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人贩子这个职业
“活过来了!”
肺泡里的空气差一点就消耗殆尽。
银一只手抓住了一根黑色的水草,一只手拎着正半死不活翻着白眼的尼翁的衣领,脚用力向上蹬,在海浪将她们两吞没地前一秒,终于艰难的爬上了岸。
“尼翁……尼翁,快醒醒。”
被她拖上岸的尼翁气息微弱,唇色苍白,银拍打着她的面颊,她却没有反应,银想了下,加重了手劲,啪的一下把妮翁的头打偏了过去,尼翁才终于睁开了眼睛。
只是睁开的眼睛却是血红的,不知道是气的还是被打的。
银长舒了一口气:“你终于醒了!”
尼翁捂住了立刻红肿起来的半张脸,面色阴森地道:“你竟然敢打我的脸!”
“这是救命之掌啊……”
“把你的手从我屁股上拿开!”
喔……银收起了垫在她屁股底下的手,本来想公主抱她上岸,可惜大小姐好像不是很领情,于是银改抱为拖,将尼翁像拖麻袋一样整个拖到了岸上。
可能是从来没有遭受过这样的待遇,尼翁被拖上岸后表情有些呆滞。
“这里是哪?”尼翁看着光秃秃的海岸和嶙峋地礁石,有些不妙地问,“你为什么要带我在海里乱游啊?”
“大小姐,我救了你的命诶。”银有些委屈,“我拖着昏迷的你,游了整整两个小时!”
这可是戣才有的待遇,揍敌客的生存课里教过,如果碰到一个不会游泳的人要立刻把他丢下,因为在水里不会游泳的人可比水本身危险多了。
她曾经一边上着大哥授课的安全课一边咬着笔头想,她百分之百听大哥的,戣除外。
但尼翁显然不领情,反而恩将仇报地道:“我根本没要你救,飞机上有安排好的人。”
“可是,那个人明明有问题啊。”两个人面红耳赤的争吵了起来,“是我立刻发现了不对,才救了你的!”
“我不管!谁要你救啊!那个人根本不敢伤害我!”
就在她们快打起来的时候,礁石上方传来了一个十分猥琐难听的声音:“两位小姐,吵够了没有?”
银觉得这个猥琐的声音有几分耳熟。
尼翁和银同时转头,看到这个貌似荒岛上方的礁石上面竟然站着一排人,穿着灰扑扑不修边幅的衣衫,有烟的嘴里叼着烟,没有烟的嘴里叼着草,活脱脱一副不良中年团伙的模样,左侧的人对中间的那个人说:“看来我们运气不错,在海岸上还能捡到两个货物。”
“是啊……上来吧,马上要涨潮了,不想被淹死就乖乖听话哟。”中间的人伸出了手,看着礁石下面的两个女孩,不怀好意地笑了笑。
银不是不知道这些人有问题,但她抽了抽鼻子,发现确实要涨潮了,如果再呆在低洼处,她和尼翁很快就会被淹没。于是她直接爬了上去,尼翁悄悄扯了下她的袖子,却没扯住,只能目瞪口呆地看着银想也不想地就往这群奇怪的人那爬了过去。
尼翁也被人提了上来,她皱着眉,看清了礁石上面的世界。
好消息是,这里不是一个荒岛,坏消息是,这里比荒岛还要危险。
“啪。”刚上来的银,就被黑衣人中的某一个揪住了头发,狠狠地甩了一个巴掌。
尼翁都被这一声吓得一激灵,银的半边脸很快和她肿成了一个对称,她龇牙咧嘴地道:“疼疼疼疼……”
拽着她头发的男人,裂开了满嘴缺失了之后又补上的大金牙。
“好久不见啊,小姑娘。”
尼翁没有被打,于是还有心情问道:“你们认识?”
银沉默不做声,揍她的那个男人却很有心情回答这个问题,很显然他们两个都没有忘记彼此,对彼此有着非常深刻的印象。
“天空竞技场,没错吧。”
“……”
银将目光游离地看向天空,心想,是啊,天空竞技场,跳游艇,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
巴勒是一个恶名昭著的人贩子,许多少女的失踪案件都与他有关。
但是在一次飞艇上的诱拐中,他遭遇了人生的滑铁卢。
三岁是最好是最好拐带的年龄,因为没有自我保护意识,并且还不能完整的表达自己的意图,在飞艇上顺手拐带一个迷路的羔羊,简直易如反掌。
他肋骨断掉了八根之后,依然没有想明白,为什么这个羔羊不按常理出牌。
巴勒没想到在销货的途中,竟然还能掉下一个让他报仇雪恨的机会。
这座孤岛周围根本没有航渡,看着她整齐的着装和红润的脸色,也不像漂流了太久,唯一的可能就是,她是从飞艇航线中途跳下来的。
“一如既往地擅长跳飞艇嘛,小姑娘。”他拎起银对视,“我可是找你找了很久了,没想到你自己却摔倒我面前了。”
“……”银瞪大了眼睛,假装终于认出了他,“啊啊啊啊!棒棒糖骗子大叔!”
旁边的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他们的首席贩卖者什么时候被起了这样一个外号。巴勒咬牙切齿地看着银。
“真是难言之耻,来吧。”他掐了掐银的脸,“我们把账好好算一算。”
银不知道这对于他来说是怎样的耻辱。
反正,她现在觉得挺耻辱的。
黑暗的牢房里,她的一只手被锁在了墙壁上,只有一只手是自由的,在地上无聊地画着圈,身上很脏,衣服被海水粘在了一起,所以全身麻痒,不过她看了一眼坐得离自己很远的尼翁,觉得她更加可怜点。
生而特别的尼翁从来没有离开过整个家族的保护圈,现在大小姐黑色的头发纠结在了一起,身上还残留着大海的腥味,不太强硬的体质让她也没有银那么精神抖擞,她脸色铁青的坐在牢里,是生生冻成这样的。刚开始看到老鼠的时候这个大小姐还失声尖叫了几声,现在她连叫的力气都没有了,可怜巴巴的。
“你连尸体都不怕,为什么会怕这个……”银动作迅速的抓起了一只老鼠的尾巴,在空中甩了甩。
尼翁的脸色更难看了,但只是坐得很远,并没有像刚开始那样漫骂。
“死……死了的东西有什么好怕的,这个才……啊!别过来。”
“好吧,人类的爱好真是无法理解。”银放掉了手上颇可爱的小老鼠,打量着周围,牢房里挤满了与她们差不多大的少女,都十分狼狈且沉默,只有银抬着头四处观察。
她早已经迅速拧干了衣服,保存体力,所以虽然现在脸也有点发烫,精神却很饱满,双眼依然亮晶晶地。
尼翁只在银放走那只受惊的老鼠窜过来的时候,瑟缩了一下,然后又垂下了脑袋,埋在膝盖里,累到整个身体都抬不起来。
整个牢房里,唯一有精力的可能就是耗子了。
而富力士银,可能也是一只披着人皮的耗子。
银正在观察门口的人,她可以扯掉手上的链子,甚至连墙壁一起扯下来。但外面站着两个人,他们身上的气息和伊尔迷大哥一样,包裹着一层蓝色的介质,虽然没有伊尔迷的那么纯粹和夸张,但也是很熟练流畅的运动着。
银曾经亲眼看过这样的介质穿破空气捏碎别人的喉骨,所以知道这个东西并没有看上去那么温和无害,虽然它的质地如空气般软绵绵的。
她曾经伸出手去碰伊尔迷身上的蓝色介质,有一定温度,像水又像某种有质感的气体。
那层念在她刚刚碰到之后,就躲开了,银的手就蓦地贴在了伊尔迷的腰上,被他当场抓住。
“可以看见?”伊尔迷当时垂下头,问她。
“可以……”银点了点头,在伊尔迷的手掌间挣扎出了一根手指,指着那些念能力流动的方向,左右跟着摆动,“在这里,到这里了。”
“真是浪费。”伊尔迷松开了她的手说道。
“什么?”银抬起头,茫然地看着伊尔迷。
“没什么。”伊尔迷在前面走着,道“就像你拿到了一根棒棒糖,却是苦的。”
“太浪费了!!!”
就像坐拥无数金钱,但你是孩子,并不知道金钱是什么。就像天生的念能力者,却不知道要怎么使用。这在伊尔迷眼里,都是浪费。
可能,就是从发现银是天生念能力者开始,她才和奇犽一样,在伊尔迷心中被打上了纨绔子弟的标签,本来伊尔迷对她,并没有那么高那么苛刻的要求,因为她并不拥有揍敌客的姓名。
这样的人,他们在生下来的那一刹那,就已经拥有了别人永远不可能拥有的血统,可是他们,却浑然不知。
银虽然被锁在墙上,脑海里已经转过了数十种破坏牢房而出的方法,可是她看着牢房里那些胆怯的女孩,知道自己没有办法保证她们的安全。
于是她只能老老实实的坐在地上,苦恼地嘟着嘴。
口袋里的金属片冷冰冰的,因为其貌不扬而没有被搜出来扔掉,现在是唯一能发射求救信号的东西了。
银还记得伊尔迷把它递过来时的表情,那可称不上是表情,最多是嘴角以肉眼都看不出的弧度轻轻一勾:“用这个联系我,我会来救你。”
银拿在手上,上下看了两眼,问道:“这是快死之前放的那种烟雾弹么?。”
“不是,是和我紧急联系的工具。”伊尔迷想了想补充道,“糜稽开发的,和你和戣联系的那个小程序有点像。”
“……”虽然被揭发了黑历史有点窘迫,但银还是在下一秒就开心了起来。
“啊啊啊!谢谢大哥!”银知道能够直接联系到伊尔迷的东西的珍惜,如果,这个世界上谁都能轻易联系到这位揍敌客的话,那么世界就危险了,揍敌客也危险了,他的难寻在揍敌客的标准里也是数一数二的。
糜稽曾经因为一件重要的事情联系不上大哥,而在自己的监控实里崩溃大哭。
全家也都知道伊尔迷特别不喜欢别人联系他,包括电话联系,他总是在一些时候莫名其妙地切断自己的联系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像离家出走一样。
但是银却没有经历过这种事,反正无论什么时候她打电话给大哥,大哥都是会接通的。
但这次不知道为什么,从拿到这个联络芯片后,她从来没有收到过回音。
是坏掉了么,她又拨弄了一下这个贴片,然后把它贴身放在了口袋里。
虽然丢掉了很多与揍敌客有关的东西,银去没有扔掉这个疑似坏掉的联络芯片,因为她觉得伊尔迷郑重交给她的这个私聊芯片十分珍惜,虽然她走之前和伊尔迷大哥说了,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用这个。
“为什么?”伊尔迷淡淡地问道,“如果你有需要的话,我回、会来的。”
其实她不用那么小心翼翼。
“唔,就觉得,还是把它当做烟花吧。”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比了个像天放炮仗的手势,“不到最后一刻,只能用一次的那种道具。”
伊尔迷没有深究小女孩对于一块仅仅是联络芯片而已的东西漫无边际的联想,他颔首道:“随便你。”
给了你的东西,随便你怎么用。
整座岛屿的信号都被屏蔽了,所以那些绑架犯们才有恃无恐,因为他们知道没有人能够联系外界,铁片安安静静地躺在她的口袋里,任凭她拨弄了几次都没有反应,可能也被干扰了。所以这里可能是个即使伊尔迷也找不到的地方。
银有些哀怨地盯着导致着一切的尼翁。
尼翁没有接收到她的哀怨,从膝盖里抬起了脑袋,突然问道:“你认识那个人。”
她说的是将她们从海里拖出来又打了银的那个中年大叔。
“不认识。”银完全不想认识那种人。
“不认识,你也把手伸给他?”尼翁突然开始气得胸口起伏,傻子都看得出来银一定认识那个人,但她不理解的是,在那种明知道他会打她一个巴掌的情况下,她为什么会主动把手伸过去,伸给一群贩卖者?
“……是因为我么?”尼翁突然问道。
是因为即使银能跑掉,当时还在海水低洼处的自己也泡不到那里去吧?
银看了她一眼,又收回了目光,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诶,也不是啦,在这个岛上我们能跑到哪去啊?”
银和尼翁说起了她和这个贩卖者的事情,说着说着,银就义愤填膺了起来。
“我小时候,被他骗过!”毕竟当年银第一次离家出走,被他骗走了身上所有的戒尼流落街头,印象还是很深刻的。她把他一巴掌拽下了飞艇,在空中刺激的翱翔了一次,他对自己的印象想必也很深刻。
不然,他不可能隔着满头的海草还一眼认出了自己,并且语气颇为怨毒。
银一直对这件事趋于闭口不谈,她喜欢把自己路上遇到的不好的人忘掉,或者,假装自己忘记了。
“被骗过你还不长记性!”尼翁愤怒地道,但又有点好奇,“你是……怎么被骗的?”
“在飞艇上碰到的,当时,他骗了我一整袋的戒尼,害得我三天没有吃饭。”想到这点,银顿时觉得对于这个大叔的埋怨更加深厚了。
因为现在她也很饿。
“只是少了袋戒尼?”尼翁轻轻哼了声道“那你算是幸运的,被‘贩卖者’盯上的货物,能在这个岛上被贩卖已经是很幸运的了,还有被贩卖到流星街当劳力的,或者,切割成器官贩卖的。”
“这里至少要的是活人。”尼翁看着头顶,轻轻地道。
“这里?”
“是啊,夜色岛,只培养有姿色的少女。”尼翁回过头看着银,“你现在猜到这里是干什么的了吧?”
银运用自己为数不多的脑细胞思考了下,很快得到了答案:“工资低,处境艰难,还要出卖自己的□□,落到这样的组织手里,很危险啊。”
“明白了么?”尼翁哼了一声,把头扭了过去,这才是她宁可被淹死也不想伸手的原因,谁知道这个蠢货高兴地把手伸了出来还把她也拉了上来!
“不对啊。”银突然回过神来,“如果是这种组织的话,你怎么会知道呢?”
尼翁看上去就像个不知道世事的大小姐,为什么会知道这种隐蔽的组织?妮翁回过头看着银道:“因为他们的衣服上有两只收尾相交的响尾蛇,这是最大的贩卖人口组织的标志。”
“哦。”银点了点头,“你懂的真多,我怎么就不知道呢。”
贩卖人口的组织之类的知识也太冷门了点了吧?银虽然兴趣广泛,也从来没有涉猎到这里,她的知识大多也来自揍敌客的教育。
但尼翁的知识,想想其实也来自她的家庭。
尼翁的目光更加复杂了,她深深叹了口气,对银解释为什么她会知道的原因:“这都是我们家的产业,我多多少少了解一点。”
那天银在牢里狂笑了足足一个小时,完全不顾两个看守在门外怪异的目光。
而尼翁,则是咬牙切齿地背过了身去,看都不想看她一眼。
这个旅馆是我家的,飞艇是我家的,人贩子集团也是我家的大小姐,终于在自己家的飞艇上被炸,并且落到了自己的人口组织的手上。
银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她爬过去半个身子对尼翁说:“既然如此,那你就想办法联系上负责人,送我们出去好了。”
尼翁闭着眼睛没有理她,半晌才轻声道:“观察一下再说,现在,还不确定安全。”
那是两个念能力者,家族虽然盘根错节,不可能每个手下她都认识,但是作为珍贵的念能力者,都是要像家族报备的。
而那两个看守我们的人,尼翁并不认识。
她说:“我要等到我足够信任的人。”
岛屿高层也好,或者赶来的保镖也好。
银点点头道:“实在不行,我们就被卖掉好了,那种工作虽然辛苦,也不是不能忍耐的?”
“你能忍耐?”尼翁目光惊奇而敬佩,似乎一瞬间对银改观,能屈能伸,是黑暗世界里十分欣赏的品质质疑。
“这也没什么。”银挠了挠头,“其实,我曾经还以作为一个管家为梦想呢。”
只是这个梦想破裂了罢了。
曾经管家在银心目中是和甜点小牛排画上等号的,后来她偷偷跑去看梧桐这位总管家的封闭训练……只觉得毛骨悚然。
原来管家不能提前吃小牛排,还要最后一个吃!
原来管家只能吃点酱汁试毒,还要直挺挺的站到最后!
以主人的目标为第一目标,以主人的意志为第一意志,失去所有的想法,变得如机器人般服从命令,无趣的管家们是揍敌客家的一道风景,和漫天的飞絮融为一体,秩序井然,节奏鲜明,好像陀螺般每天打转,也同时在银心目中成为了面瘫的代言词。
揍敌客家族不会因为实习管家是妙龄少女就有所松懈,银常常看到流着鲜血的管家少女从训练室里出来,渐渐被训练得丧失沉默不言,丧失语言功能。
揍敌客大多招收年幼的女性管家,都是从特殊渠道选拔上来的,每一个在进入揍敌客之前,就已经优秀得可怕了。
管家并没有那么厉害啊,那个时候银才明白……就是一群连你上厕所都要掐秒表计算的神经病罢了。
“管……家?”妮翁神色古怪地看着他。
“对啊,培养妙龄少女的地方。”每到夏天,伊尔迷身后都会跟着一群妙龄少女,从外面走进枯枯戮山,那就是新的一批实习管家,“不然是什么?”
年轻,女性,又辛苦又没有人权,又要出卖□□帮助主人干活,又要出卖灵魂为主人考虑的事业,这样的标准下的职业,除了揍敌客里选拔的管家还有什么。
银不知道并不是每个地方都是像揍敌客这样特殊的标准选拔管家的,也不知道有一种特殊职业比管家要符合这个标准地多。
她睁着大大的双眼,无辜地看着尼翁。
尼翁彻底无言,她翻了个白眼,闭上眼睛,似乎不想再理被锁在墙上的人形大耗子。
笨蛋!笨蛋!笨蛋!
她根本……根本不是人吧!
银又从她身边爬了回来,缩在墙角,自己一个人坐在牢房最外面,看着那两个守卫和外面渐渐暗沉下来的黑色天空。
尼翁可能是全世界最倒霉的反派大小姐了,为了伪装改变了自己标志性的发色和眼睛,却掉到了海里,为了减轻负担,银扔掉了她随身的小包,里面就放着她去除伪装的药剂。
所以,除非碰到足够熟悉她的高层管理,不然根本没有人会认出她。
掉在了自己家的地盘上却被自己家的手下拐卖了,这样新奇的体验,一生也只有一次,银觉得她应该好好珍惜……
夜色完全降临,守卫的戒备也放松了下来,尼翁才极其轻声说:“记住这些人的面孔,他们全是背叛者。”
“为什么是背叛者?”银问道。
“隐藏了念能力者的身份,还有这次的劫持,我不相信没有内应在家族里,他们肯定是准备好了在上面劫持,下面还有像‘贩卖者’们这样零散的接应。”
“哦哦哦,这么说那个骗子大叔就是背叛者?”家族对于有背叛趋势的人,处罚都是很严厉的吧,肯定比她害他躺了一年要更严重。
“不一定。”尼翁道,“还要看哪个环节出了差错,而且,他也没有认出我来,我觉得还有藏得更深的人。”
“所以我们还要继续隐蔽自己对么?”银有些困了,把头靠在墙上,“不管是不是背叛者,等你回去了,一定要开除这个大叔啊。”
他还她失望,她就要害他失业。
冤冤相报的世界是没有尽头的!
“如果我能安全回去的话。”尼翁点点头道,突然,有些幽幽地转过头来,看着银,“你是不是去过很多地方?……我还挺羡慕你能一个人到处跑,在我有生之年,因为占卜,我从来都没有独自出来过。”
也没有离开过父亲给她划分的范围,大多都是自己名下的酒店,在一群保镖的包围下入住,因为百无聊赖,她才发展出了一项收集爱好。
这次是个天大的意外。
她身上背负着整个家族最重要的预言能力,一直被别的势力盯着,她的父亲把她保护得很好,她一直很听父亲的话。因为父亲还会保护她,如果她落入别人的手里,只能透支生命的去写占卜诗,成为禁脔一般的存在。
所以,尽管知道自己父亲的宠爱是在某个条件之下的尼翁从来没有怨恨过他。
虽然她从来没有自由过,但她依然会扑在父亲怀里说:“爸爸最好了。”虽然心理的某个地方,还是觉得并不满足的。
遇到了这个女孩之后,妮翁才觉得,也许她羡慕的,就是这样如日光般的自由。
她搜集这些也只是因为羡慕,可是面对着其中光芒最盛的银,不知道为什么她却没有生出要掠夺她身上某个器官的想法,也许是因为此前她遇到的只是烛火,她想搜集的也只是这一些微弱的烛火,而眼前的这个人,是探照灯。
辣得她眼睛疼。
看着她身上的每一个部件,尼翁都嫌恶的皱了皱眉。
但在这个牢房里,她只能和银说话。
“虽然我知道自己是因为有用处,才能如此任性的,但至少我是有用的对么。”尼翁看着银自言自语道,她努力否定着银身上的一切。她如此自由,如此轻松,只是因为,她不是任何人重要的一部分。
银睁开了眼睛,回望了过去,在这个大小姐幽幽的眼神中,看到了某种非常脆弱的情绪,只要她说出一些不恰当的话,这个骄傲的大小姐就会崩溃。
“他是爱你的呀。”银打了个哈气道,“因为爱,他才会用你的能力去换更大的权利,来更好的保护你,你是父亲最大的骄傲吧。”
因为爱才会试图掌握,而且,他作为一个父亲,已经给了尼翁他所能给予的最大的自由。尼翁喜欢的,不管对错,不管恶心不恶心,只要她想要了,父亲就会给她。
但是,银的爸爸只会说。
“这个太贵。”
“这个小孩子不可以玩。”
“这个,等你长大了之后才可以给你。”
“这个……爸爸想要,你让给爸爸吧。”
总之,她从来没有在自己的父亲那轻易拿到什么东西就是啦,即使是父亲的陪伴,她也必须要认真争取才能获得,终于有一天,她的父亲永远地消失了,只给她留下了:“如果有力量的话,就追上我吧。”
这样的空头承诺。
就像尼翁羡慕着自己的某一部分一样,她也在羡慕着尼翁的某一部分,的确,正如尼翁高高在上的眼神中,透露出的某种情绪一样,她的确没有什么好被羡慕的。
重要才会被控制,而她才会代表着放肆。
从来没有人告诉过她,银,你是被约束在什么之下的。
所以渐渐的,她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已经无法再被约束了。
要是,她的父母也曾这样念叨过她就好了,她也想成为什么,不可替代的存在,背负着某人的命运前行,可是她从一出生开始,就只要对自己一个人负责就行了。
她有时也会觉得寂寞。
于是拼命靠近身边的人,哪怕他们觉得自己麻烦。
“你在羡慕我对么?”尼翁看着她的眼神,又一次确认到。
“是啊是啊。”银回过神来,点点头安慰她道:“我当然羡慕你。”
说不羡慕是假的,但当然也没有她哄尼翁的语气里这么的羡慕。
时间久了,连记忆都远了,她甚至记不起爸爸妈妈的面孔,只记得帽檐下垂下的蕾丝花面纱,和那根飘着的绿色围巾。
那是在到揍敌客以前的记忆了,而现在的银,甚至已经离开了揍敌客三个月了。
但是她知道,无论如何,这就是独一无二且特别的人生。
有的时候,她在想小小的自己就被丢下,似乎有些可怜,而有的时候她有在想,那样放纵自己去追寻一个完全不同人生的父母,未尝就不是在爱。
银仰躺在干草堆上,重新闭上了眼睛,在陷入沉睡前的一秒钟,她看到了尼翁的眼睛,那双永远高高在上的目光里,涌入了一些非常特别的情绪。
她竟然抱着裙摆坐过来,靠近了被固定在墙上不能动弹的银身边。
快要睡着的银有些诧异。
这是尼翁这么久以来,第一次主动靠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