喜欢劫持飞机，那我帮他们炸好了。”
“什么？”
“既然已经飞机已经被劫持了，干脆炸掉算了。”尼翁气定神闲地说着银听不懂的话。
银惊恐地看着尼翁，大惊失色，人类这种生物所能疯狂的程度，果然不是她所能想象地到的，心好累！
尼翁却看了她一眼，抬高下巴道：“这样看着我干什么，这本来就是我的飞艇，我想炸就炸。”
又是她古怪的，旅馆是我的，飞机是我的，我想要干什么就干什么理论。
可这根本就不是飞艇归属权的问题好么！？飞艇上还坐着很多普通的人，没有自保能力，夺过跳伞下饺子般地往下跳，一个沉默又不起眼员从拐角处出现，鞠了一躬抱起尼翁，也准备从舷窗旁跳了下去。
本来占据上风的劫持者，已经全部躺在地上了，那个空乘踩过劫机者的躯体，伸手替尼翁挡住窗外过于激烈的风。
尼翁说道：“本来归顺的家族反叛就已经很奇怪了，连本来应该出现的护卫都没有出现。”
银看到那个准备跳下去的空乘顿住了，尼翁带着很甜美的笑容，用银质的枪抵住了他的太阳穴问道：“你谁啊？”
那个空乘的表情变得奇怪了起来，他那有些僵硬的脸改变了，露出了一抹笑容，他掐住了尼翁地腰，把这个大小姐掐得皱起了眉头来，银质手枪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空中融化变形，尼翁被烫得尖叫了一下，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个空乘。
既然发现了不对劲，又手无缚鸡之力，银实在是不明白这个大小姐怎么能镇定得被不明人士抱在怀里还用那玩具枪顶着人家，还露出这种意外表情的。
刚刚被劫机那么混乱，银却并没有感觉到很危险，但此她却觉得被握在空乘手中的尼翁十分的危险……且无助。
来不及多想，银扯下了自己地包裹，在那个空乘没有注意的时候迅速踢了他的膝盖，夺过了几乎被他掐得要掉眼泪的尼翁，从高空中跳了下去。
也许是意外现在还有人能够突然弹起，那空乘竟然失手被银夺走了尼翁，也让她和尼翁成功逃离了下去。
飞艇的下面是汪洋大海，那个空乘只是愣了一秒，却再也抓不到银和尼翁了。
空气擦过她们的耳边，尼翁地饮泣声伴随着尖锐的风，那个不知名的空乘，站在舷窗旁边，以阴冷的目光盯着两个人下坠的身影。
银知道，如果不是因为她怀里抱着尼翁，他一定会用那个奇怪的能力，让她在半空中就化成了血水。
还好，尼翁虽然麻烦又吵，他却并不想杀她的样子。
“屏住呼吸！”在快落到水里的时候，银提醒了怀里的尼翁一句，这个大小姐也终于听了次话，闭住了嘴巴和眼睛。
冷冷的水灌了进来，巨大的压力让银的整个脑袋都仿佛破裂了一般，身体素质强硬如银都受不了了，更不用说尼翁，早就昏了过去了，死猪般压在了她的身上。
“你要减肥了。”银抓住尼翁细嫩地手腕，欲哭无泪地吐槽道“你比戣还要重。”
还好她男子力点满了。
坠着这个“尸体”，凭借着本能，怀抱着一颗男子汉的责任性，银拼命的朝岸边游去，终于在飓风到来的前一刻，抓住了一块坚硬的岩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