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菩萨低眉
“夫人吩咐过，姑娘住在这厢房里。一切事物都打点好了，奴婢们就在外头候着。姑娘若是喜欢清静，奴婢们自会散去，需要奴婢的时候，姑娘可以摇摇房中的铃铛，奴婢们很快就会赶来的。”
下人们被白夫人警告过，不准对楚本初多加揣测，这些人也十分懂规矩，不敢多看楚本初一眼，始终毕恭毕敬地低着头伺候着。
送楚本初回到厢房的奴婢，毕恭毕敬地说完这番话后就退出去了。
楚本初顺着她的话，找到了房中悬挂着的铃铛。
这是一个做工精美用粉色丝绸悬挂着的铃铛。白夫人御下有方，考虑细致，楚本初确实喜欢清净，但她也不需要别人来伺候，于是她把这个铃铛解了下来，放到了桌子上。
外头有风吹过。楚本初若有所思地抬头看了一眼，她随即走到窗户旁边，将窗户轻轻推开。
果不其然，诸葛承渊就在窗户旁边静静候着。
“怎么样，今日你可有看出什么来吗？”诸葛承渊问楚本初。
诸葛承渊特意带楚本初去了灵堂一趟，是因为他知道诸葛瑾辰的计划。那个大少爷诸葛驰的小厮，也是他特意放出来的。
因为他也想知道这件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虽然他并不认为一定是白夫人谋杀了诸葛老爷，因为他亲眼看到过诸葛老爷的尸体，那个尸体的伤口绝非是人为造成的。
同时，他认为，即使诸葛老爷是被怪物所杀，但是这个府邸里面一定存在驱使这个怪物的人。
而这个人，他一定会来的灵堂。
因为今天来灵堂的人都是和诸葛老爷有直接利益关系的人。
一件事情的最终谋利者是谁，那么这件事情成功的那个人就往往会是最终的谋利的那个人。
诸葛老爷死了，对谁而言是最有利的呢？
总之不会是红画和大少爷诸葛驰。
楚本初并没有直接回答诸葛承渊的话，她沉默了片刻，然后说我并不清楚。
其实他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因为她在白夫人的身上感知得到的动物的血腥味。
即使楚本初不通人情世故，但是她也知道，这种味道按照常理是不应该出现在一个世家大族的主人身上的。
这一种杀戮气味，即使被再名贵的禅香人为遮掩，也掩盖不住。
诸葛承渊并不相信楚本初说的话。他们两个人看上去亲密无间处理，也有人揣测他们之间的关系，但是他们心与心之间的距离隔得很远，
这样一个小滑头。
楚本初看似懵懵懂懂，但实际上也有自己的小心机。
诸葛承渊静静地看着楚本初，楚本初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不信任我。
楚本初的眼神飞快地掠过了诸葛承渊探究的目光，她迟钝了一下，然后开口说：“我确实在这一群人感知到了之前的怪物气息，但是她不能确定是哪一位，因为还没到天黑。”
诸葛承渊有些疑惑地问：“难道到了天黑的时刻，你可以感知得更清楚吗？”
楚本初摇了摇头，她说：“它一直在隐藏自己的气息，可是天黑了，它自然要出来了。”
楚本初用纤细苍白的手指指了指自己浅色的唇瓣，说：因为它饿了。
楚本初浅色的眼眸静静地注视着诸葛承渊。一眨不眨的。
这幅场景看上去属实有些吓人。
诸葛承渊的视线在楚本初浅色却润泽的唇瓣上停留了几秒，随即他掩下心神，淡淡地说：“天黑后，我们就行动。”
诸葛承渊提出的交换麒麟血的条件其实就是找出杀死诸葛老爷的元凶。
因为麒麟血对于诸葛承渊而言此时此刻并没有什么用处，所以他不是很在乎这件物品的去留。
在他眼里，麒麟血不过只是一味珍惜点儿的药材，这味药材也是他父亲偶然间取得了，这一次他和诸葛瑾辰一起回诸葛府取药，偶然间带上的。
众多偶然，其实就是冥冥之中的必然。
诸葛老爷的死亡，其实还牵扯出他家族里的另一件事情。
一个极其恶毒的诅咒。
【除了诸葛王爷以外，家族里的其他男子都活不过50】
这个诅咒，原本没人在意。
只是这些年家族里一直存在着各种意外的死亡，发生的次数多了，倒是不得不让人联想到这个诅咒上面。
曾经有一位云游四方的老道长来到过京城，诸葛王爷特意请了他来解除诅咒。老道士却连诸葛王府的门都不敢踏进，不断叹气摇头，直言道这个诅咒十分强大，尤其是作用在诸葛承渊的身上。
那时候他刚出生，死亡的阴霾就开始笼罩着他了。
老道士说他注定活不过30，但是在27岁的时候有一个机缘可以化解诅咒。
机缘在哪他并不知道，但是自从长大后父亲告诉过家族的诅咒后，他就开始留心于家族里那些被人刻意忽视的死亡案件。
怎么会有那么多孤儿寡母呢？那一群倚老卖老霸占财产的流氓地痞又是怎么发展起来的呢？
他之前已经调查过了几任叔叔伯伯的死亡，无一例外都是意外死亡，全部都是横死，可偏偏有没有什么奇怪之处。这还才让人感觉到疑惑的地方。
所以他才非要彻查这一次的案件。
因为这一次不一样。
他怀疑这一切的死亡都是因为怪物作祟，所以他必须要调查出诸葛王爷的死亡原因。
可是这件事情不能够被大肆宣扬，他也无法去寻求家族的力量。
诅咒是被父亲诸葛王爷三令五申强行压下来的，家族里虽然有人怀疑过为什么男丁凋零，但也没有往诅咒作怪这一方向上去想。
详细知道这个诅咒的只有诸葛王爷，甚至连诸葛王妃也不知情。同时，想必白夫人也是不知情的。
是云游的老道士偷偷告诉了诸葛承渊，诸葛承渊才把这件事情默默记在了心里。
事发突然，他来不及写信让诸葛王府派人帮助他。
他也不想去写这一封信。
因为一旦写了这封信，一旦诸葛王爷插手了，这一次事情的真相很可能又会被欲盖弥彰地掩盖掉。
所以诸葛承渊能够联合的力量只有楚本初和他手里这把弯刀。
这个神秘的女子，突然出现，又给人一种她随时随地都会消失的感觉。
他需要利用她的力量
但是楚本初对他明显有所保留，他也不知道楚本初总是面无波澜的眼里到底藏着什么。
也许是他利益熏心，所以才看不透纯粹之人心里想的是什么。
想到了这里，诸葛承渊看着感知黑暗里的危险的楚本初。
他轻笑一声，那双桃花眼眯起，继续不正经地调笑说：我会保护你的，你不用担心。
楚本初却一本正经地看着他，说：好的，多谢你。
到了夜晚，鬼魅横行。
诸葛府好歹也是这块地界的世家大族，又有了白夫人这样明智地管理家事。所以诸葛府的气运并没有熄灭。
白夫人下了命令，让仆人们在每个房间、每个角落里点上了足足的灯火，照得鬼魅无处遁形。
同时，白夫人还下了别的命令：除了房间里必要的佣人以外，其余所有的闲杂人等不得在院落停留，一律回到房间，不得外出。
所有的院子里面都静悄悄的，唯独给族老宗亲们准备的院子里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白夫人设置了家兵重重守卫这些院子，不允许族老宗亲们自由出入，为了保护族老宗亲们的人身安全，白夫人还特意把这些院子的围墙修缮了很高。
这些族老宗亲们大多都是利益熏心的蠢货，但还是有几个机敏的。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白夫人这样做，名义上是为了保护族老宗亲们的安全，实际上是相当于软禁族老宗亲们。
族老宗亲们纷纷抗议，这一群老家伙撑着一把老骨头，扯着嗓子说：“这是软禁，白夫人一个娘们凭什么指手画脚诸葛府的事情！”
诸葛瑾辰忍不住冲了出来，他原是被人家兵们好声好气拦在外面，家兵说：“夫人吩咐过，无论听见什么话，少爷您都不要理会，只当是没听见就好了。”
诸葛瑾辰原本也能忍，可是这些老东西越骂越难听，从诸葛府的家风规矩骂道了白夫人的为人做派，甚至直接开始长着一张嘴就造谣白夫人的人品。
这还能忍吗？
诸葛瑾辰只感到一腔怒火烧得他心口直烫，他冲进去指着那些老东西怒骂道：“你这个老东西！老匹夫！无耻小人！豺狼虎豹！”
为首的老人根本不怕被人骂，他们只担心白夫人对他们不理不睬，把他们骗进这个院子里面就任由他们自生自灭。
这下好了，有了诸葛瑾辰入局，白夫人为了自己的儿子，也不得不出面了。
“你这个手都没长齐的小辈没资格说话！让你母亲来！”
“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呢？”
一道温柔的女声传来，是白夫人，她穿着整齐，夜晚有些冷，身边的婢女碧丝为她准备了一件深绿色的长衣。
“白夫人，你可算来了！我还以为你打算做一辈子的缩头乌龟呢！”
“长老这句话，我倒是听不懂了。”白夫人淡淡一笑，她的微笑得体端庄。
白夫人接着说：“天气凉了，长老再有什么火气，也该降一降了。毕竟伤了身子，就不好了。”
“你少在这里装模作样！你把我们骗进这个院子里面，就是为了软禁我们！我告诉你，你别以为这样就能得逞！只要我们一张口，你这些年积攒的名声就毁了！”
“寡妇门前是非多，白夫人，我想你是知道流言蜚语对一个妇人的杀伤力有多大吧！”
白夫人听了这话，面上依旧是波澜不惊的神情，她只是看上去有些惊讶，随即说：“长老们说的话我不明白，这些事情我们之前在灵堂里面不是谈好了吗？我给族老宗亲们安排的院子，族老宗亲们不喜欢吗？”
“族老宗亲们也应该知道，天气凉了，这段时间也就不太平了。我都是为了族老宗亲们的安全才安排这些人的，族老宗亲们倒是误会我的好心了。”
为首的老人原本还打算继续开口反驳，白夫人倒是神色淡淡和旁边的婢女碧丝说：“吩咐下去，把这些家兵都撤了，这个院子以后不许有家兵来驻守了。”
“母亲！”诸葛瑾辰忍不住站出来维护自己的母亲。
他看不下去母亲为了应对这些豺狼虎豹如此委曲求全，也痛恨自己如此愚蠢，引狼入室！
白夫人拉出了诸葛瑾辰，她低声说：“瑾辰，不要冲动。”
起风了，白夫人的眼微微眯起，她淡淡地说：“做事情要稳得住。凡是成大器者，无一例外都是忍得住的人。”
不忍得住，如何才能积蓄力量，瞄准机会将敌人一击毙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