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堤
涂亦给杨斯羽看他们野餐的照片，搞怪合照、吃不完的烧烤、漫天星辰。
杨斯羽羡慕得不行，“气死我了，我该厚脸皮跟着去的。”
杨斯羽在涂亦家过夜，洗完澡后，挨着涂亦靠在床头，开始睡前闲聊。
“你们竟然玩得那么好。”杨斯羽滑动涂亦的手机屏幕，翻看相片，“你都不知道，我上个周末过得有多惨。”
涂亦双手搭在被子上，“怎么了？”
杨斯羽也把手搭在被子上，烦闷道，“许少杰来找我了，想跟我复合。”
“复合？”
如果涂亦没记错的话，杨斯羽和许少杰已经分手一年多了。消失了一年多的人，怎么莫名又来谈复合的事？
“他怎么想的？”涂亦说，“有点……莫名其妙。”
杨斯羽解释，“因为他谈了一个女朋友，他觉得那个女生不如我。”
许少杰在和杨斯羽分手后，无缝衔接谈了一个女朋友。两人前期恩爱粘腻，如胶似漆。可惜好景不长，许少杰逐渐发现，那个女生总是伸手找他要礼物，而且一次比一次贵重。
“他不喜欢别人主动要礼物，他说她像个乞丐。”杨斯羽转述许少杰的话，“而且一直都是他送她礼物，她从来没有还过礼。”
涂亦想起了以前杨斯羽和许少杰的相处模式。杨斯羽对于喜欢的人，大方慷慨。杨斯羽只要看见合适的东西，或是在网上被推送相关的产品，哪怕他们是异地，杨斯羽也会二话不说立即下单，远程寄送给许少杰。
涂亦明白了许少杰的心思，“他喜欢对他大方的女生。”
他喜欢傻子，但不喜欢自己当傻子。
涂亦笑道，“他算盘倒是打得精。”
“对！”杨斯羽挽着涂亦的手臂，玩弄着涂亦的小手指，“他这一对比起来，就想起我的好了，开始对我念念不忘了。”
杨斯羽眉头紧皱，“我觉得……有点恶心。”
许少杰如果只是心里想想，那也就算了。偏偏又遇到一件事情，让他彻底爆发了对杨斯羽的思念。
“他偷看他女朋友的手机，发现他女朋友和前男友暧昧不清，应该是旧情复燃了。”杨斯羽告诉涂亦，“那个女生也没和许少杰分手，同时谈两个。”
涂亦疑惑不解，“这些人怎么……都玩得这么刺激？”
涂亦简直搞不懂大家的感情生活，丰富多彩，变化多姿，显得她好像是个隐居在山林里的原始人。
杨斯羽继续说道，“许少杰的脑子不知道是什么构造。他想的竟然不是解决他们之间的问题，而是来找我复合，要扳回一局。”
涂亦歪头，“啊？”
女朋友和前男友复合，许少杰就也要和前女友复合。弄得像打擂台。
“他什么意思？”涂亦问，“难不成要带着你出现在女朋友面前？宣布这一局他也没输？”
“对啊，是不是有病？”杨斯羽只觉得许少杰疯了，像个神经病。
涂亦说道，“你不可能答应他的。”
杨斯羽撇嘴，“我不可能答应他的。”
杨斯羽在电话里明确拒绝了许少杰。许少杰不甘心，特意跑到青山来，找到杨斯羽。杨斯羽于是面对面的、更加坚决地拒绝了许少杰。
她以为把话说清楚，这件事情就能落下帷幕。
却没想到，这才是恶梦的开端。
杨斯羽说，“他一直堵我。在学校堵我，在小区外堵我，甚至跑到我家门外，不停地敲门。”
涂亦后背起了一层冷汗。刚才还只是男女之间的情感纠葛，民事纠纷。但到了现在，随着许少杰的偏执发作，似乎在慢慢往刑事案件上靠拢。
“他明说了，这周六还要来找我，非要当面谈。”杨斯羽攥紧了被角，“涂涂，我该怎么办？”
涂亦握住了杨斯羽的手，“没事，我帮你。”
***
杨斯羽和许少杰约定好，周六下午三点，在江边废弃码头见面。是许少杰挑选的位置，说那里人少，谈事方便。
杨斯羽原本的想法，是让侯以然帮忙出面拒绝。两个男生之间不怕对抗，哪怕是武力。
但涂亦觉得行不通。
“许少杰本来就不喜欢侯子。”涂亦分析，“他们见面，可能话都说不上一句，完全是无效交流。”
涂亦觉得，她去比较合适。以她和杨斯羽之间的关系，许少杰肯定能明白，她说的话，就等于是杨斯羽说的话，这样才能精准传达。
当然，她也不敢一个人去，因此厚脸皮找了个帮手。
屈泽也。
***
涂亦向屈泽也说明情况，“我要去和一个男生谈点事情，但是……他这个人有些偏激，我怕他会动手。”
屈泽也提议，“我替你去。”
涂亦拒绝，“不行，你去没有效果，我去才能达到目的。”
屈泽也补充，“那我跟着你去，就在你附近。”
“我就是这个意思。”涂亦向屈泽也鞠躬致谢，“拜托你了。”
***
他们约定的废弃码头，年代久远，是由石子铺成的路面。一条长堤延伸至接近江心的位置，孤立无援。
阴天，江风席卷而来，江面波澜起伏。
此处也并非完全了无人烟。偶尔有三三两两的行人路过，漫步闲谈。
屈泽也混入人群中，在长提上来回徘徊。
许少杰不认识屈泽也，所以没有防备心。他以为涂亦是孤身一人前来的。
他们站在长堤的尽头。
许少杰质问，“杨斯羽人呢？”
涂亦正面回应，“我代替她来的，她的意思还不够明显吗？”
许少杰怒斥，“我和你没什么好谈的，我只见她。”
涂亦毫不客气地说道，“你见不到她的，你这辈子也别想见她了，你们之间没有可能的。拜托你别再纠缠了。”
他们的谈话被吹进江风中，逐渐消散。
屈泽也听不清他们到底在谈什么，他只是一直保持警惕，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他看见许少杰捉住涂亦的手腕，被涂亦甩开。涂亦连续后退了两步。
许少杰仍不放弃，继续拉扯涂亦，用的力气越来越大。涂亦拼命挣扎着，手腕被卡得红了一圈。
就在许少杰伸手想抓涂亦的肩膀时，不知从何而来的另一只手精准擒住了他。
许少杰侧头看去。
屈泽也比许少杰高出半个头。他一手擒住许少杰的右手臂，一手揪起许少杰的衣领，凶狠凌厉。
屈泽也示意涂亦，“转过去，走远点。”
涂亦试图制止，“别……只到这一步就好，我们说好的。我不想你卷进来。”
屈泽也目光冷静，“听话。”
涂亦有些发怵。她揉着受伤的手腕，往岸边走了一小段路，缩着身子。
许少杰被弄得一头雾水。他仰头质问屈泽也，“你他妈的又是谁？”
屈泽也想给出的回答是，他是她的男朋友。但他还没有得到这个身份，他知道自己不能擅自做主。
于是他只能回答，“我是她哥。”
话音刚落，他的拳头砸下去，精准痛击许少杰。
涂亦听到了拳脚相踢的声音。
她不时会回头探望一眼，确保屈泽也占据上风。如果有需要，她会立刻找人帮忙。她不能让屈泽也受伤。
不过屈泽也拥有绝对实力，从头至尾牢牢压制许少杰。
她看到屈泽也抓着许少杰的衣领，挪到了长堤边缘。
由于坡度的关系，许少杰的后脚跟已经悬空，只能靠脚尖勉强站着。
他的左眼和嘴角已经红了，开始发青。
江风凛冽，吹动他们的衣摆，有坚硬的响声。
许少杰双手攥住屈泽也的手腕，“放手！我报警了啊。”
“报警？跟警察说什么？”屈泽也步步紧逼，“说你蓄意设局，准备置她于死地？”
许少杰否认，“你……说的什么鬼话。”
“挑这么个地方，和她单独见面。”
屈泽也再往前半步。许少杰被逼退，右脚已经完全没有立足的地步。
一颗石子随陡坡滚落，坠入江中，消失不见。
屈泽也开口，“如果今天我不在，现在掉进江里的，就是她，对吧？”
屈泽也再往前逼近一步，许少杰仅剩脚趾尖在挨着地面。
他心虚地挣扎着，放缓了语气，“有话好好说，好吧？哥，别冲动。”
屈泽也松了手。
许少杰没能站稳，往坡下滚落了几步。他双手双脚扒拉坡上的岩石，好不容易才防止了继续下坠，没有落进江面。
但他不敢爬回长堤上。
屈泽也居高临下，警告道，“敢动她一下，我让你立刻没命。”
许少杰有些后怕，沿着陡坡横着走，缓慢艰难地逐渐远离屈泽也。
屈泽也对着长堤的另一边，唤了一声，“涂涂，过来。”
涂亦小心翼翼地沿着边缘走，一直走到长堤尽头的屈泽也的身后，被他护着。
江风吹起她的裙摆，发丝也在飘动。小巧的她躲在他宽厚的肩膀下，身影镶嵌在幽蓝的天幕里。
她从止不住的颤抖中稍微抽离，得到一丝安心。
直到确认许少杰已经逃远。
屈泽也到了现在才能有机会询问涂亦情况，“他是你什么人？”
涂亦正想回答，手机铃声响起。
是杨斯羽打来的电话。
十万火急。
***
涂亦走得太匆忙了，只留给屈泽也一句话。
“我不会有事的，放心。”
话虽这么说，但屈泽也终归放心不下，一整天过得惴惴不安。
他再接到涂亦电话时，已是晚上十点。
涂亦在电话那头，声音还算平静，“屈泽也……我现在在派出所。”
屈泽也心惊，“发生什么事了？”
涂亦急忙解释，“事情倒是已经解决了，就是……我现在一个人坐在派出所办事厅里……”
屈泽也立即回复，“给我地址。”
涂亦点开和屈泽也的对话框，发送了派出所的地址。就在她家不远处。
她其实有些不好意思，总是麻烦屈泽也。但她此刻孤身一人，实在有些后怕的感觉，以及凄凉。
她想他。
***
屈泽也只花了十五分钟，赶到了派出所，走进办事厅。
涂亦站了起来，屈泽也向她走去。
“还好吧？”他特意给涂亦买了一杯温热的乌龙奶茶。
涂亦握紧温热的奶茶杯，“还好。”
她坐了下来，屈泽也坐在她身边。
她觉得有必要向屈泽也解释情况，但不知该从何说起，只好挑重点来说。
“侯子和许少杰也发生了肢体冲突。”涂亦告诉屈泽也，“许少杰报了警，现在他们两个，还有斯羽，正在里面做笔录。”
屈泽也猜想，听涂亦话里的意思，许少杰应该就是今天下午他在长堤上见到的那个人。
他问，“为什么发生冲突？”
“是许少杰先动的手，有监控。”涂亦庆幸道，“所以我们这边算正当防卫，没什么责任。”
屈泽也有些不大明白，这个许少杰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到处找人挑衅。
涂亦的手机提示音响起，是杨斯羽从里面发来的消息。屈泽也不知道她们在聊什么，反正看涂亦一直在输入框里打字。
屈泽也猜测道，“这个许少杰是……前男友？”
涂亦一心只顾着和杨斯羽交换情况，注意力在手机里。对于屈泽也的提问，她听见了，也回应了一句，“嗯。”
屈泽也又问，“他来青山，为了什么事？”
涂亦侧头看向屈泽也，顿了下，回答道，“求复合。”
屈泽也暗忖，下午在长堤上，许少杰对涂亦那么凶恶，那副样子，哪里像是在求复合？
屈泽也低声嘀咕，“都这样了还有旧情吗？”
涂亦听到了屈泽也的自言自语，回答道，“嗯，毕竟谈了两三年，分开得也不算久，多多少少会有点感情。”
屈泽也明确询问，“现在难道心里还有他？”
涂亦分析，“应该是有的吧，不然最开始也不会答应和他见面。”
屈泽也有些不甘心，“他这副德行……”
“其实他以前不是这样的。”涂亦忙着给杨斯羽回消息，一边向屈泽也感慨，“他大学时候除了嘴碎一点，其他挺正常的，找他帮忙他也乐意帮，算是个好人。”
涂亦叹了一口气，“怎么现在变成这样了呢？”
屈泽也心里已经有了一点怒气。
他反问涂亦，“怎么，你替他可惜？”
涂亦点头，“有一点。”
屈泽也追问，“他就那么好吗？让你心疼，让你念念不忘？”
涂亦抬起头来，听着屈泽也这话，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她茫然地看着屈泽也。
屈泽也的语气变得严厉，“涂亦，我问你。”他顿了下，再开口问道，“他好还是我好？”
涂亦迟疑道，“这个……怎么比较？”
屈泽也微蹙眉头。他以为他能得到涂亦肯定的回答，却没想到等来的是涂亦的迟疑。
屈泽也极力克制心中的怒气，“我连他都比不过是么？难道你心里还偏向他么？”
他直视涂亦的眼睛，“你给我个答案，等他出来之后，选他还是选我？”
涂亦僵硬着脖颈，支支吾吾回答，“我不可能选他，因为……他是斯羽的前男友，跟我没有关系。”
涂亦终于弄懂了屈泽也不对劲的原因。他以为许少杰是她的前男友，以为许少杰是来找她复合的。
这乌龙闹得大了。
涂亦明白这该怪她自己表述不清。她今天光想着替杨斯羽解围，对于其他的事情，头脑不是很灵光。
一切事情开始之前，涂亦清楚屈泽也是个局外人，不了解他们之间的关系。
可事情开始之后，涂亦又莫名默认屈泽也是自己人，了解他们之间的所有。
她完全忘了，屈泽也其实完全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他甚至根本不认识许少杰。
涂亦心里愧疚，稍微侧身，郑重其事地向屈泽也解释，“许少杰是斯羽的前男友，他来找斯羽复合。真正算起来，他们之间的事情其实和我根本没关系，我只是个帮忙的路人。”
屈泽也愣了，有些回不过神。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