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因林年年这次生病已经多次没画了，慢慢地给梅花瓣上色，一边对平卉担忧道：“没有我陪在外公外婆身边，他们可怎样吃饭呢？平常可是我陪着，他们才吃一口。小手撑着下巴，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道，“我不在，他们可是吃饭，都吃不香了。”

平卉一听就扑哧一笑，那都是大太太和大老爷哄着姑娘多吃罢了，谁知姑娘竟当了真。不过她是当奴婢的，虽说得夫人看中，来照看姑娘，得姑娘一声姑姑，但也不能当真，真以长辈自居，那可真是...

因此，平卉只是顺着姑娘的话宽慰着：“姑娘有这一份孝心念着，让长平里的大太太大老爷知道了，怕是能多吃几碗饭呢，不如姑娘写封报平安的信，也安安他们的心。”

林年年作怪：“哎哟哎哟，平卉姑姑。”

平卉自作不知，看着姑娘：“不是姑娘夸下海口，要给家里写平安信吗？”

林年年道：“姑姑，姑姑，饶了我吧。”

平卉只是笑，说来也是趣事一桩。林年年看家里进进出出地收拾东西，她母亲没空理她，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跟着他们转了几圈后，瞒着屋里的丫鬟，把竹丝缠枝花卉纹多宝格圆盒搬到了床上。

难为她这小小的人，偷偷瞒着众人在丫鬟出去后搬到床上。

掌管着姑娘东西的秋分，第二天盘点时，可是吓了一跳。

这圆盒是大老爷送给姑娘的生辰礼，圆盒外壁用竹丝拼接后再黏饰缠枝番莲纹竹黄片，圆盒打开后成四个扇形，活像一字形小屏风，每个扇形内又分成许多格层，其中圆柱形格层不但再分成数格，而且可以翻一圈。

全器匠心独运，极尽设计之能事。

在这件圆盒格层内又收贮了27件小文玩。不仅价值连城，还是姑娘的心爱之物。

最后在姑娘被窝里发现，平卉将此事说与夫人听，夫人只道不用管她，且看她闹什么幺蛾子。

因此众人只好视而不见，看着姑娘又躲躲藏藏，又结结巴巴找着借口，着实替姑娘辛苦，却只能配合着姑娘演起戏来。

可怜姑娘还时不时被坏心眼的夫人逗弄。

终于，夫人回娘家时，她们的姑娘将多宝阁圆盒遮掩在食盒里，想自己拿着又拿不动，丫鬟拿着又时不时回头看，谁都能看出姑娘心里打着小盘算，那心里紧张不已。

偏偏夫人是个促狭的，明知姑娘那眼睛都要粘在食盒上了，还要作势打开食盒，逗姑娘，说自己饿了，想先填填肚子。

吓得姑娘嗝都打了起来，直说这是给外公外婆的，许下了许多平常再也不肯干的事。

到了地方，迫不及待拉着外公，示意他接过食盒。

董阁老早就听他家姑娘说起了此事，顺着外孙女的意接过来。

林年年拖着外祖父，一副贼头贼脑的小模样。到了里屋，林年年还像模像样地四处看看，看见窗户敞着，自己踮着脚尖，伸着手要关上，肉乎乎的小手堪堪够到窗户边上。

董阁老四平八稳地坐在椅子上，跷着二郎腿，喝着茶，看他外孙女的笑话：“哎哟，年年能行吗，要不要外公帮忙啊，还是外公来吧，年年。”话是这样说，就是没有要行动的样。

林年年还在继续关着窗户，董阁老家的房子大啊，隔扇可是有四扇、六扇之分，现在天也没那么冷，因此开着的有不少，窗格花纹有“海棠十字”“菱花”“冰裂”“如意”等十多种形状，阳光透过，实在惬意。

董阁老一盏茶都快喝完了，林年年可算是过来了，刚想坐下歇歇，喘口气，瞥见桌子上的食盒，这才想起“正事”。

也不坐下了，来到董阁老身边，向他招招手，一副要交代大事的样子。

董阁老随着弯腰，一起看向食盒。

林年年伸手想打开，没够到，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气道：“我要吃肉！”

董阁老好悬没控制好表情，安慰道：“对，对！”说罢，赶紧把外孙女提溜到圈椅上，省得她现吃肉长高。

林年年经过这一串的事，已经没力气了，只能强撑着。

把食盒打开一个缝，眉毛一挑，那得意的小表情，就等着人惊讶呢。

董阁老随着变换表情，一脸惊讶，还配合地微张嘴巴，眼睛瞪大，连连感叹：“呀呀，这是怎么回事？”董阁老这是把上朝时的演技拿来了，谁让他家的丫头鬼精鬼精的。

林年年满意了：“我娘在变卖家产，我们家“倒灶”了！”

董阁老这会儿，真惊讶了

林年年哼了一声，这些大人们总以为我们这些小孩不懂事，总是糊弄我们，其实我们也是配合他们这些大人。

林年年也不是胡乱说，她身边的大丫鬟秋分，就是因为这个来到她身边的。

据她说，她家本来在乡下也是殷实的人家，在十里八乡那也是人人羡慕的。

她小时候过年时还能吃到饴糖，用的糯米小麦熬制的，闻起来香香的，还粘牙。这祭灶的祭品，可不是谁都能吃到的，还是因为她长得容貌俏丽，家里指望她有个大前程，才让她甜甜嘴。

日子如果就这样平平凡凡过下去，也许她没法像现在，领着俸禄每月钞一贯，听着很少，可是要是买猪羊肉也能够一斤。

再说吃住不花钱，四季还添新衣。

但总归不如在乡下，在父母的膝下长大。当时也是家里一件件地少东西，在之后就是少了她，好在最后来到府里，没受罪。

林年年当时年纪小，听不出秋分说这些话的感情。

也许有真有假，又也许全是真的。

总归，这之后，林年年总是更亲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