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发作
等到皇上离开之后,早已远远站在后面等着的平安和俯月这才快步上前。
“奴才,奴婢给小仪请安。”
平安和俯月给林清妍行礼。
想起祁晟最后说的话,林清妍又低头看了一眼,只见平安的鞋间已经湿了大半,而俯月的裙摆处也打湿了,只怕两人在雨中待了有一会儿了。
察觉到小仪的眼神,平安笑着解释说:“奴才和俯月来寻小仪,不想看到了陛下,便多等了一会儿。”
俯月看了看小仪身上的披风,又看了看自己臂膀处抱着的披风,“小仪,要换披风吗?”
“不必了,就这样吧。”
林清妍知道俯月是担心将这披风弄脏了就不好了。
祁晟身量极高,他穿着正正好好的披风到了她身上就有些不合适了,林清妍披着都要拖地了。只怕一会儿走出亭子外会弄脏。
可皇上既给她披上了,自然不会想不到。
若林清妍真解下来换上自己的,将皇上的披风原封不动的还回去,那才是不识好歹,让皇上不喜呢。若是弄脏了,到时候洗过再给皇上送过去便是了。
枳实扶着林清妍,”小仪,咱们快些回去吧,当心一会儿雨下的更大,不好回去。“
枳实和俯月用伞将林清妍遮的严严实实的。
主仆四人回了岚静阁。
林清妍身上倒是没湿,枳实和俯月的肩膀湿了一大半。
收了伞,刚进屋子,枳实便说道:“来人,去端些热汤来。”
听了这话,俯月连忙道:“枳实姐姐,热汤早就备好了,一直温着呢,我现在就让人去端来。”
岚静阁自是没有小厨房,但用小炉灶做些简单的小吃食是可以的。
听了吩咐的小宫女立刻领命离去。
“不用这般谨慎,我身上一点都没湿,倒是你们两个,瞧瞧都湿成什么样子了,先下去换身干爽的衣裳,我这有人伺候。”
“小仪,奴婢没事。”
枳实给林清妍解下披风,又和俯月一起服侍着林清妍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
绿翘的声音响起,“枳实,俯月,你们俩下去换身衣裳吧,我在这里候着小仪。”
听到声音,枳实立刻气不打一处来,她猛的转过身,瞪着绿翘,“这里用不着你。”
一天天的上赶着往重华宫跑,丝毫不把小仪放在眼里,下雨也不见她去寻小仪。现在倒是凑在跟前了,脸可真大。
“好了,枳实。”林清妍出言道:“你和俯月先下去换身衣裳,留绿翘就行。你和俯月还有平安一人喝一碗热汤,小心别受凉了。”
枳实心中依旧不忿,但听到小仪这样说,她也只得应下,“是,小仪。”
很快枳实和俯月就下去了。
屋里就剩了林清妍和绿翘。
林清妍拒绝了绿翘要来搀扶她的动作,坐在软榻上,喝了口热汤,又将手中的瓷勺放下。
林清妍看着下首不远处垂眸站立着的绿翘,“绿翘,你既如此喜欢重华宫,不如我放了你去,好与丽妃娘娘团聚。”
绿翘一惊,连忙跪地,“小仪明鉴,奴婢绝无此心啊。”
“绝无此心?”林清妍轻笑一声,“这阖宫上下都快知道了,我身边的一等宫女整日里巴着重华宫,你现在和我说你绝无此心。
你是夫人送来的,我自然知道夫人的用意。平日里也甚少管教你,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便好。可如今我瞧你是忘了自己的身份了。我再如何位低也是主,你再如何也是奴。若是你不给我面子,我收拾一个丫头也是不碍事的。”
绿翘赶紧给林清妍磕头求饶,“小仪恕罪,奴婢不敢。”
绿翘心里为难极了,她又何尝想日日去重华宫。可丽妃娘娘自己不肯费心收拢小仪,又想掌握小仪,便让她每日去重华宫复述小仪一整天都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
她一个做奴婢的,哪里就能拗得过丽妃娘娘了。尤其丽妃娘娘是个不听劝的,简直将夫人的话当成耳旁风,我行我素,压根儿劝不得。
林清妍垂眸看着跪地不起的绿翘,“既然不敢,那日后便少去几次重华宫吧。”
“是,小仪。”
“行了,出去吧。”
看着绿翘离去的背影,林清妍嘴角微微勾起。
说实话,林清妍其实对绿翘的动向并不在意,甚至于她对绿翘常往重华宫跑这事是乐见其成的。
林清妍在外面从不用绿翘,也不和林晗姝有过多的接触,而绿翘又时常独自往重华宫去。再联想到她进宫的原因,估计有心人已经察觉出她和重华宫那位虽是姐妹,却也并不亲近了。
林清妍可不想和林晗姝绑在一起,自然也不想让旁人认为她们是绑在一起的。
这是林清妍从不管绿翘动作的原因之一。
第二个原因嘛。自然就是为了顺利除掉绿翘的同时又将她完完全全摘出去,以免牵连她娘被夫人折腾。
估摸着现在绿翘的作用已经发挥,若是再日日去重华宫,万一露出什么马脚那可就不妙了。
所以林清妍今日这才借着机会对着绿翘发作了一番。
如今已然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只希望这股东风不要让她失望啊。
想到林赵氏折腾人的手段,林清妍便忍不住心中滔天的恨意。
林赵氏惯会做面子,任谁说起林赵氏来不都说一句好,虽有些严肃重规矩,可是实实在在的菩萨心肠,从不苛待妾室和庶女。
可谁又知道这样一个人人称赞的侯夫人使的手段有多阴私,简直让人有苦没处说。
林清妍到现在犹还记得她娘受过林赵氏的一次罚,具体原因是什么她不记得了,只记得林赵氏罚她娘的手段。那是在冬日里,林赵氏罚她娘抄写诗经,她娘被关在一间小屋子里抄诗经。
那小屋子里炭火烧得极旺,冬日里衣裳又穿的厚,没一会儿,整个人便热的浑身冒汗。那屋子窗子很小,屋内很是昏暗,需得燃着蜡烛才看得清。林赵氏让人放了四五根粗大的蜡烛放在她娘抄书的桌子上,而案桌以外几公分的地方不点一丝光亮,整间屋子只有矮桌那一小方地方是亮堂堂的。
那蜡烛用的却是最最下等的,一燃起来就冒出难闻的烟气,那烟又很熏眼睛。
林清烟在外间等着她娘,她永远忘不了她娘抄了一整日佛经,夜里出来时是什么样子的。
她娘跪坐着抄了一天书,出来时虽极力克制,但步伐还是踉踉跄跄,头发已经湿成一缕一缕的,白皙的脸颊变得通红,脸上被汗水覆盖着,眼睛被熏的通红,立马就能滴出血似的。
而出了外面,刺骨的寒风呼呼得刮,她娘通红的脸色立刻变得惨白起来。在屋里热的人发狂流出的汗水经冷风一吹瞬间成了让人坠入冰窖的利器。
林赵氏折腾了她娘两日,她娘就病的怕都爬不起来了。
而到这时候,林赵氏又请了大夫开了药,补品不要钱似的送进了梧桐苑。
惩罚妾室也不过是抄抄佛经,怕她冷,特地烧了火,又怕她看不着伤了眼睛,摆了好几根蜡烛在跟前。这不省心的妾室不过抄了两日佛经便装模做样病倒了。就这,侯夫人也立马请了大夫,看病吃药补身子一样不落下。
这样的正夫人,任谁见了不说一句好呢?
自那以后,林清妍记得她娘身子就不大强健了,眼睛也不怎么好了。自此以后,她娘就越发小心了,也让她不要轻易冒头,熬着等到嫁出去就好了。
想到此处,林清妍心中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噬咬一般,她难受的想要发狂,可偏偏还得忍着心底的剧痛。
林清妍深吸一口气,将心底的情绪慢慢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