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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搭在她腰上的手指修长,纤细有力,恍惚能透过衣料触及到少年用力时绷起的筋线。
江应淮真的很喜欢用这种打趣的语气逗她,说话时眼尾总洇着坏。
“江应淮!我真的生气了!”
他有时候也觉得自己有病,非要看余笙炸毛了才散漫的松开她,靠着楼梯扶手低声笑:“生呗。”
余笙一脸苦相,这次和好以后她暗自发誓不骂他了,现在发现自己对江应淮这种不着调的言行还不够脱敏,还是好气。
她不说话了,江应淮跟没长骨头一样懒散靠着后面,眉骨轻挑,声音沉沉:“那我走了。”
话这么说,人倒是迟迟没动,余笙盯着自己的鞋尖扭捏了一会,开口时候带了点窘迫,她总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哪有大人一直麻烦小孩的道理。
“你,你送我上去吧......我好像上不去。”
声音细的像蚊子叫。
她那点郁闷劲都写在面上,江应淮感觉再逗两句又要出事了,唇角扯了下,朝着余笙张开手。
“又要抱吗......”
矫情劲上来是挺没办法的,江应淮难得有耐心,上前一步腾空把人抱了起来。
“不然呢,我找台轿子给你抬上去?”
余笙手指扣着江应淮肩头的衣服,捏的那一小块布料和她的心情一样皱皱巴巴,闻声,瞪他一眼:“你还是别说话了。”
江应淮嗤笑一声:“难伺候。”
老小区居民楼的窗子都修的又细又窄,原本铺着漆皮的台阶也在经年累月过后褪了色,斑驳露出原本灰蒙蒙的水泥面,头顶的声控灯时明时灭,牵动着两个人纠缠的呼吸。
六楼和阁楼间的平台,小小的天窗透不进多少光,江应淮抱着她踏上似明非暗的台阶,干燥的烟尘在空气中旋转,冲淡了少年身上的香水味道,恍若真的模糊了界限,融进她生活的世界。
不知道是她太虚,还是江应淮体力太好,平时爬到这一层,基本上已经要死不活了,余笙暗色中抬眸,少年依旧神色淡淡。
放轻了呼吸,思绪控制不住乱飞,直到视线范围内再度大亮,白炽灯照进那双漆黑的瞳底,她才像被抓包了一样慌慌张张别开脸。
“开门。”
脑子乱的不行,还没反应劲,已经按照他说的做了,江应淮挑眉,抬腿抱着她走进去。
盛京寸土寸金,这小区的位置,是余笙能负担起的最高价格了,江应淮有点心理准备,踏进公寓时还是愣了一下。
在他看来,余笙住的地方被称作屋子都费劲,勉强算是个卧室,多余的装修没有,因为面积小,显得既冷清又拥挤。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沐浴露香味,和她身上的一样,江应淮垂眸,把女孩放回地上。
余笙脸微红,房子是她为了实习专门租的,这是第一次带别人进来,偏偏她又是不太会收拾屋子的人,有些不好意思:“我,一个人住,有些乱,还没来得及收拾。”
“嗯.....”江应淮回神,低低应了声,神情略微僵硬,没惊讶太久,地方小了点,但余笙一个人住,也是够用的。
他无措的点在于,扫视了一圈,找不到一个适合落脚的地方,余笙本着租别人的房子,能省则省的原则,除了床和桌子,连把能坐的椅子都没有。
余笙后知后觉,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匆匆忙忙拄着拐蹦到床边,把自己乱七八糟堆在一块的衣服推到最里边,笑容有点尴尬,胜在表情很真诚。
坐在床沿,拍了拍身侧。
“坐一会儿,歇歇。”
得到她的邀请,隔着小半米的距离坐下,江应淮才堪堪放松下来,认真打量起眼前的环境,在他看来过于简陋的住所,每个角落都有女孩用心生活的痕迹。
视线最后落在床头的墙壁上,许多张拍立得拼成的心形,小部分是余笙自己独自拍的,多数是跟其他人的合影,和江应淮印象中的她不太一样,一错不错盯着看了很久,才想明白其中的不同。
那是京华之外,更鲜活,更快乐的余笙。
余笙本来想给江应淮接杯水,拖着一条瘸腿实在太费劲,索性作罢,歪了歪头发现江应淮正在看自己贴在墙上的拍立得。
那些照片都是自己精挑细选打印出来的,她觉得每张都很漂亮很可爱,放任江应淮继续看了,还乐呵呵凑近了一点,指给他介绍。
“这几张,都是我的大学舍友,这个也是。”
“这几个也是我的大学同学,不过不是舍友,是同专业的,大三我们一起排话剧时候拍的。”
“这个是我爸爸妈妈,她们去年国庆来看我了。”
“......”
沉浸在跟朋友和家人共同渡过的美好回忆中,余笙没有察觉到江应淮偏眸看向她的动作。
终于全都介绍完了,她一只手撑在小桌子上,托着下巴仰着头,眼睛里亮亮的充盈着幸福,忽然想起什么,扶着桌子,单腿跳起来。
桌子是铁架的,不怎么稳当,被她用力一按就剧烈晃荡,江应淮蹙眉,飞快倾身,拉住余笙的手臂。
“慢点。”
少年的话语气隐有急切的凶劲,余笙被他扯着胳膊,弯腰在桌子另一侧下面放着的纸箱里翻了半天,半晌,呼了一口气坐回去,把散下来的头发都捋到耳后。
刚才江应淮怕她摔倒,只能俯身过去拉她,余笙在这种情况下回头,两个人猝不及防,距离被缩近到几乎鼻尖相贴。
那张脸好看到过分,眉眼深邃,鼻梁高挺,轮廓精致,黑色短发微乱,乖觉又张扬,天生带着的侵略性。
眼睫颤动,余笙下意识抿唇,垂眼,握着拍立得相机的指尖紧了紧。
“我们也拍一张吧,留个纪念。”
没听到回答,她低着头咬唇,又问了一遍。
“拍么。”
毫无征兆,紧抓着的拍立得被抽走,同样修长有力的一只手扣住她的腰,直进又霸道将她拉进雪松气息笼罩下的领地。
后颈被轻轻拍了拍,耳边的声质清冽,尾音卷着低哑的笑意。
“看镜头。”
余笙半懵着抬头。
“咔嚓——”
足足怔了半分钟,她才尖叫——
“江应淮!我还没准备好呢!”
绝对不允许自己没做表情管理的照片外流,余笙咬牙切齿的伸手去抢,江应淮勾唇,将那张照片举高到她碰不着又看不清的位置角度。
“挺可爱的。”
说完,直接装进了远离余笙那一侧的外套口袋,顺便坐的离她远了一点。
“你倒是给我看看拍成什么样了!”
余笙气的用那条完好的腿踢他,被轻松躲开,江应淮笑出声:“真挺可爱的。”
怎么听怎么觉得他在揶揄自己。
“我不信。”
少年恶劣的挑眉:“那怎么办。”
“你给我看看。”余笙面无表情的摊开手,示意他把照片给自己。
照片是没有的,相机被放回她手上。
“别看了,再拍一张。”江应淮低声,他现在是真的觉得哄着她玩也很有意思。
江应淮到底是挨了一脚,余笙才勉强消气,理了理蓬乱的碎发,肩膀微微靠向他那边,对着镜头扬起一个微笑。
“3,2,1——”
“咔嚓——”
照片在空气中甩了甩,余笙觉得这张拍的格外男帅女美,特别不错,心情又好起来,哼着歌,把它贴到了整个心形照片墙正中间的空位上。
“perfect!”又盯着那张照片看了一会,余笙总感觉忘了点事,嘴里哼着的小调渐渐弱下去,她捞过手机,看了眼时间。
就一眼,捂着脑袋扔了手机,哭丧着脸转向江应淮。
江应淮也在划手机,察觉到她的视线,抬起头,声音有点无奈:“又怎么了。”
“我忘记你还要上课了。”
“哦。”满不在乎的点点头,继续看手机。
余笙叹气,觉得他们加拿大小留根本不懂土生土长的中国人对耽误高中生学习这件事的罪恶感有多强。
已经十一点多了,江应淮这会赶回去,到校门口,京华估计也要放学了。
托腮沉思片刻,她伸出手,覆住江应淮的手机屏幕,在少年皱着眉的不解神情中笑笑:“正好,那天给你补习的时候,你睡着了,现在把没做完的那套卷子做了吧。”
空气静止了几秒。
江应淮站起身:“我回学校上课了。”
“我呸!”余笙翻了个白眼,扯着他的外套:“少装,你要是能主动回学校,我都跟你姓。”
江应淮怕她摔着,站着不动了:“行,江笙。”
“别不要脸了。”余笙松开手,拖了那张桌子到跟前,又指挥道:“卷子在靠近门口的箱子里放着,你顺便拿过来。”
江大少爷难得吃瘪,不情不愿的走过去,在门口放着的纸箱里扒拉了几下,翻到几张散页的习题,是那天在咖啡馆没做完的。
余笙笑眯眯的看着他阴沉着一张脸坐回自己身侧,好心给他递了根笔。
江应淮哼笑一声,接过笔,别过脸,支着脑袋看卷子。
旁边有人学习,余笙也从床头拿了本书,手机定过闹钟后就被放到桌子上不动了。
一时间只能听见翻书页和写字的沙沙声,直到余笙的手机在桌上“嗡嗡”响着震动起来。
两个人同时看向声音的源头,余笙捞过手机,屏幕上的来电备注写着“张先生”。
那是最开始帮江应淮联系家教的人,余笙瞥了身侧的人一眼,他也蹙眉。
倏然,江应淮眉心一跳,想起被他忘到一干二净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