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爱的痕迹
周六,阳光慢慢拨开厚重的云层,将清透的蓝归还给深港这座城市。经暴雨冲刷过的建筑、街道、花木焕发出新的生机,被低气压支配了一整周的城里人终于可以在这一日里自由地呼吸。
陆文珊一早出门去买豆浆油条,有三三两两的小女生从她身边经过,女孩子们嘴角的笑容和眼里的光芒无一不在告诉她,这是美好的值得期待的一天。
女生愉悦自己的方式可以很简单——精致干净的妆容,独一无二的衣裳,以及可以独享的时光。
她从衣橱里找了件从未穿过的朱砂红连衣裙,小圆领、无袖、收腰包臀,小开叉不对称的下摆。
站在镜子前,她将自己从头到脚地端详了一番。欧洲工坊的设计师总有本事用简单的设计去为她勾勒身型,挺拔的上半身,完美的腰臀比,就连裙摆所落的小腿肚位置,都恰到好处的展示了她修长紧实的双腿。技艺精湛的制版、裁缝,辅以鲜亮有质感的红色面料,使得陆文珊整个人看起来肤如凝脂、凹凸有致。
在决定要去逛商场后,她给自己化了个清透的淡妆。
陆文珊刚一走出自己房间,便被母亲叫住了。
“珊珊,你这是要去约会吗?”
“不是,我去逛商场。”
“一个人吗,刘铮不陪你?”
“他这周挺忙的,让他休息吧。”陆文珊环顾了一下屋内,“爸爸呢,去哪里了?”
“书房里听电话呢,一拨接一拨的人打来找他。”
“我今天会晚一点回来,不要等我吃晚饭。”
“好的,去吧。”
这两年,深港不断有新的地标商圈出现,但陆文珊偏爱的始终是大剧院那一带。虽说都是逛街,但明确的知道自己想买的东西在哪座商场的哪个位置,总好过去到陌生的地方无头无脑地瞎逛。
BV的Mon Jardin系列中有一款白花调的香水,那种清甜且不张扬的气息深得她心。
店员见她爽快,又热情地推荐其它香水给她试,直到刘铮打来电话。
“文珊,你在哪里?”沙哑的声音告诉她,此时的刘铮大概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
“我在家里。”她觉得辛苦工作了一周的他需要一个回笼觉。
“一起到外面吃午饭,好不好?”刘铮问道。
“好啊,你一会儿定好地方发短信给我。我不急,你慢慢来。”
挂掉电话,见店员依然一脸笑容地站在身边,陆文珊索性买了两瓶一模一样的Mon Jardin,花少许的钱,让认真工作的小女生们开心,她倒是很乐意这么做。
店员送她到门口,她一边与人说再见,一边回头要去另一家店时,一个陌生又熟悉的身影打着电话刚好从她身前经过。
陌生的是那个女人的脸,熟悉的是她身上穿着的蓝色长裙和一头大波浪的卷发。
陆文珊最先看到的只是女人揣在手里的那款CD深红瓶的香水,而后,她听到女人对着电话那头说了“Alston……昨天……等你……”,最后,她才从女人一晃而过的蓝色身影中回想起她是谁。
“哈!”陆文珊觉得无奈又好笑,好不容易逛趟商场,居然碰到她。
她站定了几秒,倒也没有多想,打算继续去二楼的FRANZ看瓷器。但还未迈出几步,就收到了刘铮发来的短信,他说自己临时有事要将午餐改成晚餐。
此时,她已能大概猜到一些事情,原本的好兴致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陆文珊返回刚刚的店铺让店员找了一些化妆品给她,然后又去CD专柜拿了与那个女人同款的香水。
出了商场,她去了附近一家高耸入云的酒店,此时的她亟需一方静谧的独处空间。
吃过午餐,做完SPA,才终于等到77层的房间。
倚在沙发上,看着窗外的蓝天和CBD的繁华景象,她懊恼地将脚上的高跟鞋踢到地上,又抓起靠枕不断用力地拍打身体。她叹息,她尖叫,最后将头埋进自己双臂里。
过了片刻,她走进浴室,换上了浴袍,又叫来服务员将红裙拿去熨烫并要求在一小时内送还给她。
她往浴缸里接了半缸热水,然后坐回到床上,一遍遍复盘自5月7日与刘铮相识以来发生的一切,并尝试推演两个人关系的走向。
一小时后,她匆匆洗了个淋浴,穿回了自己的红色连衣裙。
刘铮给她电话,她发了酒店房号给他。
她拿出那瓶CD的香水,喷了两下在自己的右手手腕上,又将余下的倒进了浴缸。
她晃了晃手腕让香气扩散,然后很不屑地笑了笑,在陆文珊看来,俗也该俗得极致。
站在浴室的镜子前,她将黑发扎起,露出光洁无瑕的颈部。她还要给自己化一个明艳的妆,有精致的眼线和漂亮的红唇。
他来她房间时,她正拿着唇线笔描唇型。
“你先坐会儿,我马上就好。”她回到浴室,用纸巾擦了擦镜子上的水汽,又从化妆包里翻出一支哑光的正红色口红。
他跟着她进了浴室,不解地问:“文珊,你怎么在酒店?”
“逛街逛累了就来酒店休息啊。”她从镜子里看了刘铮一眼,发现他也盯着镜子中的自己。
“为什么不回家,你家离这儿又不远。”两个人的目光在浴室镜里交汇。
“待酒店不更轻松吗?自助餐后正好睡上一觉。”陆文珊故意拿口红在手背上试色,避开了刘铮此刻的眼神。
刘铮绕过水雾氤氲、香气缭绕的浴缸,站到全景的玻璃幕墙边,看着外面的景致许久没有说话。
她化好妆暗自发笑地走出浴室,他跟在她身后。
她从枕头下找出一对耳环放入手袋中,又掀开被子翻出一双薄透的肉色丝袜扔进垃圾桶里。
包括刘铮在内的绝大多数人都有强烈的自我证实倾向,陆文珊不动声色地将戏演到这个份上,他刘铮自然会为陆文珊今日的反常行为脑补出一个他所认为的最合理的解释,更何况,她刚刚亲口提到了“自助餐”。
男人又有强烈的自尊心,他们会对自己说,看,这个女人从头到脚打扮得美艳动人还不都是为了取悦你,你却辜负了她的美意,她定然是不开心了,才做那种傻事情。你一直想要的那些,她终于愿意给了,你自己却搞砸了。想必,刘铮之前的欲望有多强烈,这一刻的悔意就有多深刻。
“文珊。”
“嗯。”刘铮的话还未说完,陆文珊就转身靠到了他胸前,紧紧抱住了他,“刘铮,你知道吗,这段日子我每天都会想你。”
陆文珊并未撒谎,刘铮已经在她的生命里逐渐变得重要。
“上午打电话给你,你为什么不说?”
“我不想着让你多睡会儿嘛,而且也不急那一时半刻。”陆文珊抬头看了刘铮一眼,“谁知道你中午会遇到其它事情要临时改时间。”
“文珊,我现在想要……”他低头在她耳边呢喃,却被她突如其来的一个小动作惊得目瞪口呆。
她伸出右手的食指在刘铮颈部一侧摩挲起来,然后又将他拉进了浴室。
“刘铮,你是炒菜的时候不小心让热油溅到了吗?”陆文珊边说边找出牙膏挤到刘铮脖子上,又用手指打圈圈地给他涂抹,“疼吗?”
“不疼了。”
“以后这样的烫伤一定要及时处理好,不然会留下疤痕的。”她摁着刘铮的胳膊,踮起脚尖朝涂牙膏的地方轻轻吹了吹,又抬头看了看他的脸,“还好没有溅到脸上。”
“文珊。”
“嗯。”陆文珊应和着,随即就要去解刘铮衬衫上的第二颗纽扣,“对了,你刚刚说你想要什么?”
“我是问你晚上想要吃什么。”刘铮捏住了陆文珊的手。
“我在顶楼的餐厅预订了位置,南非Knysna生蚝,你中意吗?”
“好。”
“过三分钟,自己把牙膏擦掉。”陆文珊拧了热毛巾放到刘铮手里,然后走出了浴室。
陆文珊突然好奇,刘铮的前女友是怎样的一个人,他们何时开始在一起,又因什么发展成如今的这种关系。又或许,他们依然还是彼此的恋人,他身上的那些吻痕不都是最好的印证吗?想到在那个女人的身上也会有刘铮留下的印迹,陆文珊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
如果他始终不能厘清与其他女人的关系,那她该怎么办?总不能次次都在他面前演戏,还强装镇定地去擦那该死的吻痕吧?当然,她也可以挑明了去问,但刘铮势必会百般借口,甚至乎将原因推到她身上。
“所有的人都在给我出难题。”连她心底的那个自己都在等着看笑话。
“文珊,在想什么呢,那么出神。”
“刘铮,我不太喜欢深港的夏天,我想回帝都住一段时间。”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冒出了这么一句话,但她知道自己此刻看向刘铮的眼神一定是带着不快的。
听她这么一说,刘铮脸上的笑容一瞬间就消失了,质问道:“你是不是太随性了?还是说在帝都有什么事情是你非做不可的。”
“没有,我就是最近压力太大了,想出去走走。”
“压力,你能有什么压力?”刘铮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你成日被父母护着,男人哄着,要钱有钱,要势有势,你跟我讲说你有压力。”
“随你怎么讲。”她明白他的意思,心想,对,我陆文珊就是有个好父亲,就是可以不用像其他女人那样在你面前装柔弱扮凄苦,哄着你这个蠢货讨要好处。
“不许去。”
见刘铮愠色未消,为了平复他的情绪,陆文珊开口道:“你帮我穿鞋,我们去吃晚餐。”
“自己穿。”刘铮嘴上拒绝,眼睛却锁定了她放鞋的位置。
陆文珊暗自嘀咕,小样儿,今天竟敢冲我发脾气,我还没给你甩脸子呢。你不就喜欢矫揉造作的女人吗,没劲……暴露了弱点都不自知,要是以后有企图的女人都拿这一套拿捏你,你不知道会栽到哪条沟里去。
她转而用深情且渴望的目光看着他,柔柔地说道:“陆文珊的丈夫,陆文珊的先生,陆文珊的爱人,请帮她穿一下鞋。谢谢……”
她的只言片语总能直击刘铮心底,有扰他心神的魔力,被她这样轻声一唤,刘铮愣在原地,一时间只想到四个字回应她:“再叫一遍。”
陆文珊微笑着坐在床沿上,晃着小腿,抿嘴,摇头。
他拎着鞋蹲下身来,用宠溺的眼神看着她,说:“刘铮的太太,别乱晃了,您的爱人正在为您服务。”
“好的,我的先生,我会给你好评的。”
他们相互凝视,一种甜蜜的情愫在空气中弥漫。陆文珊前一秒还想着要捉弄教训他,后一秒就沉沦在了他的温情里。
“细高跟鞋穿太多对身体不好,而且生小宝宝时有可能会出现分娩困难,以后尽量别穿,好吗?”他托起陆文珊的脚放到自己膝盖上,揉了揉她的脚踝、脚背,这才将鞋穿到她的脚上,而后他又摸了摸脚后跟的位置以确保她穿得舒适稳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刘铮,你有没有给其他女生穿过鞋啊?”
“想什么呢你,我是鞋店服务生吗?”刘铮大笑,“我只会为自己的妻子做这件事。结婚,怀孕,生病,年老,我都会呵护你,这是我的责任。你今天这样撒着娇地捉弄我,我也愿意满足你。”
“你知道我在捉弄你?”
“我俩谁更聪明你心里没点数吗?”他将手压到她的膝盖上,“我脚麻了,快扶我起来,再这么蹲着,我一会儿该双腿跪在你面前了。”
诚然是他更聪明了,在这一点上陆文珊心知肚明。那么,他口中的“捉弄”指的是什么呢,单单是让他穿鞋吗,还是包括了其它?
她将手搭在他的肩上,缓缓地起身,带着无尽的疑问亲吻了他的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