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兵袭来
她在怀里沉沉入睡,她平日里睡地浅,只睡几个时辰便要起来打坐修行,不练功时也会在西华望秋炉旁研习药草和制丹。
此刻的亦兰像一尊雕像,眼皮动也不动,胸膛只轻微起伏,身上的血腥气也染了亦竹一身,他并不在乎,只希望她能多睡一会 ,多休息一阵。
因为醒来,便要面对不知道什么样的暴风骤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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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须臾又过了几百年,世缘仙子在玄斗结束后不久后便过了身,也许并不为着他们的败局,早在玄斗之前,嫦娥的身体状况和神力,本就每况愈下。
亦兰也做了新的月神,成了广寒宫的新嫦娥。
封神仪式办地简单仓促,亦兰自玄斗输了以后,只懒懒地在寝宫里睡觉,一睡就是一整天,偶尔醒着的时候也恹恹地不常说话,好容易将她从寝殿里拽了出来,披上了嫦娥羽衣,梳了十字髻,只由着兔仙们将她梳洗妆扮,可见了镜中穿着姐姐的衣裳与姐姐七八分相似的自己,又不由得哭了出来。
有不少男仙一贯爱慕 ,想见识月神的美貌,只是流言道,亦兰不仅是像极了前任嫦娥的绝世容颜,更承了她的疯劲 ,又听了她在殿试浑身带血的战绩 ,自是不敢招惹,仪式上也只几位册封使和月宫上下参加,
也还好没太多人参加,不然嫦娥仙子一边双手承接册封典诏,一边红着眼睛刷刷流泪的场景传出去,怕是又要让人议论纷纷。
只有亦竹知道,玄斗结束后的每一夜,她都会梦到那些支离破碎的场景,有时是幼时和姐姐的玩闹,有时又在玄斗中被重伤,那根巨大的三叉戟旋绕着雷电和黑白雾气,追地她狼狈逃窜,又有时看见姐姐悲伤激愤的失望神情,醒来便一人在寝殿中默默抽泣,或只喃喃自语:姐姐 ,你瞧,我赢了,终于赢了!
亦竹的寝殿就在旁边挨着,哭泣之声时常钻进耳里,却不知如何应对,只与她一同在月宫里眼中含泪无眠。
册封典仪结束后,月宫恢复了一贯的寂寥,亦兰白日里长久地不说话,只坐在月宫的台阶前缄默着发呆,最远也不过是飞去双生崖前傻傻站着——那是世缘仙子点化她与亦竹的地方。
嫦娥她只担了虚名,真正整日里忙上忙线打理广寒宫的则成了亦竹,还默默让仙兔将世缘仙子的物件都收了起来,生怕她见了难受。
这日天晴云阔,只见她又依在门前,盯着这壮丽的夕阳发呆。
天界的风景极美,很多刚飞升的小仙官,时常能呆坐在双生崖旁整日地盯着,频频惊呼,感叹着落霞醉香风,月白夜明珠,可对生来仙族的她来说,今日的晚霞和昨日,前日,之前几千几万个晚霞并没有什么不同。
天界,是一如既往的,永生永世的宁静与神圣。
... ...
好安静,以至于大片的鬼兵嘶吼之声忽地从远处传来时,所有的神仙都没有反应。
鬼兵?他们如何来的天庭??天兵天将所在何处??
黑压压的魔族穿戴整齐,清墨甲上泛着幽绿色的光芒,如一团团黑云将整个天空都慢慢欺压盖住,一万个问题炸开在亦兰的脑子里,来不及收拾思路,她便最快速度飞回了广寒宫,先安顿了仙兔们,让亦竹守着广寒宫,一脚踹开收着世缘仙子物件的柜子,又抡起姐姐的法器,立马飞往了四重天。
众仙只见,几百年前那修为极差的二皇子关宴,浑身竟透着十成十的杀气,乌泱泱的军队在他身后像深夜的暗流,他们的眼睛压在战甲之后,死一样的沉默,盖住了天界金光灿烂的云霞。
兵?他哪儿来的兵?
一时之间 ,所有的天兵天将都愣地出神,战神们还没来得及下令布阵,所有人都被这没有任何前奏的突袭给吓蒙。
混乱之中,关宴身旁一抹鲜艳的赤红色格外引人注目。
定睛一眼,那年轻女子手提一把紫晶枪,上坠着芙蓉红缨,身着赤朱衣,深目高鼻,眉心一点红艳更衬地她皮肤雪白,衣领一路开到胸口,颈如蝤蛴,仙界没有这种样式的衣裳,她倒像是,,,魔族中人!
千年前的仙魔大战,乃是如今的天帝亲自率兵镇压,足足打了百年,天下大乱,但总算将魔界镇压,虽没有赶尽杀绝 ,但也将魔族首领全家歼灭。
领头的红衣少女,五官脸盘与当年的魔界领主像是一个模子印出来一般!
小辈的神仙,自是不认识什么魔界领主,只凭着穿着和招式,浅浅觉出此人并非善类,便匆忙排阵杀敌。
可关宴的杀力实在太强,各路战神们刚布好队,就被他打地四处流窜,不成气候。
领兵的魔女 ,如一团火焰的焰心一般夺目闪耀,手持紫晶枪,不断地逐个击破各路神仙,想必是关宴早将天界布局陈设与她商量好了,他们才如入无人之境般,一路避开护卫兵团,直冲云霄!
前来支援的神仙虽多,但大部分神仙平日里只做些施法布雨的活,来上阵施法已然是尽了份力了,有的不幸被那魔女抓住,也被揪过来痛打一顿 ,砸了神器,吸了神力,仙命不保。
一时之间,整个天界乱作一团,众神竟毫无招架之力!
可突然! 金光狂闪 ,又将这黑雾硬生生撕破一个缺口,闪地众人快要睁不开眼。
是战神灯襟!
她稳稳落下,直接向数万的鬼兵军队里刺去,三叉戟散发的杀气冲散了一大圈的魔兵,驱散了黑雾,鬼兵像是一团黑压压的蚂蚁着了火,立马四散 ,圆心内岿然不动的便是关宴。
关宴单手接住了三叉戟 ,却丝毫没被汹涌而来的神器之力冲击到,一步未动,嘴角勾笑,
一个冲力便飞升上半空 ,震天弓轰鸣作响,以不断的神箭射向灯襟,灯襟则将三叉戟转成了一片防御风堵,以为万全,可没想到神箭却直接冲破了她的铜墙铁壁,将她的阵击了个粉碎,即使神箭滴落的点点余烬也烫地她手上滋滋作响!
关宴趁机夺了灯襟的三叉戟,轻飘飘握在手里,玩儿似得掂量了几下,早不复当年狼狈之态 。
他讥笑了一声,自信将三叉戟甩去给灯襟 ,平日里与主人一起威风凛凛的三叉戟此时像一块破铜烂铁,砸在地上发出铿锵的尖锐之声,关宴嘴角带笑道:“再来!”
灯襟大惊失色,按理说关宴神力一般 ,年岁也小,天界因他母亲的身份都暗自瞧不起他,天帝也没有给他找个什么正经师傅修炼 ,他的神力当年并不是隐藏着的,而是实打实的差。
她刚才确实没使出全力,可他竟直接将三叉戟夺走,打地她措手不及!
来不及想了!
一招 !两招!三招 !
灯襟每出一招,每念一决,关宴只一挥手 ,便借力把玄力打向一边 ,被误伤的天界神仙不少,他身上倒是干干净净,无辜的宫室楼阁也被灯襟的一股股神力打地摇摇欲坠。
灯襟心中有了八九分着急,只更加努力地出招,可他的神力却像是无底洞,打了许久始终未能伤他分毫。
本来想活捉的灯襟,一开始就收着力,不敢伤了这位皇子 ,可如今见探不着底,只能一分分地加力。她在这边分身乏术,如履薄冰。
可他带来的鸦兵却如蝗虫过境,剩下那几位战神带着天兵也被拖得四处分散,难以脱身。
战况一时胶着 ,灯襟只怕他们四溅的玄术打伤其余天界众仙,心一横,只能出了十分的力气 ,一直将关宴逼上九重天,只是放开了打却更觉恐怖。
灯襟与人斗法,从来都是只有赢的份,可看着越斗越精神,甚至嘴角带笑的敌人,她终于也会感到一丝害怕,接招的间隙她仔细瞧着,他的神力果然古怪!
不仅不带神界的圣光,招式奇特,还透着邪力,又参杂着他本身的神力,拧做一团又刁钻邪谬,难以预料,所以才这样地难对付,
怕是三界之中也难找到这样的法力。
她定了定神,咬牙架住他的肘击,只能大胆猜测:“关宴仙君,你的神力不复从前的正念,怕是沾染了魔道,这才功力倍增吧。”
关宴也稍停了片刻,给了她一丝间隙歇息,笑道:“不错,我得了魔届至宝西元珠,神魔法宝并不相通,魔界至宝即使是被仙界夺走,亦不能为仙界所用,但我是人仙之后,体质非寻常仙家所比,我关宴便是这世间少有,可驾驭此法宝之人。”
她脑子里快速闪过,只听师傅说过,魔界至尊,有一法宝西元珠,向来只在至尊首领间世代相传,吞噬后可功力大涨,增强百倍。
“这法宝是好,但魔界怎会甘心拱手与人?”
他笑地更加开怀:“除了我,他们别无选择 。” 是了,能一路带着鬼兵打上天界,还能驾驭西元珠,又能统率自己的天兵护卫的,确实只有他,但他又即刻微垂了眼眸:“除了他们,我亦是别无选择。”
灯襟急道:“可你毕竟是天界皇子,怎可背弃族人 ,长他人势力?!”
“皇子?这里有人把我当作皇子吗?”关宴忽地激动吼道,“ 人前唤我一句二皇子 ,背地里只叫我是个人不人,仙不仙的杂种! 我母妃温柔贤淑,却不肯给她飞升做仙,说什么不是修行之人,不可飞升。任凭她骨肉衰老,又赐她不死不殇,如今只剩一副骨架吊着的鬼模样! 我要她做仙有什么不妥 ?非要这样用天条折磨我们母子 ,我母妃再不飞升,必定魂魄飞散 。天规不改,那我 ,就来当天帝!”
原来是为了这事,他母妃的事情帝君自己不管,其他神仙不敢也懒得去插手,只任由他四处着急求助,但众人也只冷眼看着,无人敢帮。灯襟不知该如何劝降,只略显无力地说:“你可要想好,通敌是大罪 。”
他又狂笑,眼里竟笑出泪来:“哈哈哈哈哈! 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领抓住我了,战神大人。”
说完竟一扫之前抵抗之态,转而强力反攻。
她一路将他逼上九重天,也是他顺势而为,几百年前他在玄斗见识过她的厉害。
只不过当时他神力太弱 ,首轮就被打败,甚至都没能与她交手,所以这回上来便要和她单挑一次,
西元珠是好,但如此短的时间内修成,必会遭反噬,这想必也是魔族那红衣女孩自己不用的原因,可他
仍是不管不顾地吞了西元珠,可见对自己母亲之关切。
若是拿下他以后取出西元珠,怕是关宴原本就不高的修为又要被削弱一层。
可是真的能拿下吗?灯襟心中已有十成十分的担忧,九重天僻静 ,此时只有他们俩,空旷如宇宙般,只有呼啸的风声和兵器相接的铿锵之声,灯襟一边疲于应对,一边脑袋快速思考破局之法。
现如今几位战神在首重天排兵布阵,根本抽不开身来此处帮忙,普通神仙也无法飞入九重天,师傅则是早已遁入人间 ,不见踪影。
如若再找不到他的弱点 ,怕是灯襟拼尽一身修为 ,也要输了。
她苦苦撑过了几十招后,阵法很快被关宴找到漏洞,只一个箭步,震天弓便砸向了她的脑袋,锋利的弓弦又将抵挡的双臂撕裂,整整削掉了一大块肉,战甲下便是森森白骨,鲜血淋漓,她一声不吭,因着极度的痛苦而清醒,右手已拿不住法器,只以左手持戟,却止不住地颤抖。
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