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封小仪
大周朝。
永昭三年,金秋九月。
永昭皇帝祁晟登基以来头一次大规模的选秀就此落下帷幕。
一辆辆马车自威严高耸的宫门中驶出,朝着不同方向离去。马车中坐着的皆是传旨太监,奉着圣上的旨意前往各个府中宣读圣旨。
几家欢笑几家愁,位分高者者自是欢欣鼓舞,位分低的颇有些不是滋味,却也不敢表露丝毫。
定安侯府。
院中,定安侯林世钦,侯夫人林赵氏,圣旨的主角林清妍以及丫鬟仆役们皆跪在地上,等着太监宣旨。
只听上首的宣旨公公扬声道:“林氏清妍,风姿雅悦,着即册封为正七品小仪,赐居岚静阁。”公公和颜悦色道:“林小仪,接旨吧。”
宫中从不缺美人,但饶是见惯了宫中各色娘娘的容颜,传旨公公也不得不暗赞一声,比起以容貌名冠后宫的李淑仪,林小仪竟更胜一筹。
这般绝色容颜,说不准就有了大造化。
心中如是想着,传旨公公面上不显分毫,双手将圣旨捧起。
小心接过明黄色的圣旨,谢旨过后,林清妍方才扶着身旁丫鬟的手站了起来。
林世钦和林赵氏也起身。
林世钦笑着对传旨公公道:“公公一路辛苦,侧厅已备下茶水,公公请。”
传旨公公连忙躬身,笑得异常和气,他道:“侯爷您可是折煞奴才了,能为陛下办事,是奴才的福分,哪能担得上辛苦一说。”
定安侯府虽在权贵云集的京城之中当不得一流世家,在朝中已无得陛下重用之人,定安候爷本人更是无甚职位,最大的爱好唯有“享受”二字。
可太监却对定安侯爷异常客气。
原因有二。一是先帝喜欢定安候爷,为着先帝,陛下也难免念及几分旧情。
再者,宫中那位颇有圣眷的丽妃娘娘乃是定安侯的嫡长女。如今定安侯府又多了一位小仪主子。
这两位今后有何造化,这谁也不敢保证。
种种原因,太监也不会无故拿乔。
传旨公公婉拒道:“小仪,侯爷,夫人,宫中事多,离不得人,奴才这便回了。”
林世钦也不勉强,“那倒是,公公慢走。”
传旨公公也听闻过定安侯的性子,倒也不觉意外,他拱了拱手,笑眯眯道:“那奴才便告退了。”
看到侯爷就这么大喇喇让公公离开,林赵氏赶紧给身后贴身婆子庄嬷嬷使了个眼色。
庄嬷嬷心领神会,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已然转身离开的传旨公公。她从窄袖中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小荷包塞到公公手中,小声打听:“公公可知京中其他几位贵人?”
传旨公公掂了掂手中的重量,暗暗想着,这侯夫人和侯爷倒是不同。
听懂了庄嬷嬷未尽之言的意思,传旨公公笑道:“襄国公府上的郭贵人,大将军府中周美人,贵府的林小仪皆受陛下看重。”
这话的意思是这次大选的妃嫔,数这三人位分靠前。
听了这话,庄嬷嬷眼眸一闪,又塞了一个荷包过去,“有劳公公指点。”
送走了传旨公公,侯夫人林赵氏刚要说些什么,就见侯爷迫不及待地摆了摆手,“行了,旨也接了,各忙各的去吧。”
语罢,定安侯率先迈着大步离开,听说风雅居新来的芙蓉姑娘倾国倾城,又弹的一手好琴,他可要一睹芙蓉姑娘的芳容,绝不能让别人抢了先。
想到此处,定安侯不由心痒难耐,加快了脚步。
看着侯爷的身影很快消失,林赵氏神色未动,眼风扫过一旁站着的林清妍。
此时林清妍恰巧抬眸,视线和林赵氏碰上,她不闪不避,一双清眸直视着林赵氏浅笑。
林赵氏双眼微眯,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一瞬,眼中闪过一丝厌恶,“跟上来。”
“是,母亲。”
林清妍不远不近地跟着林赵氏进了景明院。
林赵氏由丫鬟扶着坐在椅子上,这才对林清妍说道:“坐吧。”
听了林赵氏的话,林清妍这才在下首的木椅坐下。
林赵氏冷眼打量着林清妍,和她那个狐媚子亲娘竟长得如此相像,这么多年她竟没发现这个性子木讷的庶女竟有这般容貌。
木讷?
林赵氏冷哼一声,将之前对林清妍容貌清秀,性子软弱木讷的印象全部推翻,这贱胚子可不木讷,反而有心思得很,和她那个娘一样,惯会装模作样。
不然也不会瞒了她这么些年竟不露一丝端倪。
想到此处,林赵氏不由有些火大。但她惯来不是逞口舌之快的性子,尽管恼怒,也没说什么难听话。
林赵氏只道:“我瞧着你身边丫鬟不够稳重,我这里的绿翘给你使唤。”
林赵氏话音刚落,她身旁站着的穿着藕粉色比甲,约莫十五六岁的丫鬟迈着碎步走到林清妍身前,福身恭敬道:“奴婢绿翘给五小姐请安。”
看着身前稳稳福身未动的丫鬟,林清妍笑道:“起来吧。”说着,她转头看向林赵氏,“多谢母亲好意,只是绿翘乃是母亲身边得力之人,怎好让母亲割爱,我身边的丫鬟虽说不上稳重,但好歹对我的性子还算是比较了解,用起来也顺手。”
林赵氏瞥了林清妍一眼,淡声道:“你们母女俩身边伺候的人本就不多,勉强顺手的更是没几个,竟也没想着给你娘留下来使唤。怎么?日后浆洗打扫都让你娘自己来干?”
林赵氏话中的威胁之意显而易见。
听到这话,林清眼脸色微变。
气氛一时沉默下来。
林赵氏却格外气定神闲,似乎并不担心林清妍拒绝,端起桌上的茶水悠悠喝了一口。
果然,没一会儿她就听到了她想要的回答。
只听林清妍说道:“多谢母亲割爱。”
林赵氏放下茶杯,淡淡一笑,“我就知道你是一个懂事的孩子。我也叮嘱你一句,日后进了宫也应当像如今这般懂事才好,做事要三思而后行,莫要行差踏错,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
这话听着倒像是一个母亲对女儿的谆谆教诲,可究竟暗含着什么意思,说的人和听的人皆是心知肚明。
“是,谨遵母亲教诲。”
“你此番进宫,到底不好带过多东西,我做主将你的嫁妆折成两千两现银。宫中需打点的地方多,我另给你补一千两,随后遣人去账房支三千两的银票。”想了想,林赵氏补充道:“你娘那里,日后月银待遇再提三分。”
林赵氏深谙打一棒子给个甜枣的道理,敲打过后,自然也该安抚一下。若只一味的逼迫,难保不会起到相反的后果。
“多谢母亲疼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