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母子
这雨淅淅沥沥下了一日,到了深夜这才停了。
一场秋雨一场寒。下雨过后,明显可以感觉到天气更凉了。
林清妍坐在窗前的软榻上,手里捧着一杯散着袅袅清香的热茶,她时不时啜一小口,整个人闲适得很。
枳实拿着一张薄毯走过来,把薄毯抻开,盖在林清妍身上,她边道:“天气凉了,小仪您就这么坐在窗前,也不多穿点衣裳,也不怕受冻啊。”
林清妍往高抬了抬捧着茶杯的手,任由枳实的动作,“你说,明天请安能见着皇后吗?”
前些天,各妃嫔连着两日去坤宁宫都扑了一个空,连皇后的面都没见到就回来了。随后皇后便让人传旨了免了妃嫔五日的请安。
到今天就是第五天了,明日就该去坤宁宫请安了。
“奴婢觉着应该可以了吧。”枳实说的有些犹豫,“太后娘娘身子也没什么大碍,好几天了,应该快好了吧。”
林清妍笑了笑,“这谁能知道呢?”
后宫众人对皇后免了请安的原因自然是知道的。毕竟太后可是在太医看过之后大张旗鼓派人去了坤宁宫要皇后为她侍疾。
皇后和后妃为太后侍疾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了。天家身份尊贵,又是仆役成群,皇后给太后侍疾自然用不着像普通穷苦人家里媳妇照顾婆婆一样面面俱到。一般也就是伺候梳洗,陪着用膳吃药。其他琐碎的事都由宫女来做。
可太后明显就是要为难皇后,要皇后一整天都待在慈宁宫候着伺候,导致皇后就连接见妃嫔请安的时间都挤不出来。
不少人都在怀疑太后是不是故意装病,想要折腾皇后。也不怪众人这样想,太后平日里身子骨壮实得很,一般不轻易生病。
偏偏就在皇上皇后罚了郭贵人之后突然病了,指不定就是想给郭贵人出气呢。
慈宁宫。
太后半靠在软榻上,而皇后则跪坐着给她捏腿,一旁还有宫女将葡萄一粒粒剥了皮送进太后口中。远处站着的宫女手里捧着书,给太后娘娘念话本子。
太后则眯着眼欲睡不睡的,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话本子,面色红润的压根就不像是生病的样子,瞧着反倒是比一旁的皇后还要康健上三分呢。
“皇上驾到。”
外面传来太监响亮的唱和声。
话音刚落,祁晟便迈着大步进来了。
太后这才睁开了眼,懒洋洋道:“皇帝来了啊。”
“儿子给母后请安。”
祁晟行礼请安的动作倒是不含糊,行礼过后,他直起身子来,几步走到旁边的榻上坐下。
“臣妾给陛下请安。”
皇后同样起身给祁晟行礼。
“起来吧。”祁晟笑道:“皇后来这边坐。”
“哎?”太后出声制止,“就在这,哀家这腿还酸着呢。”
祁晟身子往后一仰,“母后这宫里莫不成竟连一个得用的宫女都找不出来,既然都是些没用的东西,那留着还有什么用?”祁晟声音陡然间凌厉下来,“来人,将这些不中用的奴才全都拖出去,给太后换一批得用的来。”
祁晟发了话,自然无人敢懈怠。
当即就有太监进来要将屋内的宫女都绑出去。
“住手。”
太后直起身子来,喝道:“谁敢?”
纵使太后发了话,太监的动作依旧没有一丝停顿。
“皇帝,叫你的人给哀家滚出去。”太后怒视着祁晟。
祁晟摆了摆手,所有人立刻动作麻利地退了出去。
屋内又安静下来。
“朕瞧着母后倒不像是生病的样子。”祁晟淡淡一笑,“是庸医误诊了吧。”
“胡说八道什么?”太后又重新靠在软榻上,“若不是你那么气哀家,哀家何至于此?”
正如后宫众人猜测的那样,太后本就没生病。
但众人对太后装病的目的可没猜对,她的主要目的可不是为了折腾皇后,而是想让皇帝服软。折腾皇后那只是捎带着。
祁晟自然是知道太后指的是什么,无非就是为了襄国共府那个不成器的郭耀庆。
可祁晟可不会因为旁人的一哭二闹而改了自己的主意,哪怕那人是他亲娘都不行。
祁晟脸上带着笑,可眼中却不含一丝笑意,他道:“母后说的是什么,儿子可听不明白。不过母后既然是病了,那这上火的葡萄便少用一些吧。”
说着,他转头吩咐福禄,“去告诉御膳房的,太后身子不适,不许他们给太后上油腻的吃食,只准送些清淡的吃食。水果干果类的也不必往慈宁宫送了。让太医一日三次诊脉开药,好让太后早日康复。”
福禄低头应了,他不敢抬头,怕控制不住嘴角的笑意。
太后气的不行,随手将桌上的杯子一扔,怒喝道:“你要气死哀家是不是,哀家怎么会有你这么个冷血的儿子,和你那个混账爹一模一样。”
祁晟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母后慎言。”
祁晟平日里很少动怒,真生气起来浑身的气势瞬间就让人感受到一种压迫感。
太后看着心中一跳,皇帝生气的时候和先帝一模一样,而她心中是畏惧先帝的,连带着看到生气起来和先帝又极度相似的祁晟都有些气短,太后立刻就停住了话头。
祁晟冷声道:“都给朕滚出去。”
话音刚落,屋内的人鱼贯而出,皇后也出去了。而屋里只剩下了祁晟和太后。
祁晟也不再兜圈子,直言冷声道:“太后莫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身为太后,不顾及天下百姓,只知给郭家谋利,太后不觉得愧对父皇,愧对天下百姓吗?郭耀庆仗着身份干了多少事,京城的百姓,甚至是百官无一不对其怨声载道。如此不堪的混账,太后竟还为了他而要挟于朕?”
太后辩解道:“皇帝,耀庆他只是还小,不懂事,他”
太后的话还没说完,祁晟便不想再听了,“还小?朕十七的时候就和父皇上阵杀敌。而郭耀庆如今多大了?比朕还大些,却懦弱无能毫无担当,朕怎么敢将这样的人放在朝堂之上?”
祁晟一通发作,说完也不管太后作何反应,直接转身离开。还未走两步,他想起什么,回过头说道:“皇后乃六宫之首,平日公务甚多,朕让郭贵人来给太后侍疾。”
“皇帝,你真要如此绝情,不肯给耀庆一个改错的机会吗?”
“母后可要牢牢记着,这天下不是郭家的,是我祁家的,是百姓的,可不会由郭家人做主。”
留下这样一句话,祁晟就转身离开了。
屋内传来的劈里啪啦的瓷器落地的声音未能让祁晟离开的脚步有丝毫的停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