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中茧
……
C区某别墅区,林碎的车子一个急刹停在拉起隔离带的大门外面,锁好车子并取下头盔后她大步流星地走向禾七,“现在什么情况?”
“大约是昨晚凌晨三点左右的样子,昏迷将近五天的钱知璟醒了过来,但不知为何,他醒来后兀自打伤了几个实验…看护人员,躲过我们的追捕逃到了这里。进去没多久之后,这里便爆发了大规模的异化扭曲,大概是他的尸神苏醒了。”禾七指尖夹着快要燃尽的烟,见林碎向她走来,她直接就将手中的烟头给弹开,“而且是以最糟糕的方式失控,初步推断,等级至少是...‘伏矢’。”
林碎垂眸看了一眼被禾七的黑色漆皮高跟鞋踩扁的烟头,“你的意思是,让我杀了他?”
禾七顺手接过手下递给她的防毒面具在林碎面前晃了晃,“是,目前并没有能将爆发的尸神逆转变回人类的成功案例。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伤亡,只能这样处理。”
林碎单手拿着面具,另一只手搭在唐刀刀柄上,轻嗤一声,“你们的理由我不感兴趣,你应该知道这并不在我的工作范围内——难道你没有派人进去解决吗?”
“派进去了三个队伍,无一例外,全军覆没。”禾七又点燃了一支香烟,深深吸入一口后吐出烟雾,“我们不能继续在他的身上浪费资源了。”
“真无情啊,部长。对自己人也这么狠。”林碎调侃道。
“从人类转变为尸神的那一刻,他就已经不是同类了,我们能给予他最后的体面就是在他造成大规模伤亡之前立即处决。”禾七红唇中吐出烟雾,视线却转向林碎。
神选者的思维中几乎没有感性这一条,所以他们做出的决定大多都是理性的、最无情也是最有效的。没有人道主义的思考,这大概也就是那些普通人们厌恶并唾弃他们的原因之一。
林碎敷衍地点点头,“嗯嗯嗯,既然你想让我处决他,也就是说,你已经准备好要付出的代价了。”
禾七愣了一瞬,随即垂下眼睑,“...嗯,我会严格按照等价交换的规则。”
“带我过去吧。”林碎抬手戴上那禾七给她的防毒面具。
她并不怕禾七会在这上面动手脚,第一是因为“伏矢”没有毒气;二嘛,就是她们两人至少在目前来说,双方之于自己都还有用处。
至于禾七为何在知晓这个异化域是没有毒气的“伏矢”后却还是给了她一副面具嘛...或许,她还记得她的习惯。
“哦对了,此次任务,你还有个队友...”禾七突然转过身朝林碎说道。
林碎戴面具的动作顿了顿,吐槽道:“你怎么不等我死了再说?”
乖乖的,她还以为自己是在公司呢——虽然任务都是自己单干,但最大优点就是没有碍手碍脚的同伴。不管在哪一行,最忌讳的都是身边有一个拖后腿的队友,更别说是在异化区这种一不留神就小命不保的危险之地。
小队任务的指导和自己完成任务是不一样的,指导最重要的作用就是作为稳定队内所有人的锚,所以通常来说小队指导并不需要超群的实力,但一定、绝对、必须具备高度的精神力,以确保在任务途中,为处决者小队指明方向。
至于说她自己完成任务嘛,那就怎么简单怎么来,有的时候她还会为了走捷径将自己放置危险的境地。
不过她运气好,作死到现在也活得好好的。
“现在也不迟啊。”禾七耸耸肩,眼角余光瞥见一个向她们走来的身影,便抬起下巴说道:“咯,来了。”
林碎不情愿地朝禾七提醒的方向看去,来人身穿异管局统一的黑色作战服,左手臂膀上绑着的一条绑带衬得肱二头肌的线条流畅而有力,戴着露指手套的手勾着防毒面具的带子,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
熟悉又陌生。
林碎在这一瞬间有些恍惚,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那人靴子底部踩在地上的声音几乎快要与她的心脏同频震动。
她喃喃道:“千江...”
声音小到近乎不可闻,却又像是一颗石子落入了平静无波的湖面,掀起一片惊涛骇浪。
但这一切,只有林碎知道。
待那人走进,一头张扬如火的红发将她眼底那一丝难以察觉的希冀烧尽。
“周一?”林碎皱眉道。
怪了,她怎么把他幻视成千江长明那厮去了?看来她真是得抽空去看看脑子。
周一略过距离他更近的禾七,三两步走到林碎面前,朝她咧嘴一笑,“是我!”
够了!她说够了!这场荒唐的闹剧还没结束吗?!
林碎艰难咽下卡在喉咙里的鸟语花香。
“禾七。”林碎闭上眼睛,抬头望天,声音仿佛苍老了十岁。
“嗯?”禾七微微侧头。
“代价翻倍,不然不干。”
禾七勾唇,露出奸计得逞的笑容,“等价交换,你的规矩。”
“草!”林碎一时间想不到什么反驳的话,只好狠狠挥拳向空气发泄不满。
砸场纸!这女人砸她的场纸啊!狂怒!无能狂怒!她要化身吗喽打爆世界!
站在林碎面前的周一显得有些手足无措,“碎...碎碎?”
“没事,气急败坏了而已。”禾七拍拍手,像哄小孩一样十分自然地哄着林碎,“好了好了,他进去只是找个东西,你只管杀掉转化为尸神的钱知璟,其余的不必操心。”
“快点滚进去吧啊,别逼我踢你。”
林碎在一旁阴暗爬行嘶吼尖叫一阵后总算是恢复了理智,长舒一口气后径直走进异管局后勤部开出的隔离带入口。
……
林碎一脚踏入封锁网内,感受到周身空气出现了一瞬的扭曲,但她再定睛一看时,却未发现任何古怪——倒也不能说是没有古怪,仔细观察就能发现她面前的这栋大得不得了的别墅墙外似乎有一些,被烧灼的痕迹?
“早些年听我家那个老头说过,这片区域曾遭受过一次严重的火灾。”周一跟在林碎身边,察觉到她看见了围墙外那些烧灼的痕迹,出声解释道:“据他说,当年那场突如其来的黑色大火烧了三天三夜,赶来救火的官方人员无论是用何种方法都无法将火焰浇灭,最后实在没办法,他们只好牵起封锁带将这里与外界隔离,别墅的主人全家上下包括佣人在内的十几口人无一幸免,全都被活活烧死在了这里面。”
周一突然想起什么,话锋一转,“也不对,还剩下一个。”
林碎搭在刀柄上的手指动了动,她站在别墅墙外抬眼从铁门的缝隙之中望向远处的房子——目前看来没什么特殊的,从外部观察也就只是一栋在21世纪建筑的设计上再加以改变的欧式洋房的样子。
既然是烧了三天三夜,那这房子早该成废墟了。但现在从外面看起来却还是完好无损的模样,造成此种现象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尸神的“域”。
林碎自顾自地走近墙壁,蹲下身用手轻轻拭过斑驳的脏痕,黑色手套上沾染到一些灰尘,她不在意地用指尖搓了搓。
嗯,这倒是真的。看来这钱知璟转化成尸神到现在,还没彻底适应自身的力量。
待她再看向墙角处,那烧灼的痕迹却已消失不见。
这一现象更进一步地证实了她的猜想。
林碎站起身将手套上的灰尘拍落,望着围墙顶部思考着自己究竟是走正门还是翻墙。
这个域大约也就是包含围墙及以内的范围——其实她本想围着这围墙转悠一圈,观察一下这外围有没有什么更大的破绽,但她走了几步才发现这别墅实在是有些大得离谱,简直就像是一个大型公园。
于是怕麻烦的林碎只好放弃这个想法,改为简单粗暴的方式。
思来想去,林碎最后还是决定尊重一下这别墅的主人,走正门进入。
林碎按下大门旁的隐藏式门铃,没等几分钟那墙上就探出一个类似监控的小探头,对准她的脸,同时一道较为机械的声音从那上面传出。
“你是谁?”
她总不可能说自己是脚踏七彩祥云来取它狗命的盖世英雄吧?
林碎正想发动她那灵活的脑子和三寸不烂之舌给这不知是异种还是伴生物的对象编造一些米奇妙妙话,“我...”
那道声音卡顿了一下,接着改口道:“哎哟!莫非您就是老爷给少爷新请来的家教,奥瑟亚·兰开斯特小姐?”
“是的。”林碎立即煞有其事地点头,清澈的眼神中似乎写满了“正是本人”的四个大字。
大门...旁边的侧门随即打开,林碎有些无语地在两扇门之间来回打量了一番,确认自己没眼花之后忍住自己翻白眼的冲动,抬脚越过门槛走到别墅区内。
门旁站着一位头发有些花白的老者,擦过发油的头发被全部向后梳起,一丝不苟的着装彰显他对于工作的严肃认真,挺直的背部与略微扬起的下巴,刻满风霜的脸上是岁月带给他的无可替代的阅历。
这气质倒不像是什么普通的佣人,林碎猜测他大概是这主人家的管家之类的。
老者见林碎进来后他便微微颔首,伸出手做指引状,“请随我来,兰开斯特小姐...呃,还有这位先生。”
林碎与周一跟随在老者身后,三人经过一道绿藤萝缠绕的罗马式半拱门,眼前赫然出现一片西式贵族皇家园林。坐落在房屋前方大约有一个篮球场大小的喷泉观景湖,飘起的水雾中弥漫着柠檬和苹果、青草的苦涩与蔷薇的幽香味交织混杂的令人身心放松的淡淡香气。
他们绕过观景湖,从侧边的阶梯走进房子,映入眼帘的就是垂在大厅中央的巨大水晶吊灯。
“为了方便对少爷的教学,您们的房间安排在二楼。”老者打开二楼尽头的其中一间房间,“这一间与旁边的那间房可随意使用,若是有什么需要,也可尽管跟楼下的佣人们提。除此之外,一楼与前花园都可以随意参观,佣人会为您一一介绍。”
“麻烦您了。”林碎礼貌的朝他点点头。
老者的仪态依旧端正守理,“不必客气,兰开斯特小姐。请您与这位先生在这稍作休整,待会会有人来带您去少爷的房间。”
林碎脸上保持得体的微笑,“好的,非常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