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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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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涂亦一直不谈恋爱,圈子里开始流传一个谣言,说她不喜欢男生,是个蕾丝边。

幸好杨斯羽有了男朋友,不然按照她俩这种形影不离的状态,就该传为一对情侣了。

杨斯羽询问涂亦,“听到这些谣言,你就不生气?”

涂亦耸肩道,“这样其实正好,免得又被打扰,影响我学习。”

涂亦对大学生活的规划很明确,专注学习,其余一切免谈。

***

毕业之后,涂亦和侯以然通过人才引进计划,进入了景和气象研究所,成为气象研究员。

涂亦还在父母的支持下,在景和西路买了一套房子,构筑了一个让自己在青山市栖身的角落。

杨斯羽时常跑到涂亦家玩。杨斯羽毕业后,留校当了辅导员。平时下班没事做,她总爱跑去找涂亦。

她赖着在涂亦家里过夜。第二天一早,再一起点外卖吃早饭。

早饭一般吃豆浆油条,包子稀饭。

涂亦掰开油条,分了一半给杨斯羽,“我今天得去月照山,来回一趟费时间,晚上估计回来得晚。”

杨斯羽把油条泡进豆浆里,“那行,晚上我做饭。你想吃什么?”

“简单点就行,土豆丝、蒸南瓜之类的。”涂亦喝了一口豆浆,笑道,“我俩真像同居的。”

杨斯羽哼笑了两声,咀嚼着脆油条,嘎嘣响,“还真被他们说中了,你家里有个女人!”

涂亦咋舌,“谣言就是这么成真的。”

她看了眼时间,已经不早了。侯以然正好发来了消息,说他在小区外等她。她咬着油条,一边开始收拾背包。

上班不久,还算是研究所的新人,她可不能拖后腿。

***

涂亦和侯以然在邓贤清主任的带领下,去了月照山的山顶,在监测站工作了几乎一整个白天。

回程时,已是黄昏。落日悬于远空,粉色晚霞漫天。

一行人坐在车里,聊起了工作。

“上头想做一个相控阵天气雷达的项目。”邓贤清坐在副驾驶座位上,得侧身回头,才能看见后排的涂亦和侯以然。

侯以然看向邓贤清,“好像之前就在传,小道消息。”

涂亦也把视线从窗外收回来,“我之前也听说过这个传闻。主任,现在是确定要做了吗?”

邓贤清解释道,“没呢,刚起步而已。之前只是设想,现在是高层在会上说起了这个事情,提了一句。”

涂亦在心里计算着,“从设想到项目落地,应该还得要很久吧?”

“没个一年两年弄不下来。”邓贤清拿起扶手箱里的保温杯,拧开盖子,喝了一口,“所里不想自己做,因为负担太重,回报效益也不确定。他们想申请专项基金,再和一个信息技术公司搞合作,做成一个实验室的样子。”

侯以然问,“哪个信息技术公司?”

邓贤清答,“还没确定,天枢或者北溟吧。估计是北溟的可能性大一些。”

涂亦暗自盘算,天枢和北溟都是赫赫有名的顶尖企业,跟这样的企业合作,心里有底,有安全感。

邓贤清刻意压低了声音,“这事要真成了,我把你俩推荐去实验室,锻炼一下。这可是国家重点项目,可遇不可求,你俩可得好好把握。”

涂亦和侯以然异口同声地回答,“谢谢主任。”

邓贤清原本正拧着保温杯的盖子,听到他们两人的回答,停下了动作,“你俩可真有默契。”

涂亦和侯以然对视了一眼。

邓贤清笑道,“我没记错的话,你俩是大学同学?”

涂亦回答,“对,而且我们高中也是同学。”

“这么有缘的可不多见。”邓贤清思索,等于两人从高中到大学再到工作,差不多十年的时间,都是在一起的。

邓贤清兴致勃勃地追问道,“你俩都还单着吧?怎么不考虑在一起?”

既然事业这么契合,爱情也应该契合。

侯以然笑了,解释道,“主任,你这可就乱点鸳鸯谱了。涂涂有心上人的。”

涂亦被这句话弄得僵住了。

邓贤清更来了兴趣,“是谁?也是你们同学?”

侯以然原原本本回答,“嗯,是我们高中同学,不过出国了。”

涂亦悄悄拉扯侯以然的衣角,用眼神示意他快闭嘴。

邓贤清问,“他去了哪个国家?”

侯以然仍然在坦诚地回答,“阿根廷,布宜诺斯艾利斯。”

涂亦看向侯以然的眼神更加犀利了。但侯以然全然不管。

邓贤清感慨,“那是有点远。什么时候回来?过年吗?”

侯以然张嘴,还想回答。涂亦伸脚,踢了侯以然一下,悄声警告道,“想死吗?”

侯以然笑个不停,向涂亦投降,“好了我不说了,涂涂不让我说。”

涂亦急忙向邓贤清解释,“不是这样的,主任,侯子他张嘴瞎说!”

邓贤清也笑了,哄道,“好了,不说涂涂心上人了,脸都红了。”

涂亦辩解,“不是,我没有……”

但她的辩解力度太小了,他们似乎都没在听。她也不再说话了,试图蒙混过关,把这件事情翻篇。

粉色晚霞淡去,像是融入了清水之中,天幕变得稀薄。天色已带了一点幽蓝,偶有店铺灯光亮起,像散落人间的星星。

***

涂亦和侯以然在江町楼前下了车。因为他们收到了杨斯羽的消息,说要请他们在江町楼吃潮汕牛肉。

实际上,请客的人其实是许少杰。

许少杰和杨斯羽经历了几次分分合合,年初时候又重新在一起了。

不过许少杰半年前被调去了长沙,和杨斯羽成了异地恋,见面的机会不多。

这一次,许少杰也是趁着出差的缝隙,才抽空来找杨斯羽。

许少杰本来想和杨斯羽单独吃饭的,偏偏杨斯羽非要叫上涂亦和侯以然。

许少杰不是很高兴。一来,他失去了和杨斯羽独处的机会。二来,他不是很喜欢侯以然,因为侯以然看他的眼神,总感觉带着敌意。

今天的侯以然也是一样,除了刚开始打了声招呼外,其余时间几乎不苟言笑,只顾着吃饭。

涂亦和杨斯羽倒是聊得挺热烈。

杨斯羽问,“你们今天去月照山,怎么样?风景是不是特美?”

涂亦夹着一块牛肉,在汤里烫着,保持不动,“我们不是去逛景区的,我们待的那地方,离景区十万八千里。”

杨斯羽捞了锅里现成的牛肉,“在荒山野岭?”

涂亦点头,“差不多,是月照山的最高点。”

许少杰喝了一口啤酒,插话道,“你和侯子一起去的?”

涂亦夹回了牛肉,在蘸料碟里搅拌,“嗯,我们是同一个主任带,做什么都在一起。”

侯以然没有搭话,专心致志喝着汤。对于许少杰,侯以然总是不愿意搭理。

许少杰不放弃跟侯以然套近乎,开玩笑道,“说真的,你俩还不如在一起得了,挺般配。”

他这话一出口,其余三个人不约而同停下了筷子,抬起头来,面面相觑,相视一笑。

这红线拉得——实在没有水平。

杨斯羽笑道,“我想象不出来他俩在一起是什么样子。”

涂亦附和,“我也想象不出来。咱仨太熟了,谁和谁在一起都挺怪异。”

杨斯羽赞成,“太熟的人,怎么下手?所以咱仨真的,只适合当一辈子的挚友。”

侯以然原本是笑着的,听到杨斯羽的话后,扬起的嘴角稍向下了一些。

许少杰注意到了侯以然的变化。

他靠着椅背,指尖在啤酒杯上来回敲击,“也常有多年好友变成情侣的例子,这很常见的。”

他致力于撮合涂亦和侯以然,“你们真的可以试一试,不试怎么知道?”

涂亦直摆手,“不可能。”

许少杰用上了激将法,“怎么,你看不起侯子?”

他还以为把话说得足够直白的话,就能让他们下不了台,不得不认真面对这个话题。没想到涂亦没接这茬,反倒和杨斯羽一起侧过头,重新审视侯以然。

杨斯羽评价,“不得不说,侯子读大学之后,越来越帅气了。”

“主要是他肯听我俩的话。”涂亦补充,“尤其是那副黑框眼镜换成金丝眼镜后,颜值一下子上升了不止一个level。”

侯以然隐约有些得意,配合地推了一下眼镜。

杨斯羽捂嘴笑,“长得帅就是不一样哈?怪不得我们去西安旅游的时候,他还被小妹妹要微信。”

侯以然及时解释道,“但我没给。”

杨斯羽和涂亦一齐起哄,“哟——拽嘛!”

她们的起哄声一浪高过一浪。侯以然和她们一道玩闹着,是一派和谐欢乐的氛围。

许少杰被排斥在了这阵氛围外。

他心里郁闷,独自拿起酒瓶,给自己斟满一杯酒,一口闷下。

***

许少杰因为急着去和一起出差的同事汇合,晚饭还没吃完,就先离开了餐厅。

侯以然吃过饭后,开车送她们到小区外,再自己回家。

杨斯羽心情不好,赖在涂亦家过夜。

洗过澡之后,杨斯羽坐在涂亦的梳妆台前,开始擦爽肤水,“涂涂,我想和许少杰分手。”

涂亦开玩笑,“又分啊?”

涂亦没记错的话,杨斯羽和许少杰已经分过三次了。

杨斯羽拍着脸颊,“这次是真分,彻底分那种。”

涂亦站在梳妆台前,往指腹上挤出一颗豆大的眼霜,“怎么忽然有这种想法?”

杨斯羽耷拉着脸,“今天吃饭你也看到了,他摆出那副死样子。”

杨斯羽想起这件事情,就来气。

她和许少杰本来就是属于两个世界的人,自然各自有各自的朋友圈。

她每次跟他的朋友一起吃饭,虽然都不熟,但她仍然会努力主动地融入氛围中,和大家有说有笑。

但他每次跟她的朋友一起吃饭,他总是很自我,不在乎别人的谈话内容,总说一些自以为是的不着调的话,和饭桌的氛围完全不相容。到了最后就会演变成他独自喝酒,好像特别不开心那样,总想着要提前溜。

“今天也是,他在那儿撮合你和侯子。我们都没接茬,他还一直说一直说。”杨斯羽埋怨,“我之前就跟他说过,你俩要真有在一起的心思,早就在一起了,轮的着他发表意见吗?”

涂亦哄道,“他可能就是看我和侯子,上班也在一起。”

杨斯羽拧开了晚霜的盖子,“他就是没眼力见!本来你和侯子之间没什么,他老是这么说的话,弄得你俩之间有了隔阂,那怎么办?我可不想让他搅混了咱仨的感情。”

涂亦从杨斯羽手中的面霜瓶里,抠了一小块,涂抹到脸上,“放心,咱仨的感情没那么容易被动摇。”

杨斯羽仍有些闷闷不乐,粘着晚霜,在脸上点了好几颗痘一样的小点。她心里还有话,觉得说出来不合适,但不说又实在难受。

“其实……今天我提议和你们一起吃饭的时候,他不高兴,我们后来吵了一架。”杨斯羽用指腹推开晚霜,透过镜子看向涂亦,小心翼翼,“他对你……有点意见。”

涂亦愣住了,“我?我惹他了?”

杨斯羽耷拉着肩膀,“你大学时候不是拒绝过仇天浩嘛,他耿耿于怀。”

涂亦哭笑不得,“这都多少年了……他可真记仇,记的还是别人的仇。”

杨斯羽愤懑地推开椅子,趴到了床上,“所以我说他有病!”

涂亦是杨斯羽最好的朋友,杨斯羽讨厌许少杰说涂亦的不好——何况还是为了这么个无理取闹的理由。

杨斯羽为涂亦吵架,吵得比谁都凶。

杨斯羽烦闷至极,扯过被子来捂着脑袋,捂了一阵,出了汗。她又一下把杯子掀开,坐在了床上。

“还有侯子。”杨斯羽继续说道,“你知道的,许少杰一直不大喜欢侯子。”

侯以然是异性。许少杰对于杨斯羽身边的异性,天然有一种防备。杨斯羽也理解这一点,在和许少杰谈恋爱的时候,尽量不和异性单独相处,包括侯以然。每次见面,都是侯以然和涂亦同时在场,完全是以朋友的名义在聚会。

她自认为做得够意思的了。

至于许少杰做得怎么样,有没有跟异性单独接触,她可不敢打包票。

这就是异地恋最大的弊端。

杨斯羽埋怨,“隔那么远,谁知道他有没有鬼混。”

涂亦在脸上打圈,让晚霜吸收得更彻底一些。她没有说出口,光从许少杰平日的行为举止来看,确实是像要鬼混的样子,似乎每一根头发丝都拥有女朋友。

涂亦扭头看向杨斯羽,“你有没有问过他的同事,他下班后都去哪儿了?”

“问了也白问。他的同事,肯定要帮他打掩护。”杨斯羽泄了气,“再说了,我现在完全没有心思去管他,爱怎样怎样。”

杨斯羽仰面躺着,双手双脚大咧咧地摆开,盯着天花板出神,长叹了一声。

此刻想要分手的心达到了顶峰。

“异地恋,狗都不谈。”

手机铃声响起,是许少杰发来的消息。杨斯羽只遥遥看了一下,翻了个白眼。她现在烦闷焦躁,根本不想搭理许少杰。她在床上滚了两圈,垫着枕头,拉过被子。

困了,还不如睡觉。

涂亦也收拾完了,放好椅子,走到了床边。她劝杨斯羽,“我是支持你分手的。如果两个人在一起不快乐了,还不如分开。”

杨斯羽委屈地应了一声,“嗯。”

涂亦插上了充电器,给手机充电。微信忽然传来了一阵提示音,清脆声音连续不断,叫人应接不暇。

杨斯羽来了兴致,挪到涂亦身边,“阿姨又在远程操控你了?”

这是钟晓蕾这段时间的常规操作。钟晓蕾一直担心涂亦的终身大事,总害怕涂亦没有着落。所以即便隔着这么些距离,她也积极地托亲朋好友帮忙,为涂亦物色合适的男生。

钟晓蕾是按批次来物色的。每凑齐一批次男生,就会一次性给涂亦发送一长串照片,让涂亦认真挑选。

涂亦嘀咕,“我妈可太有本事了。她到底是上哪儿找的那么多男生?”

杨斯羽撑起来,夺走涂亦的手机,向上滑动屏幕,欣赏着这些男生的长相,挑选得比涂亦认真多了。

相中一个合适的,杨斯羽把照片放大,递给涂亦,“这个好,这个是小奶狗,和这个约会吧。”

涂亦不屑于看一眼,“没兴趣。”

杨斯羽坐直了身子,严肃地教育道,“你也不能对谁都没兴趣吧?你不去约会,不去接触,不去试试看,怎么知道到底合不合适?”

涂亦看向杨斯羽,笑道,“你一个要分手的人,在这儿劝我去约会。”

杨斯羽纠正道,“分手和约会,这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

情侣分手,不过是因为待在一起的时间久了,激情退却,生活里大大小小的矛盾逐渐浮现出来。彼此之间又有磨合不了的脾气,所以走到了不欢而散的地步。

可这并不能否定,当初暧昧时期的约会,带来的悸动与美好。

“恋爱约会是一件很美妙的事情,你尝试一下就知道其中的滋味。”杨斯羽下结论,“你要明白,恋爱总比单身好。”

涂亦反驳,“单身才比恋爱好。”

杨斯羽气得摔手,恨铁不成钢,“什么歪理……你从出生到现在,都已经单身这么久了,还没单够?哪有人25岁了还是母胎单身?”

涂亦正经地答复,“我。”

杨斯羽气得低声骂了一句,“你不是人!”

事实上,不止钟晓蕾担心涂亦,杨斯羽也照样担心涂亦。杨斯羽也并不是非要涂亦找一个男人,恋爱结婚生子,过上所有人都过的那种生活。她其实一直没把结婚当作恋爱的目的。她觉得恋爱,尤其是最开始的恋爱,是一件有趣的事情,她想让涂亦也去尝试一下这种有趣。

“只是尝试而已,又不是一锤定音。”杨斯羽劝道,“你不要总是这么抗拒。”

涂亦将信将疑,“有这么好玩吗?”

“有时候有。”杨斯羽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你该不会是因为看我这么失败,因此对爱情产生抗体了吧?”

涂亦笑道,“那倒不至于。”

“那就好。”杨斯羽松一口气。她思来想去,担心又会被涂亦想着办法拒绝相亲,抢在涂亦反应之前,用涂亦的手机,给钟晓蕾发了消息,说要选择那个小奶狗。

涂亦制止道,“你还我手机!”

但涂亦不过是抢了一下而已,没有再抢第二下。

杨斯羽得寸进尺,躲到角落里,冒充涂亦的样子,和钟晓蕾约定了相亲的时间和地点。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不带半点犹豫。

“搞定。”

杨斯羽洋洋得意,把手机放到了涂亦拿不到的地方,熄了灯,催促涂亦睡觉。

“你现在给我老实睡觉,其他的什么也不许做。”

杨斯羽拽着涂亦的胳膊,和涂亦紧挨着,强迫涂亦闭眼睡觉。

涂亦有一种被强制关机的感觉。她无可奈何,陪着杨斯羽一道闭上了眼睛。

但她怎么也没睡着。

脑子里一直想着相亲的事情。

夜晚宁静。浓稠夜色漏进白纱窗帘,被过滤为一层幽蓝。

涂亦平躺着,不知失眠了多久,没有了时间的概念。

她悄悄睁开了一只眼睛,看了一下她的手机。

其实可以翻身起床的,给钟晓蕾发去消息,解释清楚这晚的情况,取消这一场相亲,这也不是难事。

但她没有这样做。

她隐约感觉到,自己似乎有些动摇了。

比起等待一个杳无音讯的、或许这辈子都不会有回音的人,好像去接触新的人,过上实实在在的生活,才是一种正确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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