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执厂督的傀儡皇帝老攻17
第202章偏执厂督的傀儡皇帝老攻17
寒风凛冽,铅灰色的天空云气低垂,一队车马在官道上蜿蜒前行。
“姑母,看天气恐怕要下雪了,鲍指挥使说前面再行十里,就是有名的梅园,不若在那里借住一晚,等到明日雪晴入城,也能讨个好兆头。”
宋王妃听到侄儿提到梅园时,声音有片刻迟滞,询问道:“可是有什么不妥?”
宋通海将声音压低了些,说:“据我所知,这座梅园此前属于卫督主,后来到了陛下手中。”
车厢内外一片沉默,过了片刻,宋王妃道:“就按鲍大人说的办吧。”
宋通海得了姑母准话,驱赶马儿,追上鲍海传递消息去了。只是心里到底不得劲,他和兄长怎么就没想起给陛下送几个庄子呢?
马车里,宋王妃按了按额角:“碧玺,将窗子打开些,车厢里太气闷了。”
碧玺依然将窗子打开一条缝,冷冽的空气涌入车厢,帷幔被掀起一角,偶尔露出车内宋王妃略显疲惫却依然端庄的面容。宋王妃拢了拢华丽的裘皮披风,取过几上的暖炉,抵御车外的严寒。
碧玺担心她受寒,轻声询问:“王妃,奴婢将窗子关上?”“不必。“宋王妃看向远方,“世上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我早就已经习惯了。”
碧玺知道王妃指的是什么,劝慰道:“陛下年纪轻,有您在身边教导,定能早日回归正途。”
宋王妃抚弄着暖炉没言语,形势不由人,到底要如何,还要她亲眼见过才知道。
雪花飘落,天色愈发暗淡,不过片刻,侍卫们身上的盔甲便已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雪花,呼出的白气在空气中瞬间凝结。马蹄踏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伴随着落雪,马车终于抵达梅园。马车长驱直入,一路来到主院。宋王妃在侍女的搀扶下走下马车,程管家和玉姑姑齐齐上前行礼。
玉蝉颤声道:“王妃,可算把您盼来了。”宋王妃看着他俩明显苍老许多的容颜,说:“辛苦了。”玉蝉还想要说什么,程管家注意到鲍海与一众侍卫,给她使了个眼色,玉婵将滚到喉咙的话咽了回去,只道:“王妃一路舟车劳顿,还请先稍事歇息。”
宋王妃颔首,被人伺候着沐浴更衣,用完膳后,这才又让人叫来程管家,与她们一处说话。
等到室内只剩下他们三人,程管家和玉蝉双双跪地,羞愧道:“属下/奴婢没有照顾好陛下,有负王妃嘱托。”“和你们无关,不必自责。”
程管家老泪纵横,王妃愈是宽和,他的心里就愈是羞愧。闽南王府就那么一棵独苗苗,他们不仅没有照顾好,还让个心机深沉的太监给拐跑了。
宋王妃原本并不急着入京,她在商户人家长大,从小耳濡目染,做生意的手段并不比兄弟差,当初带着大笔嫁妆嫁给闽南王,婚后婆家并未限制她,这么多年一直掌管着外面的营生。后来收到侄儿和管家的书信,得知儿子竟然把大通商行的印信都送人了,这才不得不将手头的生意交给底下人。“说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程管家与玉蝉对视一眼,上前道:“事情要从抵达云中郡说起.……
他到现在也想不明白,世子怎么就突然和个太监纠缠不清呢?
玉蝉点头附和:“之前世子都好好的,自打那日之后就像被下了降头,恨不得从早到晚跟那位待在一处。奴婢私下劝过世子,不巧被暗察司的人听到了,奴婢与程管家商量了一回,再不敢轻举妄动,想着等到世子顺利登基再劝不迟,只是……”只是谁能想到,自打进京后,他们就被留在了闽南王府,便是想要劝上几句也没机会。
宋王妃点点头,这事确实透着蹊跷,她生的儿子,她再清楚不过。世子在府中时,并未与哪个丫鬟亲近过,她当时还觉得欣慰,觉得儿子这点随了王爷,只等将来开了窍便好。却没想到人倒是开窍了,只是开错了地方。
收到书信,她一整晚都没睡,次日就去拜了神妃娘娘,当时求的是一只上上签,签文她现在还记得:宿缘前世定,福泽共此生。
然后,她就更睡不着觉了。
神妃娘娘的指引,她不敢不放在心上,可让她看着儿子跟个宦官搅和在一起,又实在是意难平。
想到侄儿查到的消息,她家那个不成气的,登基后竟然不趁机收拢势力,反而将天子九卫都交给了别人。明明已是天下至尊,却如傀儡一般,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她只想让王爷入梦,用家法好好伺候那个败家子。宋王妃心里转过诸多念头,见两人还跪在地上,便道:“起来说话吧。”
卫崇权势滔天,有多盛气凌人她是亲眼所见,程管家和玉姑姑不过是王府下人,又能如何呢?
宋王妃想到这里又是心里发愁,有神妃娘娘的指示,她连婆婆的款儿都不敢摆。
“与我说说,陛下登基后,沣京城里的情况吧。”次日,雪霁天青,闽南王妃一一当今陛下生母入京,礼部准备了仪仗队,将人一路护送至宫城。
秦疏早早便在宫门口等待,当车驾停下,秦疏快步上前,亲自去扶宋王妃下车,跪地请安:“儿臣拜见母妃,母妃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
闽南王妃眼中含泪,扶起秦疏,神情激动道:“我的儿,为娘终于又见到你了。”
她仔细端详着他的面容,不过几月未见而已,儿子身上便已多了说不出的威严,欣慰的同时又有些怅然,目光右移,宋王妃看到了站在秦疏身侧的卫崇,目光中闪过一丝打量。卫崇对人的目光向来敏感,一下子就感觉出了这与此前他前往闽南迎接陛下时的不同,看来,宋王妃是知道了的。
卫崇恭敬地向她行礼,宋王妃微微点头,“卫督主,又见面了。"脸上却没有太多表情。
秦衡见这位皇祖母面色似有不喜,上前行礼道:“孙儿拜见皇祖母。”
宋王妃的注意力被拉回,垂眸打量着这个小少年,见他满眼濡慕,看着就很是聪明伶俐,让人见之欣喜。宋王妃将他扶起,之前一直在担心陛下与卫崇之事,倒是忘了陛下还从广平王那边给她抢来个孙子了。
她看着一脸沾沾自喜求表扬的儿子,太阳穴突突直跳,这哪里还有之前的帝王之气?
卫崇是个细心的,示意陛下收敛着些。
宋王妃站在他们对面,将这一幕收入眼中,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秦疏轻咳一声:“天寒地冻,还请母妃上轿。”秦疏将人迎上暖轿,一路往慈安殿而去。
等到殿中只剩下母子二人,少了之前的母慈子孝,空气中只余一片静默。
还是秦疏率先打破了沉默:“我与卫崇之事,母妃都知道了吧。”
宋王妃没想到他一点没遮掩,直接将事情挑破,连日来的担忧彻底爆发,“陛下,你糊涂啊!”
秦疏亲自倒了两盏茶,将其中一杯放到宋王妃面前:“母妃消消气。”
宋王妃将茶水一口饮尽,疏衡自小在宠爱中长大,向来任性妄为,每每做错了事,说上几句好话便能免于责罚,以至于长成一副纨绔模样。
她总以为时间还长,等到疏衡袭爵,成婚之后,便能变得成熟,哪想到朝堂风云变幻,让他们家捡了个大便宜。她原本担心心疏衡年轻,又未学过帝王之术,处理政事会受到朝臣掣肘,却不想还有更大的惊雷等着她。“你有没有想过,此事传出去会如何?你会成为天下人的笑柄,皇家将会威严扫地。”
宋王妃压着火气,说完已是泪流满面,“早知今日,我当初还不如随你父王去了,也好过操这没边儿的心。”秦疏默默送上锦帕,心里道了句抱歉,只是卫崇才是他来到此间的意义,便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他也势必要给卫崇一个名分的。
等到宋王妃止了泪水,秦疏目光坚定地看着她说道:“母妃,儿臣知晓您担忧,但儿臣与卫崇之间却并非一时冲动。儿臣有几斤几两母妃再清楚不过。于公,卫崇此人,良才美质,有治世之才。他对儿臣忠心耿耿,在政务上能为儿臣出谋划策。于私,他姿容绝美,乃儿臣平生仅见,且性情与儿臣相合,实在难以割舍。”
宋王妃眉头紧皱,一脸不赞同:“你想要良臣,这天下多少没有?若看颜色,普天之下不知有多少人想要得你垂青。为何偏偏与他纠缠,他的名声、他的身份,哪点配得上你?”秦疏心下一动,神色莫测:“正因如此,他才会对儿臣死心塌地。”
宋王妃神色一怔,看着他半晌没言语。这一刻,她才真正意识到儿子身份的变化,卫崇是个太监,名声可止小儿夜啼,且势力遍布朝野,他是在用感情设计他人的真心,获取忠诚啊。秦疏沉声道:“母妃,内阁把持朝政已久,说句不好听的,龙椅上坐的是谁,甚至有没有那个人,对内阁来说并无太大影响。朝堂波云诡谲,若是没有卫崇,恐怕我这辈子都没办法安寝。”
宋王妃心头悚然,“那,你现在放权给他,等到将来结婚生子一一”
秦疏打断她的话:“母妃,我对子嗣没有执念,便是结婚生子又如何?族谱上也是记在先帝那一支,闽南王这一支,在我这辈儿就已经到头了。既然如此,我为何还要执着于那些。母妃已见过衡儿,衡儿聪慧非常,儿臣十分喜爱。过几日祭祖,我便正式将他记入名下。”
宋王妃出身商户,做生意的人最讲变通,倒也不会抓着规矩不放,更不想第一天跟儿子重逢就闹不愉快,只是对于他的决定,宋王妃还是觉得太过草率,便道:"将来的事情谁又能说得准,你难道还能一辈子不立后不成?哪日有了亲生孩儿,又把过继来的这个置于何地?”
秦疏踱步走到窗前:“开宗祠时,儿臣会将卫崇一并记入族谱。”
宋王妃听到这话,犹如被雷击中,倏然起身,满脸的不可置信,身子都晃了晃,声音颤抖着:“你说什么?”秦疏回身,一字一句,清晰地重复了一遍。外面的天光雪色投入室内,光影交错,宋王妃视线朦胧,怎么也看不清他的神色,只是喃喃道:“宗正不可能会同意的。”秦疏嘴角微微上扬,又放出一道惊雷:“骊王已经同意了。”
“同意了?“宋王妃眼睛瞪得极大,满脸的惊愕,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声音都变得尖锐起来。
秦疏微微点头,神色从容淡定:“不过是在族谱上记个名字而已,我又没说要昭告天下,有什么好反对的?”原来,秦疏自打将衡儿扣在宫里,就已经开始精心谋划此事。
广平王当初派人在新帝入京途中刺杀,一个不好就得戴上谋逆的帽子,结果旨意传来,他不仅没被针对,幼子还有可能被封为储君,便是降了辈分又如何,那可是皇位啊,让他当孙子都行。
等到看过传旨太监私下交给他的密信,更是高兴地大宴宾客,足足摆了三天的流水席。皇帝那个大傻帽竟然要封卫崇做皇后,儿子的皇位更稳了,再没想过还有这样的好事。不就是入族谱吗?他们广平王府举双手双脚支持。骊王那边更好搞定,骊王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儿没女,秦疏用积分兑换了一枚孕子丹,别说女人,便是男子吃了也一样能生出孩子来。
他派了“神医”去给骊王医治。月前,骊王府已经传来喜信,骊王一把年纪,好悬没高兴过去。再过几个月,骊王府便后继有人了。
至于其他宗亲,秦疏保证,只要他们支持自己,便特赦他们去地方任职,只要考评达成上等,便允其子嗣袭爵不降等。宗室子弟只拿工资不干活,秦疏本来就觉得亏了,将人安排下去,哪怕只是去做个吉祥物也好。
宗室子享受惯了阶级特权,有机会延续曾经的荣耀,自然会抓紧陛下递来的橄榄枝,他们手握大把资源,门客众多,真心心想要做出成绩远比普通人容易,如此皆大欢喜。至于朝臣,只要内阁点头,其他不足为虑。而有暗察司帮忙,想要搞定几位阁臣,真的没有什么难度。只能说,这个世界上还是正常的人多。
宋王妃听得一愣一愣的,这事听来容易,想要办成却一点儿都不简单。
“陛下有没有想过,会遭天下人诟病,后世会如何评价?”“他人诟病?“秦疏轻笑,“只要我大权在握,便没人敢在我面前乱吠。至于天下人,他们并不在乎谁做皇帝,只在乎谁能让他们过上好日子。”
宋王妃神色复杂,她的孩儿,真的长大了。秦疏拉着母亲坐下,语重心长道:“母妃,换个角度想,正因有了立后承嗣之事,才让儿臣有机会打开局面。母妃大可不必忧心,借着此事,余生儿臣定会富国强兵,发展民生,教化百姓,便是做不到千古一帝,中兴之主应是无虞的。
人生百年,我养好身体,多活几年,护着宋家也就够了,至于百年之后,我人都没了,就留与后人评说吧。”宋王妃在他肩上拍了一巴掌:“算计到你母妃头上来了。”不过,陛下保证能护着宋家,她这个当母亲的心里还是极为熨帖的。
数月未见,身份转变带来的陌生感,消逝在这亲昵的一拍下,母子二人相视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