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 数字圣城（5）
“从办公区方向来的客人，经常会存在情绪不稳定的问题的。”护士一边走还一边跟他们两个解释，“我们医院针对这个问题有非常丰富地临床经验，你们不用有任何担心，一定让你们精神饱满地回归工作岗位。”
“那些岗位有那么重要吗。”尹葵诺小声说道。
比如说一天不干，天就要塌下来了这样。
护士笑眯眯地说道：“工作存在，总有它的意义，不要小看自己对这个世界的价值哦，每个人只要活着，都有意义的呢。”
尹葵诺：……你的话很有道理，但是你说话的方式让我对你的观点产生了怀疑。
护士带着二人往医院里走，入门以后，就又来了一个护士，分别带着尹葵诺和肖尔去往两个不同的房间。
在环境舒适的房间里坐下，护士就递给尹葵诺一粒药和一杯水。
尹葵诺看向那粒药，视野之中注解了这粒药的名字“斯慕”。
这个名字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她捏着那粒药问护士：“我必须要吃这个吗？”
护士温和却不容置疑地回答道：“是的，系统检测到您在过去十分钟内有剧烈的情绪波动。”
“这粒药是做什么的？”。
“它可以维持您的情绪稳定和愉悦，”护士回答道，“可以帮助您在生活工作中获得更好的体验。”
说完，护士盯着尹葵诺，尹葵诺没有办法，只能将药扔进嘴里，夸张地含了一口水，实际上将药片含在了舌下。
只是很不幸，这药片外面没有糖衣，甚至可能尝起来还比别的东西要苦一些。
也因为如此，尹葵诺因为苦而忍不住露出的表情，让她没有真的吞下药丸这件事露馅了。
护士又从脚边的桶里抽出来一支安瓿瓶：“我们也有不听话的病人，可能就要拜拜挨一针了。”
尹葵诺又喝了一口水将药片吞了下去，这一回护士倒是没有检查，而是将几根监测线挨个贴在了尹葵诺的额头、颈窝和双手手腕内侧，让她靠在椅背上躺下休息。
或许是那药片是没有糖衣的速效药，尹葵诺她放松在椅子上躺下后，就感觉心绪平复了很多。
原本充斥在脑子里的蓝何轩和贺舜的事，还有更多在末世相识的朋友们，他们是不是都平安复生了的问题全都抛在了脑后。
一瞬间她觉得那些事全都不重要了，最好下一秒就出现在自己家的床上，躺在上面打个滚，然后睡着。
她突然想起来了为什么听到“斯慕”这个名字会很耳熟。反乌托邦文学美丽新世界中，那里生活的人保持心情愉悦的药片，就叫“苏摩”。
而“斯慕”这个名字，听起来可能跟“苏摩”会是同一个单词的不同音译。
相比于痛恨的事物来说，人们更容易毁灭于他们所钟爱的事物。
尹葵诺猛地睁开了眼睛，天花板上陈列着她一直所思考的所有问题。
“似乎药的剂量不够。”护士盯着屏幕上的监测数据，又从旁边的小药箱里按出了一粒药，放到尹葵诺向上摊开的手心里。
“足够了，”尹葵诺说道，“我现在状态已经足够好了。”
“不够。”护士否认了她的观点。
“够与不够，难道不是我自己的感受来决定的吗？”尹葵诺怕护士一言不合要给自己扎针，只能语气平和地提出异议。
“当然不是由您的感受来决定的。”护士将她一直面对的那面屏幕转向尹葵诺，“我们都有非常严格的预测系统，一个人用多少剂量的药，预期可以得到什么样的疗效。”
“原本按照系统预测，刚才那个剂量的斯慕已经足够能平复您的心情了，但是可能出现了未知的干扰项，因此，为了校准系统，也为了达到预期的效果，您需要再补充摄入一些斯慕。”
尹葵诺从护士的“您”中听不出丝毫的尊重和平等，一句句都是直白的通知。
那个屏幕上显示着一个人，也同样躺在一张椅子上，若不是里面那个人跟她动作不同而且身边没有护士，尹葵诺差点都要觉得是这个房间的监控录像了。
上面写着尹葵诺至少服用的药量是一颗，最多的是两颗，服用后她就会处于全面松弛的状态。
屏幕上正在分析着偏差原因，三个小点在不断地跳动着。
她的数据被具象化地呈现在系统中，这个医疗系统已经提前预测了她服用了某种药物以后身体会产生的反应。
护士将屏幕又转了回去，说道：“系统需要不断校准，以确保在关键时刻能够达到最佳的预测效果。”
她接过第二粒药又吞了下去，问护士道：“你们是从哪里得到我的这些数据的？”
“每位数字圣城居民在苏醒的那一刻，就已经同意了将身体的所有数据用于科学研究。”护士盯着屏幕上跳动的一行行字，说道，“请问您需要再多做一项生育检查吗？”
尹葵诺：？？？
护士说道：“系统检测到，导致本次预测偏离的主要因素可能是，您在一个半小时前与刚才那位男士的亲吻。”
在尹葵诺惊诧的目光里，护士继续说道：“在你们的上次接吻中，您的肾上腺激素和多巴胺分泌量高于正态分布95%区间，内啡肽、催产素与血清素分泌位于正态分布下25%区间，提示在这次接吻中，您被粗暴对待或者伴侣没有做好安抚工作。请问这样的情况经常发生吗？”
尹葵诺有点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但是他们这信息采集得，是不是有点过于丰富了。
“如果这样的情况经常发生，”护士将一张卡片递到尹葵诺手里，“虽然现在都是体外培育了，但是双方基因匹配度态度，想要小孩还是很困难的。鉴于当前您与肖尔的匹配度未及格，这里建议您重新寻找合适的下一代共同繁育者。如果遇到任何难以解决的问题，这张卡片可以帮助您。”
那是一张空白的卡片，但是上面似乎有一些暗纹。还没等尹葵诺看清楚，那张空白的卡片就变成了一张精心排版设计的宣传单，出现在了她的道具栏里。
这是一张关于伴侣分手求助的宣传单，上面列出了可以提供帮助的电话号码，后面又跟了单次咨询花费积分。
“我们还没进展到那一步。”尹葵诺将卡片又还了回去，笑道，“但是谢谢您的建议。”
“最好不要考虑那一步，”护士对尹葵诺说道，“现在城市刚刚回档，有一堆一堆的bug，从末日带回来的超生小孩都还没有厘清，现在生小孩是需要排队取号的，否则小孩生下来可能是死胎哦。”
“好的，明白了。”尹葵诺接过手上的宣传页。
可能是那两粒药终于发挥作用了，尹葵诺还想再说点什么，但是都已经提不起精神来疑问和探询了。
“还是不够啊。”护士看着屏幕小声地说道，“请问您愿意再多吃一颗吗？”
无法反抗的尹葵诺有气无力地没有拒绝，第三粒药被递到了嘴边。
入院前预诊就在这样轻松友好的氛围中结束，护士为尹葵诺分配好了医生。
当尹葵诺从门里出来时，肖尔已经等在外面的长椅上了，她原本在透过窗户看外面的常春藤，看到尹葵诺有些迷离的眼神，很快起身走到了尹葵诺面前。
“要控制哦，”护士提醒尹葵诺道，“如果雌激素分泌太多，斯慕的药量可能还要增加。”
尹葵诺已经完全不想吃那颗药了，捏着手里那张挂号单，挽着肖尔的手只想离开：“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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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超剂量的药还是让尹葵诺在离开了那一层以后冷汗直冒。
“你吃了多少颗斯慕？”肖尔低头问她。
最高剂量是两颗，但是她一直都没有达到预测模型里的那种平静的效果，所以护士虽然犹疑不定，但还是在聊天中又让她多吃了几颗。
具体几颗尹葵诺已经记不清楚了，最后几颗吃下去时，她只是想要快点出尹葵诺只觉得呼吸都快被麻痹了，全身发冷还只知道冒汗，眼前发黑腿都站不太稳，靠着墙缓缓地就往下滑。
她被抱了起来，再落地时双手撑在了厕所冰凉的大理石墙面上。
肖尔在喂她喝水，她终于将胃里还没有融化的那几粒白色药片吐了出来。
尹葵诺缓了好一会儿，才觉得气通顺了，也没有那种所有的神经都被抑制了的感觉了，视线也能看清楚了。
她从镜子里看到肖尔表情严肃，牙关紧咬着，打开的那瓶矿泉水瓶身也是变形的，用手覆盖住他的：“没关系，反正我以后都不来这里了。”
“无论什么理由，像你这样的体格，最多也就只能吃两颗吧。”肖尔不悦得很明显。
尹葵诺用水又漱了漱口，微微笑了笑：“算了，先重启，可能就没有bug了。那个护士，医院那个副本里还跟我聊得挺好的呢。”
二人说着话，尹葵诺余光看到旁边有个人从厕所出来就一直在探头探脑。
她回过头去，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现实。
因为那是她在现实中的室友，陈宣瑶。
陈宣瑶又靠近了些，嘴张了又张，有些不敢相信，但最终将目光落在尹葵诺身上，开口道：“诺诺，真的是你吧？”
“陈宣瑶，你是掉厕所里了吗？”另一个声音从门外传来，“还在那磨蹭什么呢，我跟潇潇八卦都聊完两圈了。”
另外两个室友也出现在卫生间门口，不愧是亲室友，惊讶的反应都跟尹葵诺差不多。
那一瞬间尹葵诺有点恍惚，她本来吃了药就有些迷糊。
仿佛过去的一个多月时间，一个多月的生死一线、光怪陆离其实都不存在。
她只是做了个梦，一回头，还是在自己大学宿舍的卫生间里。
洗漱完就可以回到四人寝室去睡觉，去担心那些现在根本就不会视作烦扰的忧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