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不能退
比这个答案先到来的，是江虞九中的元旦晚会。
由于元旦当天是周六，学校将晚会定在了周五夜晚，届时，全校师生都可以观看。
离周五还有不到三天的时间，江虞又下了场大雪，银装素裹的世界，融合着冰冷与萧条。
李栖则是在周二下午放学时等在高一十六班门口的，当时虞嘉元正和林云光说着话，这么些时日，她将“厚脸皮”发挥到极致，整日里磨着林云光说话。
后者不搭理，她也能自嗨，久而久之，两人也算是能聊上几句，不过，大多数时间都是虞嘉元在说，林云光偶尔接上话，只单调地回个“嗯”或“哦”字。
前桌女生扒拉着说的正起劲儿的虞嘉元，示意往后看。
后面立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半倚在门框上，一条腿微屈着，右手自然下垂，指尖勾着条绸带，眸子深沉，阳光从身后照射过来，衬得他愈发夺目。
“嘉元，你还不快去。”前桌女生掩着嘴笑，“他叫你呢。”
虞嘉元起身，雀跃地往后门走。
两人在走廊说话，他脸上的痕迹消褪了些，原来触目惊心的淤青，涂了几天药，慢慢消散，只剩淡痕。
顾忌在学校，虞嘉元没上手，仔细打量一圈，才满意点头：“不错，慢慢消了，没毁容嘛。”
少年轻笑一声，嗓音清冷，似皑皑冬雪般：“你很希望我毁容？”
“哪有，随口一说。”虞嘉元双眸弯弯，“你找我干什么？”
她趴在栏杆上往下看，教学楼中间那块绿植已经完全被雪覆盖，一层白茫茫的松软，隐约露出绿色，四周是交错复杂的脚印。
手里被塞进个东西，微沉的重量，她掂着看，标签有点熟悉：“衣服？”
白色的纸袋子，防水材质，上面用绸带系了个蝴蝶结，袋子上的logo是淡金色描绘的。
虞嘉元知道这个牌子，虞宏当时给她准备的衣服，就有不少这个标签，质量极好，但是价格也不便宜，一件裙子都快要四位数了。
这些钱对虞家来说没什么，但对李栖则来说……
她心里一惊，靠近两步，悄悄压低声音：“你买这么贵的干什么？你的钱留着给奶奶看病啊。”
“有。”
少年干脆利落，冷淡的眉眼染上层笑意，眼角微垂，胳膊搭在栏杆上，沁骨的凉。
“那也不行，你那么辛苦挣的。”虞嘉元蹙眉，“玩命挣的钱，给我买裙子，你傻不傻？”
她抬眼：“我们去退了吧，你送点别的就行，要不请我吃烤地瓜也行。”
李栖则轻轻弹她脑门：“虞嘉元，这是生日礼物，不能退。”
女孩细白的手指绞着绸带，在手上绕过一圈，又抬起触碰上锁骨的位置，摸到细长的一条：“我知道你的心意就行了呀，而且，我有哨子了。”
少年眼中的暖意更甚，在嘈杂的说笑声中，轻嗯一声。
虞嘉元提着袋子回家，路上虞江临问了好几次，终于猜到是哪来的。
回家后，她拆开绸带。
入目的是一件白色的公主裙，泡泡袖，方领，裙子做了收腰设计，长度到小腿，布料质地极软，一层布一层薄纱，上面用银丝线绣着许多个月亮形状，大小各异。
饶是虞嘉元做了心理准备，也还是被惊艳到了，她提着裙子转来转去，微沉的心情，也逐渐愉悦。
她还在摆弄裙边，虞江临捡起地上的一个小纸袋问：“这是什么东西。”
边说边拆：“是你拿了裙子时掉出来的，李栖则这是放了什么在里面？”
牛皮纸的塑封被拆开，露出一叠红红绿绿的钞票，虞江临动作一下子停了，脸上闪过一丝惊讶。
“什么啊？”虞嘉元凑上来看。
兄妹俩对视一眼，互相从对方眼里看见微妙的神色。
最后，一个坐在沙发上，一个提着裙子，盯着茶几上那叠钱发愣，仔细对了对，刚好比上次李奶奶住院时他俩塞给李栖则的钱多一点。
“你是不是也给栖则拿钱了？”
“虞嘉元，你一小姑娘要你操心这个干嘛？谁让你把零花钱都拿出来给他了？”
两人同时开口，最后又回归沉默。
虞嘉元看着裙子想事情，脑袋被旁边人揉了一把，他叹了口气：“以后这种事，不用你操心，零花钱自己留着，哥帮你，听见没？”
虞嘉元笑着打趣：“哥哥就是心软，嘴上凶死了，背后不也偷偷帮助栖则。”
昏黄的灯光洒下，少年的耳尖红了，却还在硬撑着反驳：“我那是同情他……谁帮他了，我是怕你哭鼻子。”
傲骄的头颅不肯低下，也不肯说半句软话。
他就这么梗着脖子，眼神飘忽。
和千年前一模一样，总是对这个世界抱以最大的善意，尽自己所能去帮助别人。
虞嘉元没再追着逗他，准备给她哥留一点面子。
她抱着裙子回了房间，换上后，在全身镜前左右转了转，盯着看了许久。
镜子里的女孩，肤如凝脂，明眸皓齿，杏眸湿漉，黑色如绸缎般的直发披散在肩头，一笑，万物都失了颜色。
在大虞朝时，她的容貌已是极盛，没想到，到了这里，不仅丝毫不逊色，竟然增添了另样的美。
瓷白的小脸上尽是笑意，虞嘉元本想让哥哥拍张照给栖则看看，但转眼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要等着亲自站在他面前，这样冲击的效果，才更直接。
趁着兴奋劲儿，她的精力没处分散，又绕到一楼的空房间，现在已经成了她的专属舞蹈室。
四肢自然随着旋律摆动，这个舞跳了十几年，她不用想，身体就能接上下一步动作。
极致的柔软，随着每一个舞蹈动作扩散开。
虞嘉元连续跳了三次，将完整的动作都顺一遍，结束时，额角已是细汗满布。
挺翘的鼻尖上也沁出汗珠，胸口深深浅浅地起伏，扶着杆子等待气息平稳。
上楼时，已经喝下一大杯水。
二楼地板的纹理一直延伸到走廊尽头。
虞江临的房门半阖，留下一道手掌宽的缝隙。
虞嘉元驻足，透过缝隙往里看，里面人似乎在打电话，嘴里还念叨着——
“第五题，我刚发你了，你看这个步骤有问题没？”
“哪算错了？”
“我看见了，老子检查了好几遍，怎么还是错了，这道题是不是在玩老子！”
“靠。”
暴躁又可以压制的声音，丝丝缕缕从房间里透出来。
虞嘉元将擦汗用的湿巾捏在手里，拧开隔壁房间的门，嘴角勾起无奈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