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接触
母亲，对于父亲的死真的没有关系吗？
是不是母亲杀了父亲？
他不敢再想下去了。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外头传来了嘈杂的人声，他前去查看，原来是几个小厮在打架。
他读的是圣贤书，学的是古君子之风，见不得打打杀杀，于是他制止了这种行为。
他救下了那个小厮，才知道他原来是大少爷诸葛驰房间里的人，也是他告诉了自己，外头有长老宗亲求见，白夫人却拒绝不见的事情。
他原本是想利用这件事情调查真相，至于真相有多惨烈，那是之后的事情。他现在只想知道一切，不想再被任何虚幻蒙蔽住了。
只是，直到现在，诸葛谨辰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被人利用了。
我被人利用了……诸葛谨辰恍惚看着那些从和蔼可亲变成贪婪可怕的人们，他才意识到自己做了多么愚蠢的一件事情，引狼入室，我真是蠢到把这群豺狼主动放了进来！
这边白夫人看着精神恍惚的诸葛谨辰，事情的经过已经被她猜得有七八分了。
看来是自己这个傻儿子被这几个老狐狸三言两语给骗了。
她不是绝对信任自己的儿子的，只是她清楚一件事情——自己这个常年不回家的傻儿子诸葛谨辰，是这个诸葛府里面最清澈愚蠢的人。
“众位叔伯族老宗亲们。”白夫人得体的行礼，她面上依旧温柔微笑：“关于诸葛家家主一事关系重大，想必需要多日探讨才可以得出结果。我吩咐人备好了厢房，这些事情我们可以从长商议。”
“白若兰，我们何必再装下去呢？”为首的苍老男人冷笑一声，他活了六七十岁，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但是他此生最忌惮一种人——两面三刀的笑面虎。
很明显，白若兰就是这样人，她甚至比笑面虎还要让人害怕。
她是美人蛇。
“白若兰，你一个弱小女子，如何能执掌起诸葛家的家业？这偌大的家业，理应由男子执掌！而你的儿子诸葛谨辰，他年纪太小，也执掌不了！只有让族中有威望有分量的人来执掌，才可以服众！”
服众？服什么众？诸葛谨辰听了这话快要气死了，他极少和人争吵，也缺乏面对这样的无耻之人的经验，一时间居然想不起用什么语言来争辩。
“你们太无耻了！”诸葛谨辰说：“这偌大的诸葛府都是靠我母亲撑起来的！当初我们落难的时候不见你们人影。如今我失去了父亲，你们这群豺狼虎豹倒是跑出来要分食诸葛府的财产和家业！”
“你一个小辈，在长辈面前没有说话的余地！”宗老威严训斥。
“你！你们无耻！”诸葛谨辰好像也只能出说句词语，他到底一直是捧着圣贤书读书的文弱书生，根本不懂得什么是人心否测。
他们眼看着就要越吵越大。
白夫人听了这话，她依旧是什么都没有说。
诸葛谨辰和宗老们吵了几个来回也没有认出胜负。那些人原本就是些无耻小人，只不过活的时间久，成了长辈罢了。如今这些人更是仗着长辈的身份更加肆无忌惮，为非作歹。
可谓是好人不长久，祸害遗千年。
这样吵下去也不是办法。
为首的长老非要白夫人给出一个准确的答复，他心里清楚这件事情只能趁热打铁，不能拖延。最好是让白夫人亲口说出退位之事，尤其是当着这些族老宗亲的面前。
只要她话一出口，或是言语间有什么疏漏，他就是抓住这一点继续做文章。他年轻的时候，靠着这一招占了不少孤儿寡母的家产。
他靠此发家，至于那些被占了家产的人，他才不管那些人的死活呢！
“白夫人，这个诸葛家的家主不能是你，你德不配位！你若是识相点，就乖乖让出家主之位！”
“当着众位族老的面，你必须要给出一个答复！”
给出一个答复？还是当着这些人的面？白夫人在心里冷笑一声。
这世上总有蠢人多作怪。
这些宗老，说得好听是长辈，说得不好听，不过只是一些流氓地痞罢了。年轻的时候不受重视，老了之后聚在一起强行占了别人的家产，借着规矩的名头来满足的自己的私欲。
就凭他们，也配来和我抢？
他们以为我白若兰是和之前的被欺负的孤儿寡母一类人吗？
真是找死。
即使白夫人心里极度鄙视这群人，但是她面上并没有显现出来。相反，她依旧是那副不悲不喜的菩萨面容，神情温和平静。
她开口说话，甚至这一次说话的语气更加温柔了：“各位族老宗亲，你们想要的东西我知道。我白若兰虽然是诸葛家明媒正娶的嫡妻，但是终究只是一名弱女子。如今诸葛老爷离去，我一个弱女子，又如何能肩负统领诸葛家的重任呢？”
“我想，虽然各位族老宗亲平日里与诸葛家并无什么来玩。虽然如今诸葛家富裕起来了，各位族老宗亲就出现了，但是呢。”
白夫人顿了顿，她说话的力度不重，却也暗含讥讽。
这些人里面，所有人都听出了白夫人的嘲讽之意，有的人羞愧地低下了头，有的人依旧虎视眈眈地盯着白夫人。
为首的老人捋了捋自己的胡须，得意洋洋地说：“白夫人，何必说这么多呢？我听说诸葛老爷死的也有不少蹊跷，这些事情桩桩件件全部披露出来，你以为你有多干净呢？就算我现在讲明了是来抢家产的，那你又奈我何呢？你识相一点，乖乖交出诸葛家家主之位，我自然会把这些话永远瞒在肚子里面，给你一个体面的名声。”
“你知道要败坏一个寡妇的名声，是多么简单的一件事情吧？”
“你们真说太无耻了！”诸葛谨辰忍不住了，他感觉到一股怒火从心里喷涌出来，人怎么可能这样的无耻？这辈子只读过圣贤书的诸葛谨辰发现，原来现实世界里很多情况，是根本没办法运用圣贤书来解释的。
“谨辰。”白夫人喊住了自己这个傻儿子，她清楚，这个儿子太年轻了，不知道流言蜚语对一对孤儿寡母的杀伤力有多大。
白夫人淡然笑了，做出退步：“我会退还诸葛家家主之位，由我的儿子诸葛谨辰即位。我此生会在佛堂陪伴诸葛老爷的魂魄，为诸葛家子孙祈福。”
为首的老人敏锐地眯起眼睛，他察觉到了白夫人言语间的漏洞，但是他也知道不能一下子把人逼太狠，于是只是补充了一句：“一生一世不得踏出佛堂一步。”
诸葛谨辰当了家主又怎么样？白夫人这个儿子一看就是只知道读书的酸儒，没了白夫人，这个傻儿子在他们手上活不过三个月！
到时候，诸葛家要变成什么样子，还不是任由他们来掌控？
白夫人微笑道：“一生一世不得踏出佛堂一步。”
“母亲！”眼前的发展远远的超出了诸葛谨辰的预期，他只是一个守礼的儒家公子，他不是一个贪图权势的暴君。
只是他太年轻了，不慎点燃了火，却没有能力扑灭它。
这把火越烧越大。
白夫人旁边的女婢碧丝愤愤不平，想要出头为夫人说话。
白夫人拦住了她。
碧丝，碧绫是她从娘家带来的丫鬟。这些年她和红画斗法，自己也损失惨重。能够信任的旧人，也不多了。
伤她一千，自损八百。
何必呢，不如往后退一步。
反正…来日方长。
白夫人正欲离去，她忽略了自己儿子诸葛谨辰手足无措的神情。
人总是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的。
“嫂嫂留步。”
忽然，灵堂外面传来了声音，一个身形高大，模样俊俏的男子踏步而来。
诸葛承源，自己这个便宜外甥。
诸葛承渊后面还跟着一个人，白夫人一眼认出了这是那个神秘的女子。她收敛下心神，任由诸葛承渊和那几个老流氓争辩。
楚本初在一旁默默看着诸葛承渊，她一会看看诸葛承渊和那些老人争辩，几句话就能把那些人气到咬牙切齿。
“这是哪来的叫花子，怎么来了灵堂打扰叔叔清净？”
“你这个小辈好大的胆子！我们是诸葛家的长辈，是族老宗亲！这里长辈说话，哪里轮得到你一个小辈插嘴！”
为首的老人说到这里话就停止了，他不是不识时务的人，甚至他可以看出，诸葛承渊衣着非凡，气度不凡，一看就是非富即贵的人。
而且诸葛承渊正直壮年，这种人，他还是尽量不去招惹为妙。
“诸葛家的长辈？奇怪，我父王可从来没说过诸葛家有这样不知羞耻的一群长辈，我可从来没有听说过。你们到底是从哪里来的？老成这样还要出来害人，真是祸害遗千年。”
“你！”为首的老人怒骂，涨红着脸，和诸葛承渊争辩了起来。
看来诸葛承渊这边没什么好担心的。楚本初其实并不知道如何去和人相处。
她天生就对情感淡薄，这件事情若是落在楚本初的头上，她大概也只能一笑了之或者动手伤人。
楚本初与诸葛瑾辰的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不同，很多情况下，她才是那个兵。
楚本初是极端的漠视，她根本就不在乎这些人的死活。
换句话说，她最有可能选择的应对方法就是逃避。
她在心里事甚至有些佩服诸葛承渊和老人争辩的行为。
她的默默的把视线从诸葛承渊和一些老人争辩的场景中移开，她在人群中寻找白夫人。
白夫人此时正准备悄悄离开。她需要及时从这场纷争中脱身。
她不能再在这里浪费时间了。那些诸葛老爷留下的残余势力还没有清除干净，自己的那串佛珠也还没有找到。
正当她要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灵堂的时候，楚本初上前一步挡住了白夫人去路。
白夫人一怔，眼里闪过一丝狠辣。随即她很快就调整了自己的情绪，表情微笑得体地发问：“姑娘，有什么事情吗？”
楚本初沉默不言，她清楚自己不是长袖善舞的白夫人的对手。
她只轻轻地注视着白夫人。人群喧嚣，她们这一小方天地的时间确是静止的。
这两个人都是极度聪明的人，眼神交锋之际，白夫人就明白了楚本初的想法。
楚本初眸若寒冰，锋利决绝。
白夫人温柔平静，像是秋湖的波澜。
白夫人心下一惊，她担心楚本初知道了她的秘密。
这边的两个人在僵持。另外一边诸葛承渊和为首长老的两方人马针锋相对，事情几乎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原本安静的灵堂里热闹非凡，没有人出来主持局面，唯一能管事的白夫人也被挟持着。
也没有人在意灵堂真正的主人-诸葛老爷的尸体是否真的有异样。
“别吵了！”一声厉喝在人群里炸起。
人群里的争吵在那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人们抬眼望去原来是诸葛瑾辰，这个年幼的诸葛家家族主，他实在忍不眼前的荒诞景象，一改往日的温柔性和的君子风范，怒喝道。
他愤怒地骂道：“你们以为这是什么地方，这是我父亲的灵堂！我父亲的棺木就摆在这里！”
“你们这一群无耻小人，在我父亲尸骨未寒时，就急忙赶来抢夺我父亲的家产，欺负我和母亲这一对孤儿寡母！你们是真正的豺狼虎豹！就你们这个样子还妄图让别人尊敬你们为长辈？你们也配！”
灵堂里，在那一瞬间，变得非常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