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浮萍
”人有时若无根浮萍，身世飘零在污世浊水之中，空有黯然神伤。“
是啊，人世本就变幻无常。
命里劫数难逃。
.....
小旅馆漫长的冬夜，在经历了风雪的洗礼之后，终于迎来了寒日晨光。
如萍再次从深度的混沌状态中清醒过来。
她艰难的睁开双眼。
慢慢的恢复意识。
感觉浑身剧痛无比。
小小的房间内，从厚重的窗帘夹缝之间，透过一缕户外白光。
屋内一盏昏暗的灯光下，视线依然很模糊。
靠近床头的角落里，小床和墙壁之间不知何时，被塞进一个粗重的圆桌。
桌子上，摆放着两个硕大的血红色托盘。
一个托盘里，盛着一只黑乎乎、肥胖油腻的猪肘子。
一个托盘放着一只似乎没褪干净羽毛的烧鸡。
圆桌的边沿，放着一只玻璃瓶子。
瓶子封的很严实，瓶身贴着几个手写的歪歪扭扭的大字：“姑娘牌珍珠奶茶“。
......
如萍双手支撑着小床，艰难的半坐起身。
她能明显的感到身体的异样。
夜里，钱老鸭如同抓捏小鸡一般，给她灌药，没有多久，她便昏昏沉沉的睡去……
之后，在仅存的一点点意识中，若梦若醒之间，她真切的感受到这个丑陋男人对自己无耻的侵犯……
万念俱灰，气急攻心，她再次晕死过去。
......
”天真的亮了吗？！“
如萍如同刚从鬼门关饶了一圈回来。
她脑袋昏昏沉沉。
心里空落落的。
感觉自己体力在一点点的恢复起来。
她用力的掐了一下大腿。
让自己尽快的恢复全部意识。
然后挪动身躯移到床边，扶着圆桌，拼劲全身气力，想站起来。
却又一屁股坐回床沿上。
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如同一条濒死的鱼，被人从水里捞出，贪婪的呼吸空气中有限的氧气，努力挣扎着苟延残喘。
.......
这时，屋外突然传来熟悉的两个人的争执之声。
”哎呀呀，你这老太太，不要拉我！“
钱老板尖锐的低声嘶喊。
”就这么多钱了，没有了，也只能这样了！“
......
”哎吆喂，我的天，老天保佑。“
”我们昨天不是都说好了吗？彩礼钱二千块，你…….你……？“
”你这老板，你怎么就说话不算话了呢？！“
”我虽然不识数，但是我认识钱啊！“
”这，这明明才有一千块嘛！“
妈妈绝望的压低语调，气急败坏，似乎带着哭腔。
”钱老板，钱老板，我求……求你了！”
\"再说了，我家那么大的一个黄花闺女，送给你了，你也得手了，不是吗？“
”一个人，怎么也值二千块嘛，是不是？“
......
”黄花闺女，你可拉倒吧！“
”老子倒了八辈子霉，遇到你家这破落货，都不知道是几手了！“
”你还有脸给我说是黄花闺女，呸呸…….“
钱老鸭有点气急败坏，口不择言。
”老子给你半价，也算抬举你了。“
”别吵，别吵了，再吵，这一千块也不给了！“
......
一段尴尬的沉默。
很显然，钱老板尖锐的言辞，让妈妈措手不及。
“你，你胡说！”
“我家姑娘，从小那么乖，那么听话，怎么可能？......。”
她的语气很低，似乎是底气不足。
......
”嘿嘿，我老汉又不是傻子，这种小事不用你教我！“
”是什么货，我自然验的明白！“
钱老鸭语气中，有点得意，又有几分落寞。
......
伴随着二人的争执，楼道里，乱纷纷的似乎有客官闻声围过来看热闹。
”说啥呢！“
”嘘----“
”听听，有人卖女儿呢！“
”价格谈不拢，买家倒霉，碰到二手的了，好像要退货呢！“
”嘿嘿嘿，这天底下，还有这样的事！“
.......
小旅店的老板也闻讯凑了过来。
他听了一会儿大家的议论，不怀好意的冲着钱老板阴森森的笑了笑，然后摇着头走开了……
.....
如萍听着屋外的争执、议论。
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她握紧双拳，瞪圆眼睛。
浑身剧烈的颤抖着。
她想冲出门去，和那些无耻的人拼命。
可是她却如一爿无根的浮萍，无依无靠的飘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之上。
对着那漫无边际的黑暗，毫无招架之力，反而所有的力气都被吸空，榨干。
随即又被无情的抛上岸，暴露在烈日炙烤之下。
最后，她只能一动不动的僵在那里。
泪如泉涌…….
屈辱！
悲愤！
绝望！
出离愤怒！
......
这是什么？
这仅仅是一份生意吗？
自己甚至连一只羔羊都不如吗？
当她听到妈妈，低三下四的为了出卖自己的身体，多讨要一千块钱时，她彻底的崩溃了！
”这不是我妈妈！“
”是的，这绝对不是一个母亲应有的行为！“
”即使她目不识丁！即使她走投无路！“
”虎毒尚不食子！“
如果说昨晚刻骨的仇恨已经将母女之间的感情燃烧殆尽。
那么发展到现在，如萍对妈妈，除了绝望，厌恶的甚至都不想再看一眼。
是啊，这是怎样的一位母亲？
她软弱、自私、虚伪、冷酷无情。
她贪婪、无耻、毫无人性！
天啊，这不是妈妈！
它是恶魔派到人间，终结自己命运的使者！
......
如萍第一次开始正视带给自己种种不幸的根源。
所有的不幸，都是人祸使然。
她从来都没有如此清醒的权衡自己在所有人眼里的价值！
这种领悟之后的痛苦，让人如芒在背，痛彻肌肤。
......
如萍感觉自己从未有过的孤独。
世界之大，弃我如履。
她感觉自己活得好卑微。
随便一个人都可以任意的伤害自己！
这是怎样悲催的人生境地啊！
.....
门外，妈妈似乎屈服于钱老板的淫威了。
围观的人群，似乎也让她也感到了羞耻。
她靠近插着手，挺着腰的钱老鸭。
唯唯诺诺的央求。
”钱老板，这里人多，咱们进屋说话吧？“
”丫头的事，我去找她问个明白！“
钱老板歪着眼睛看了看对方，不屑的撇了撇嘴。
”你家的破事，你自己去问吧！“
”老子哪里有时间，陪你消遣。“
”哼……“
他”呸“的吐了口唾沫，分开人群，自顾着一摇一摆的朝大堂前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