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 孤脑（11）
“哎呦我的小祖宗，”闻潇潇都无奈了，“重点不在你挂没挂过科，而是你现在这种反应就不正常，心理学上叫什么，创伤后应激障碍。你当时看见那么多人死在眼前，怎么可能现在一点害怕和焦虑都没有啊，你现在就算是大哭都没有人会怪你的。”
尹葵诺感受了一下，觉得自己很平静。
心情平静，甚至很想学习。
齐亦嗣当着她的面惨死，同时她也大概知道了，这里并非真正的现实。
所以她很平静。
“对了，你当时在旁边捡的那张纸上写了什么？”陈宣瑶回看着录像问尹葵诺。
尹葵诺：“哦你是说那张带花纹的小纸条啊，交给警察了，他们说可能是重要的物证。”
她扫过虽然有人，但十分安静的宿舍：“那我就出门去上自习啦。”
三名室友僵硬地点了点头。
尹葵诺：“我带了钥匙的，不用给我留门了。”
等到尹葵诺离开后，三位室友才拖着凳子聚到了寝室中央：“你们觉不觉得，诺诺回到现实以后，人好像变了很多？”
闻潇潇惊恐道：“她不会是被自己的赛博复制体给取代了吧？”
一向不信怪力乱神的陈宣瑶也犹豫了片刻：“你们快想想诺诺平时的喜好，我们验验她。”
两双眼睛盯着梁子怡，梁子怡犹豫片刻，说道：“如果诺诺真被取代了，现在这种息事宁人的态势，我们也是什么都做不了吧……”
寝室里又陷入了一阵沉默。
而寝室外，尹葵诺拎着书包，在虚掩的门外将屋子里的讨论听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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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天气还并不太热，或许多是正当青春的少年人，自习的阶梯教室还是有些闷热。
有人将悬在天花板上不知道用了多少年的电风扇打开了，而尹葵诺坐在窗边的位置，出了经常有不怕死的小虫在笔记本的键盘上爬，倒是一派闲适安宁。
她以前常有这样能自习的时候，但彼时学不进去，写两个字就开始摸鱼玩手机，现在倒是知道要好好学习了。
她的屏幕上开着一套科学院的多语言编程基础的公开课，这套课涉及的概念大多数比较简单，尹葵诺开了三倍速跳着看已经差不多看完了三个大章节，已经把放在最前面讲的Python学了一小半了。
屏幕右上角弹出信息，是秋白思发来的信息。
梁教授课题组最新一个认知实验项目需要志愿者，所以作为大师姐的秋白思自然责无旁贷，积极帮导师到处联系认识的人。
正好尹葵诺要考他们课题组的研究生，就邀请尹葵诺去参加的同时，也顺便再去实验室逛逛，跟实验室里的人一起吃顿饭。
尹葵诺现在就跟秋白思比较熟，按照一个上进的准研究生来说，这种参加项目和一起吃饭是跟将来要考研的课题组打好关系不可多得的好机会。
所以常理来说来说，诚心想考他们课题组的话，不会拒绝的。
所以尹葵诺就同意了。
[秋白思：太好了，师妹我就知道你会答应的。我还没跟你说项目要测试的内容是什么呢嘿嘿。]
[秋白思：因为这次的项目需要对志愿者进行睡眠监测，给的补贴多，但是需要三天两夜，所以好多人都不愿意来。]
[尹葵诺：哇，梁教授这是又接了什么机密项目啊？]
[秋白思：机密谈不上，但你以后肯定就是自家人了，我跟你说你可别往外说。]
那个项目表面上做的是注意力测试，但其实测试的是从虚拟世界回来以后，对那个世界的上瘾程度。
尹葵诺看着秋白思发过来的项目介绍，将自己的个人信息填上后又发了回去。
已经接近晚上九点了，这一遍的铃声打过，陆陆续续就有学生开始收拾东西回宿舍，原本寂静的教室里有嗡嗡的压低的说话声。
尹葵诺看着遥远的黑板，黑板是空白的，伴随着她的所思所想浮现出梁教授所在那所大学的基本信息。
翊川大学是省内最好的大学，有三个校区，心理认知科学学院位于医学院，那个校区旁边是翊川大学附属第一医院，也是省内神经内科和神经外科实力最强的医院。
其中要做的核磁共振，就是得要去医院里借仪器做的。
正入神地想着，突然尹葵诺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展开在黑板上的图景散去。
尹葵诺回头，发现是陈宣瑶。
陈宣瑶手里也拿着书包，倚靠在后桌上，问道：“你以前不是对计算机不感兴趣吗，怎么自己在学编程了。”
尹葵诺将电脑屏幕扣下来了一点，有点不好意思道：“那边的师姐才告诉我，心理学拿到数据以后的分析，都是对编程有要求的，像脑电波那种波形分析，我总不能手动筛吧。”
陈宣瑶思忖片刻，恍然点头道：“也对，梁教授那个课题组是有医学背景的，做人比较多，采集数据之后对分析的要求还是挺高的。”
尹葵诺手机装不了微信，所以手机上倒是没有什么信息，只是希望陈宣瑶没有在电脑屏幕上看到自己在跟秋白思聊什么。
“你要学编程可以来问我嘛，”陈宣瑶跑到尹葵诺旁边的座位上，“波形分析、信号筛选那块我也学过的，我回去给你找找我上课记的笔记。”
尹葵诺眼神躲了躲，最后还是说道：“好哦。”
“那事情就解决啦，”陈宣瑶伸手将尹葵诺揽住，笑道，“有什么事别自己闷在心里，看都把你自己给愁焦虑了。”
“你是觉得我在为这件事焦虑？”尹葵诺迟疑。
“不是焦虑还能是什么？”陈宣瑶用手晃了晃尹葵诺，“你还能瞒得过我们，当舍友快三年了，哪年期末你不得压力大到自己到厕所去吐，还三天两头生病？”
虽然有点夸张，但这确实是事实。
陈宣瑶摇了摇尹葵诺纤瘦的手腕：“诺诺，你已经很优秀啦，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尹葵诺看着这个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唯三还能聊聊在虚拟世界发生的事的室友，微微扬了扬嘴角，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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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尹葵诺自己都忘记了，陈宣瑶倒是把自己学过的相关的笔记都给她发过来了。
而且还把几门课的笔记按照学习的顺序合到了一个文件里。
可能还怕尹葵诺学不明白，所以又额外发了几条六十秒的语音，跟尹葵诺说了一下哪里是重点，哪些看不懂可以先跳过，后面还会有更好理解的例子。
临近期末，几位室友都开始自发地照顾尹葵诺，去学校后门的时候顺便帮她带份晚饭或是夜宵啦，或是陪着她出门去上自习之类的，有时候让尹葵诺感觉又回到了以前。
只是以前的她似乎从来没有发现，她的娇气或者说是脆弱，竟然让这三名室友一直在默默地关照自己。
“不对，你一定还有什么心事。”
今晚的自习结束时，闻潇潇用手撑着脑袋看尹葵诺。
尹葵诺收拾着桌上自己的东西：“没有，我挺好的。”
闻潇潇凑近过来问：“你该不会是副本玩多了，又想要去哪里找小孩子吧？”
尹葵诺猛地睁大了眼睛。
“别担心啦，我们不会觉得你奇怪的，”闻潇潇将眼睛笑弯了，“如果保持那种在虚拟世界里生活的感觉会让你觉得开心，我们也可以陪你一起玩，你想要找哪个小孩，来定个标准吧。”
将几乎脱口而出的名字咽回口中，尹葵诺低眉说道：“这么一说，我确实很久没有去过幼儿园了。”
“别去了，既然去得不开心，再说了你实习不都结束了……”闻潇潇话语一顿，又小心翼翼地看向尹葵诺，“等等，现在是三个月前，你实习还没结束呢。”
尹葵诺沉默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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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葵诺用要回幼儿园的借口晾了三位室友，实际上是去找了秋白思。
因为晚上要戴睡眠监测的设备，需要在课题组留宿，所以尹葵诺也是提着行李箱过来的。
第一天就有一些评价认知的测试，做完以后跟课题组的师兄师姐们去食堂一起简单吃了顿晚饭，尹葵诺显得恭敬又礼貌，又因为外表看起来就干净听话，迅速被课题组的师兄师姐们接纳了，关于梁教授的一些趣事是一件接着一件地跟她讲。
到了晚上七点左右，医院大部分科室下了班，终于排上了核磁的机器，秋白思就带着尹葵诺往医院去。
虽然是晚上的医院，但路过急诊时还是有很多人。
秋白思带着她从员工通道绕，坐电梯直达了十四层。
这一层的灯已经熄了，从走廊尽头的窗户看出去是各种色度的万家灯火，尹葵诺恍惚间有种回到了安心医院的错觉。
眼前忽然一亮，秋白思将走廊的灯打开了。
果然很像安心医院，走廊墙壁下半部分刷着绿漆，每道门口都有一张油漆斑驳但是被盘出了浆的木条长椅，仿佛是年代很早的疗养院。
“这个医院的历史比翊川大学还早，”秋白思领着尹葵诺往前走，“说是医学院附属于大学，其实是大学附属于医学院才对。”
有一扇木门里透出橘黄色的灯光，秋白思敲了门，里面是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医生，看到秋白思，只是淡淡地说道：“来啦，进去吧。”
秋白思将尹葵诺领到房间里的另一扇门前，这一扇门明显要比木门牢固很多。
“身上金属的东西没有吧？”秋白思跟尹葵诺确认。
知道今天要来做核磁，尹葵诺特意穿了没有金属扣的衣服。
一个空旷的房间里放着巨大的机器，白色的圆筒摆放在房间的正中央，两扇能通往外面的都是电控制的厚重铜制防护门。
因为要在里面待一段时间，所以秋白思将她脑袋的位置固定后，还给她抱过来一床保暖被。
“一会儿别紧张，”秋白思叮嘱道，“有任何不舒服就按手里这个气囊，我们就终止试验。”
尹葵诺点点头。
然后像是蒸笼上的一屉肠粉一样盖着被子就进了仪器。
核磁共振仪开始运转，尹葵诺眼前的屏幕亮起。
也不知道是屏幕的亮度还是显示的画面，让尹葵诺的手一攥，差点就按响了手里的气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