弑神之罪
她来了!
亦兰跑去南天门上冲锋陷阵时,真武大帝已将为首的红衣女子捉拿住,正在驱散击破剩下的散兵,她觉出一丝不对,仿佛听到九重天外的打斗之声,一个跃步便跳了上去 ,远远瞧见,一青一玄的两人正在缠斗。
凑近一看 ,竟然是关宴与灯襟,而且看架势 ,灯襟居然吃力而呈败势!
亦兰只热着脑袋拎刀直冲而上,以为能遇到什么魔头怪物,却不想是两位同族中人 ,一时竟呆住也不知该作何反应。
灯襟正焦头烂额,勉强招架,见着终于有人来了,也不知如何解释来龙去脉,只喊道:“帮我!!关宴通敌!”
亦兰大惊,头还是晕的,手脚却已经上去了。
出发前抄出来的,便是嫦娥的观月刀,虽是第一次使,却觉得轻便又衬手。
花手一转 ,观月刀就随着心念舞动 ,两刀相转 ,如车轮般幻化成一轮圆月,她此刻才明白了,嫦娥仙子之所以去地那样快,肯定是用剩下的神力注入了观月刀里,只等着亦兰继承。
只是之前她悲伤过度,甚至不敢细细察看嫦娥留下的东西,这才没发现姐姐的用心良苦。
心里苦了一下,便使着观月刀狠狠向关宴砸去。
“又是你,亦兰仙子” 关宴截住一把冲击,回头望向那女子,她瘦了不少,脸色也更加苍白,这些年他们各忙各的,不知道除了手下败将这四个字,她还记得他多少。
亦兰才没时间寒暄,只一瞬便加入他们,她这一来,便是点燃了灯襟的熊熊斗志。
他二人对战时水火不容,合力时却像一个妈生的,似一把剪刀的双刃,配合的天衣无缝。
灯襟仙子受了重伤,本以为会稍减她的神力,没想到她丝毫不顾自己的伤势,失去的血肉不仅没有减缓她的速度,左手仍将三叉戟用地顺畅灵巧。
她与亦兰从未一起练功,两人却配合默契,亦兰只瞄了一眼,便用着秋水之术愈合了她的伤口,是了,她不仅能用湿毒当初可将他伤地疼了月余,亦能用着水系的法术治愈伤痕。
灯襟出招狠辣,用了十成十的雷冲之力,不顾刚刚被关宴打地败势,仍不要命般地全力攻击,照着这样下去,很快便会力竭而死,原来只知道亦兰是个死心眼的,没想到灯襟比她有过之而无不及。
亦兰则是左右变幻,如水般柔滑,一会给灯襟输入灵力,一会又化水成冰,在暗里给他几下,震天弓的怒炎一碰上她的关月刀就被浇地升腾一大股雾气,云雾里三人六手,斗地不可开交。
紧要关头,亦兰直直用云彩化作一墙正无穷大的水幕,灯襟鼓起万道闪电,二人集全部灵力,化极巅无峰之形,霹开了关宴的护体弓术,那灯襟在发力瞬间面上竟显出了一丝兴奋和癫狂,嘴中念决,大喝一声:哈!!
关宴不敌,被不断地□□阵压地动弹不得。
他们的修为竟如此之高!
他感到隐隐的冷汗和害怕 ,不时瞟向下界,只想找个机会飞下九重天。
可亦兰和灯襟的攻势却始终密不透风,又不知疲倦似得越战越勇,他一人始终不敌四手,很快便逆转了局势 。
灯襟的三叉戟化作十人高的巨型将关宴订在地上,他被绑个结结实实 。仍怕他挣扎出去似得,灯襟与亦兰二人双手作莲掌不断输送神力禁锢住他。
虽然早已体力不支,满头是汗,但灯襟仍不禁有些得意 ,背对着亦兰,心中不免畅快,更加喜爱这个并肩作战的队友,惜才之意溢于言表:“亦兰仙子,这次多亏有你!此战若赢 ,我定会上表帝君,赏广寒宫全族兔仙,你也可终于为嫦娥仙子争气!”
不说还好,说了亦兰却突然笑容尽失 。
是了 ,她当了战神不久就遇上撞上来的这场稍显幼稚,筹划仓促的神魔之战,如今在九重天上生擒二皇子,更是又要在功劳簿上加上一次大奖。
我能得些什么?传出去不过是运气好,助了战神一把,再得些灵药丹丸 。
有她在,我永远只是她的副手,榜眼,次位!她望向灯襟的后脑勺,她总是昂起高高的头颅,闪耀的赤红战神冠下是她散落的碎发,和修长的脖颈。
当初她也是这样,自上而下地,看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我!
战神冠在九重天的刺眼阳光下,更加闪耀,刺痛了她几百年间都痛苦绝望的心。
她没由来地,一步步地走上前去。
灯襟仍专心禁锢着关宴,关宴面对她们却觉出一丝不对:
有一丝凌冽的杀气! 却不是冲他而来!
唰!
瀑布一样汹涌滚烫的鲜血浇了关宴满身!
灯襟瞪大了双眼,正在施法的手也霎时没了力气,
她徒劳地捂住了自己的脖子 ,慢慢转向身后。
对上了一双几乎没有眼白的猩红双眼 !
她下手极重,灯襟从受伤到倒下,也不过一刹那。
她下了死手,竟是姐姐教她的亡英决——以真气汇与脚尖,急速以神魂出窍,从背后将敌人的喉部穿透,此招极耗神力,一旦出手,对手难以反应,也就无法招架。
更何况灯襟此时对她毫无防备,又与关宴大战消耗了大部分神力,正是虚弱之时。
灯襟的仙根已经毁了,源源不断强大的神力汇向亦兰的体内。
她瞪着亦兰的黑棋眼,只见她慢慢恢复了理智,眼里的杀气也慢慢变为了惊恐,她蹲下捂住灯襟不断出血的脖子
嘴里呢喃着 :“不是。。。不是我。。。。。不是!!”
大滴大滴的眼泪从眼里滑落,
可等落在了灯襟的眼里脸上,她却没了任何反应,眼都不眨。
她死了!
怎么办!
亦兰瘫坐在地上,脸上的血,泪,汗,还有灯襟四散的神识混在一起,乱哄哄热腾腾如菜场杀猪一般。
突然!
亦兰猛地回头,
眼里的杀意似乎比刚才还要强烈!
三叉戟仍发挥着它的作用,牢牢禁锢住关宴——
这唯一的目击者。
亦兰跌跌撞撞站起,灯襟的神力已被她全部吸入,她像只刚沾血的老虎,不知满足地看向新鲜的猎物。
关宴突然头皮一阵阵发麻,从未感受到死亡离自己这样地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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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兰也是满身的血,她摇摇晃晃地站起,像喝醉了酒一般,双手垂着,却缓缓升起两股紫兰色的雷霆之力,不过两步的距离,关宴却觉得过了积年般漫长。
正准备动手时,远处却传来一声熟悉又焦急的喊声:“兰兰!”
亦兰一下便慌了神 ,所有的杀气都四散开来,恢复了神志:那是哥哥的声音!
亦竹与众仙好不容易料理了下面的散兵,终于得空飞升来了九重天 。
三五位战神来了以后也被这场景惊呆:女战神灯襟死状惨烈,神识已逝 ,亦兰与关宴浑身是血,披头散发。
亦兰突然地感到口渴地要命,恐惧正一点点向她侵蚀,眼眶里又蓄满了泪水,说不出一句话来,只在亦竹怀里抖得像个筛子,嘴里念道:“是我。。。是我。。。。”
还未说完,靠着的胸膛爆发出强烈的声响:“好啊关宴!你不仅私通敌军,还诛杀战神! 你好大胆!!”
亦兰惊呆了,瞪大了双眼望向关宴。
他冠发四散,像一只被围猎的猎物,却也直勾勾地盯着亦兰,一语不发。
众仙这才反应过来:
是了!亦兰仙子美丽善战,一路追随灯襟斩杀奸神,不曾想灯襟却被杀害,要是再晚了一步 ,怕是亦兰仙子也要遭顶之灾!
众仙几下便捆了关宴,押解下牢,而他始终沉默,只是在被带走时,又回头看了亦兰一眼,
手中晃了一下 ,一道金色的神识便闪入她的眼里:她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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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兰被亦竹接回了广寒宫,一回来便被一群红着眼睛的小白兔七嘴八舌地围了上来 。
“姐姐,你可算回家了!”
“呜呜呜,姐姐我要担心死你了!”
亦竹则一边安抚玉兔们,一边给亦兰运功疗伤,又将沾了血的衣裳换去,忙活了一宿。
而亦兰回来后却比平日里更加沉默,除了刚回来时抱着亦竹哭了一场 ,其他时候却只皱着眉盯着宫门外,亦竹只当她是受惊过度,不敢过问。
小兔子们却一日日地从外头传来消息,天界赏罚分明,听说关宴先是挨了几十道天雷 ,又抽了仙骨 ,还是太子殿下给他求情求了几日,又亲自安抚众仙,才没让他灰飞烟灭,而是改判了个下凡历劫的惩罚。
亦兰在广寒宫内战战兢兢,食不下咽,却没等到自己以为的天兵捉拿,等来的却是天帝升她做战神的旨意。
帝君要她补了灯襟仙子的位置,她立下大功,做了战神,再也没有仙家敢说她神力低微,资历尚浅 。
广寒宫更是出了一位男嫦娥——亦竹。
她推说自己伤势未愈,没力气去谢恩,也向来烦琐这些典礼,听完了宣旨,便直接去了天牢找了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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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来了。”关宴的声音呕哑嘲哳,极其虚弱。
她确实是年轻神仙,不仅没有下凡过,也没有见过魔族,甚至连天牢也是头一回来。
玄铁弯钩直刺入他的手腕,四肢,又穿过了锁骨,如今没有仙骨庇佑,他如今怕是说一个字也要疼上半天。
身上的其他伤看不太清 ,只见他羸弱的样子便可知受了不少的苦。他平日里就惹人讨厌,又闯下大祸,没准哪位结了仇的神仙过来暗地里多给了几下也不一定。
“战神冠怎么不戴?亦兰仙子之神勇,三界无人可敌。”
她自然是没脸碰那赤红战神冠,但不得不依着惯例着了先战神女魃的青衣铠甲。
亦兰向来听不出话的好歹,可也觉得脸烧得慌。
她今日来,只是来讨一个说法 。
“你为何对真相一语不发?”
“说了,我们一起死 ,不说,还能有活路。”
“什么意思?”
关宴又咳了两声:“我要你替我办两件事情。”
“我为何要帮你。”她皱着眉头。
“灯襟的一缕神识,在我手里。”
她想起他被拖走时,闪过的一道金光,原来是被他收走了去!
神识若是散走,托了别的仙体,也许是能回光返照,重塑金身!灯襟仙子若是重生归来,把她的面目揭露,她当战神不过几日,难道就要这样被剥去了名头,让玉兔一族再被耻笑万年吗?
......
“...你说。”
“魔族的西元珠在我身上,我要你把西元珠带给我母妃,一来可以躲过天界的搜查,二来我母妃年事已高,西元珠可以吊着她的精气,待我历劫归来。” 说完这些,他又缓了好一会儿,又道:“
第二件事 ,我要你护我三世周全 。”
她皱眉道:“二皇子有勇有谋,又何必担心自己在人间吃苦呢?”
他苦笑着:“吃苦我不怕,我只怕我在天界树敌颇多,到了人间,做了恶事,无法飞升。”
颇多?你杀伤了那么多神仙天兵,亦兰已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讥笑想着:若不是修行者行素,他们怕是恨不得把你剁成肉泥吃了吧。
回身又想着,自己亦是好不到哪里去,不过是作恶在暗里。
他看不见她的脸,只听着闷闷的声:“好,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