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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有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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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邑

在人群往来的街上,有位老人带着一位眼神中透着无聊的托腮少年坐在路边摆摊算命,身后的帆卦随着巷子中穿梭的微风来回轻轻摇动。卦竿之上被系上了两个金色小铃,随着微风时不时地吹动,发出一阵一阵的清脆铃声。摊位前偶有停留的路人透露着他们的生意并未如何得意。只是老人经常闭目养神,看起来也并不在意生意好坏,偶尔时微睁开眼,打量着偶然路过的行人便又闭上了眼睛。

这一老一小正是前阵子跋涉进城的李老和刘丰两人,两人走走停停一路,终于在一月前来到了安邑城。李老来到安邑之后,并不急着有什么动作,只是带着刘丰随意地撑起了卦摊。卦摊前给人看相算命,这一摆,便是一个月。

少年起初时的新鲜感在这一个月的空空等待中已经被消耗殆尽,现在眼里的只剩无聊和寂寞。他想去周围走一走,可是李老严令他不许离开老人身边几丈范围,连上厕所都要在他目视范围内,这就让少年感到大为恼火,但想到平时对李老的了解,想到老人并不是那种无故控制欲很强的人,刘丰还是顺从地选择了服从李老的安排。

眼看着太阳从东边出来再到头顶,又从头顶逐渐在往西方斜斜落去,一天的时间又要这么结束。刘丰心里不自叹了口气。

“呵呵,今天又觉得无趣了?”

“年轻人真是耐不住性子呵。”

身边传来那位老者调侃似的话语,刘丰撇撇嘴,摇了摇头,并没有接话。只是转身从已经被薅到空出来一片的草地上又揪起一棵狗尾巴草,拔去两侧草叶,独留草杆,随手送到嘴里叼住,然后也不顾地上灰尘,一屁股坐在了身后的台阶上,双手托腮。嘴里嚼着草根,默默自己耗着漫长的时间。

见少年没有回应,老人也不尴尬,伸了伸盘坐许久的腿,睁开双目带着些许笑意道:

“是不是很想去周围走走?”

“嗯!”闻言,少年眼睛一亮,连忙抬头狠狠点头。

“行,今天我们便去临街的那个小店坐坐。”

“我半个月前看中的那家餐馆?”少年眼中的光芒越发光亮。

“对。”

老人笑着起身,准备收拾摊位离开。

这时,老人收拾竹简的手陡然停住,停顿了一息,缓缓直起了身子。

老人也不转身,从身上掏出十几枚铜钱笑着扔给少年,道:

“看来这会儿我还去不成了,临收摊反倒是来了客人。”

“丰儿,你先去那家店点好菜等我,老头子我看完这位客人便去寻你。”

“可不许偷吃。”

老头笑意祥和的叮嘱着。

“行。”刘丰吐出草根,虽然他并未发现这里哪有什么客人,但是眼见铜钱入怀,少年心性并未多想,便嬉笑着点头跑来。

他似乎已经闻见烤鸡的香味了,今天不管老头怎么阻拦,他都一定要先点那只烤鸡,这家店一到饭点飘来的香味已经让他惦记好久了。

待得少年跑远,老者才不慌不忙的转身,稳稳坐下,只是脸上收起了之前的祥和笑意,换上了一丝锋锐藏在眼中。

“那边的客人,都已经来了,何不过来坐会儿?”老人微侧着头,对着夕阳下不远处空无一人的巷子角落拉长凭空问道。

老人话音刚落,落霞下巷子里被杂物映射拉长的阴影下逐渐显出一个人的轮廓,不过呼吸间,一位衣着考究,身上服饰绸缎花纹无不透露身份尊贵的中年男人逐渐显现在了阴影中,随后一步迈出走出黑影,整个人站在余晖下,与老人的身前不远处,和老人遥遥对视。

“先生。”良久,中年文士还是幽幽一叹,弯腰拱手作了个长揖。

“呵,比我预想的日子还要早一个月,那老头如今性子也着急了啊。”

老人微微点点头,双手平放按在卦摊前,眼神几分随意地看了几眼中年文士。

“你是他什么人?”

“门客。”文士回答的简单利落。

“我想听一听,你来找我所要做的事,和我所想的是不是同一件。”老人伸手抬了抬,指向中年男人身侧的矮小板凳。

中年男人出奇地没有自持身份嫌弃板凳低矮鄙陋,见老者示意,也是微微躬身,便随意地挽起身下袍袖,免得衣袍随身子姿势松垮之下沾上尘土,神色恭谨地坐到了板凳上。

一位坐在算卦摊后老神在在气定神闲,一位坐在卦前摊的小板凳上恭谨认真神态平和,外人眼里俨然一副问卦解卦的架势。

“我想,大概是同一件吧。”待得坐稳之后,中年文士目光看向老者,目光中看似轻松,却又透着小心的试探。

“他就这么耐不住性子?你瞧瞧我们老小,才进城不到一月,连这座城什么样子都还没有看清。”老人笑呵呵的移过话题。

闻言,中年文士轻轻摇头,

“李老,我想您也清楚,从您和那小孩进城之前百里,我们便已经获知了你们的行踪。”

“侯爷也知道,那件事过去了这么多年,您依旧十分希望能亲手杀了他。”

“所以,侯爷愿意给您一次机会。”

说到这里,中年文士起身,再次躬身,语气坚定,“但也请您为侯爷做一件事。”

此刻这位文士身上的锋芒终于不再遮掩,言语中里威逼宛若化作一把刀刃,隐隐向仍是一脸笑意看不出是何心思的老者刺去。

“在下文云忧,白侯帐下谋士,奉王府授意,相邀李老到府暂住。侯爷想为李老肯屈尊来到安邑一尽地主之谊。”

话音落下许久,名为文云忧的中年男人都没有听到老人答复,他便依旧保持着行礼动作,大有老人不答应他便不起身的架势。只是这位名作文云忧的中年谋士心中也暗暗忐忑,忍不住悄悄用眼角的余光看老人看去,眼前的老者仍然只是静静地站在自己面前,没有直接拂袖离去,也没有直接出声,这才稍稍放下心一些。

时间过去了许久,老者依旧没有回复,文云忧腰已经弓地酸痛不堪,实在难以忍受,这位谋士只好心中安慰自己老人是在斟酌利弊,他再坚持一会儿。依旧不敢有动作起身。

如此又过了一会儿,老者依旧没有出声,文士终于耐不住,收起礼数,抬头看向老者,眼中隐隐带了几分薄怒。

“呵呵,别急。”老者见眼前的小辈如此怒目而视,脸上没有什么不满,只是摆了摆手,自嘲般地呵呵笑了笑。

“我在等你们的人何时才敢出手,你要怪就怪你都躬身这么久了,他们依旧不敢显露气势配合你,在你行礼的同时一齐发出气势压阵,一礼一兵,这般邀人岂不是更妙?何人敢拒绝武安君如此‘诚意’的相邀?”老人神色不变,言语中却毫不留情地讥讽。

“从你刚才说话的一瞬间,这条巷子里有十二道气机锁定在了我身上。”

“可是你觉得,就凭你们这十二位国士,加上你这初入国师境的文客,能配被我放在眼里吗?”

老者自顾自地说着话,手扶着卦签,眼光和煦。

文士则听出了一身冷汗。

不待文士答话,包括文云忧在内,隐藏着的十三位强手,同时忽然感觉胸口猛地被重锤击中一般,更有几个人隐隐间似乎听到了肋骨碎裂的声音,突如其来地剧烈冲撞感,却丝毫发现不了这无故力量的来源。更做不到能有效地一丝防范。

巷子里传出几声强行忍住地闷哼,落在老人耳中,却依旧不见人影。

老人脸上笑意更甚。

文云忧此刻感到胸口一阵排山倒海,胸腔中似乎有无数根钢钉在里面搅动。喉咙中一股甜意忍不住的上涌,但是被他紧锁着牙关狠狠咽了下去。

过了好一会儿,文士才缓过神,看着眼前笑容愈发慈和的老人,心中清楚老人隐藏在柔和笑意下那截然相反地雷厉手段。深深呼吸了几次,这才缓缓出声,语气诚挚了许多。

“云忧,谢过李老先生教训。”

当晚,老人最后还是带着大快朵颐后地少年推着卦摊走进了白侯府,住进了其中的一间尊贵院落,谁也不知最后发生了什么,文云忧又是如何说动这位老者的。

“侯爷,事情都办妥了。”文云忧在王府大厅内,对着一位白袍老者恭声说道。

白袍老者双手负于身后站在眼前的中年文客之前,闭目凝神,待文云忧将隐去了自己受伤的经过细细说完并没有立刻开口,只是旁边的烛火在后者说完后似乎变得飘忽了一些,隐隐透出一丝呼呼风声。

“他提了什么条件?”许久,就在中年文客伤重感觉一阵胸闷头昏之时,白袍老者不紧不慢地开口。

“侯爷,李老他并没有说什么条件,只是说可以先随我到府,如果他有什么需求会自己提出来。”文士运气强行暂时镇住身上伤痛,赶忙应道。

“哼,这老家伙什么时候转性了,当初他守赵国的时候可是出了名的暴躁,如今竟然也学会事后谈条件了。”老者一声冷哼,怒道,“他真以为他随手重伤了你,我也真不敢拿他如何吗?”

“侯爷息怒,文忧并无大碍,李老并未出手重伤我,只是一些皮肉上的外伤淤血,这会儿还没有散去才显得胸闷罢了。”见老者有些动怒神色,而且还是因为自己,文客感动之余还是伴着终是被老人觉察了的无奈,连忙劝道,“自我投靠侯爷以来一直也未立寸功 ,能把李老请进王府,便算是在下能为侯爷做些微末回报。”

“哼。”老者转身,随手一甩身上袖袍拂动,一道劲风从袖口飞出,正击在身后躬身的文客身上,后者身形身不由己地倒飞出七八步,方才逐渐卸去了老人袖袍中的风劲。

待得文客重新站稳,忽地惊喜发现,之前因李姓老人重击而遭受影响的胸闷在这一道劲风之下竟然呼吸舒缓了许多。这让原本要休养几天的身体更是提早了许多,几和平时无二。

文客连忙谢道,“多谢侯爷。”

“无妨,说到底你也是帮我办事被伤的。”老人摆了摆手,漫不在意地随口说道,脚步轻抬,转身一步步稳健舒缓地向大厅外走去。

“告诉那老头,说我明天去看他。”说罢,不等文客回话,便自顾自地离开了大厅。

待老人转身离开打听再也见不到人影后,文客松了口气,自言自语的嘴里喃喃着“现在天黑的真是越来越早了。”

不着边际的言语,文士脑海中却是浮现之前临了老人答应随他进府后说过的漫不经心般的话语:“心劲儿不错,但是耐心不足。到个破军镜也就顶天了。”

一时心中是该欢喜还是忧,最后文士无奈地自嘲般苦笑了一声,转身离去。

王府内 一处庭院内

“师傅,我们怎么忽然来到这个大宅子来了,这个大宅子看起来好豪华啊,我们身上的钱怕是全加起来也住不起一晚吧。”被唤作刘丰的少年在刚来王府时便上上下下把周围环境打量了一个遍,待得终于四下无人,只留他们师徒二人时,这才偷偷拉着那位被尊称为李老的老者衣袖说道,“要不,我们今晚偷偷溜走吧,不然我们可能真付不起钱了,早知道我就不买那只烤鸡了。”

闻言,老人难得带着有些诧异地眼神打量了几次少年,过了好半天,才略微喘着一丝粗气地在心中算是恢复了对这位怎么如此没出息弟子的心理建设,轻轻笑道:“放心,这里是这里的主人来请我们住的,怎么会收钱。”

“你大可以安心住在这里想住多久住多久?”

少年一下瞪大了眼睛,“真的?不会有人赶我们吧?”

“我可怕在这里住久了就回不到以前风餐露宿的生活了,到时候你想走可别怪我不跟你。”

“师傅我们到底要在这里住多久啊,你先给我个大概时间嘛。”

“师傅……”

“大概真的会很久吧,久到最少你要修习到宗师境。”大概是被少年无休无尽的问题折磨地不耐烦,老者脸色幽幽地开口,目光瞥着略显急切地少年,面带嫌弃。

谁能想到这位能被少年气到喘粗气地慈和老者,与那位念头闪动间一气重创十三名国士国师境强者的老者,是同一人。

“为师带你来到这里的本意之一,就是带你继续修行。”

“在这里,你会修为大进,会见很多人,也会杀很多人。”老人心里暗自说道,嘴上却没有一句说出口。

月悄悄挂满枝头,除了一些往来事务的府中佣人,府中渐渐归于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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