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宫宴
七王爷的目光只是略微在她面上停顿了一下，便就移了开来。
“十弟，许久不见，近来可好？”
“劳七哥挂念，一切如常。”
七王爷笑了笑，“听闻十弟大婚，娶了姜国的玉兰公主，实在可喜可贺。”
秦游措挑了挑嘴角，伸手揽过赵亦钰来。赵亦钰粉腮含着淡笑，目光清澈，既然已经见面了，与其躲躲闪闪，倒不如大方一些。
念及此处，她索性大大方方地凝视着七王爷，“妾身见过七王爷。”
“弟妹无须多礼。”七王爷的目光又重新落回了她的身上，他这人从未对什么东西有过兴趣，今日倒是觉得这十王妃格外有趣。
空气中的气氛变得微妙了起来，秦游措自然瞧得出七王爷看赵亦钰的眼光有些异样，他不由呼吸一窒，目光冷了几分。
“七哥来这里有何贵干？”
七王爷敛了目光，这才发觉自己刚才有些失礼了，不由抱歉地笑了笑，道：“本王近日回京，所以特意来看看你，并无过多的意思。”
秦游措皮笑肉不笑，道：“七哥客气了，明日父皇要摆宴，你我自然能见到，不在乎早这一日。”
他这话可是说得不客气，赵亦钰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秦游措与七王爷的关系并不怎么好。
七王爷倒并未生气，不知他是习惯了，还是心胸广，默了一会子，才听他开了口。
“十弟，有句话我倒是一直想告诉你。”
秦游措眯了眯眼睛，“七哥请说。”
“我知道十弟因为太子的缘故对我心存芥蒂，不过太子与十弟你本就不是同一人，我只是希望你我之间不要有过多的误会。”
秦游措扬了扬眉目，“七哥哪里的话，我并无对七哥有什么误会，再说我如何行事做人，也用不着他人挂心。”
七王爷安静而又礼貌地笑了笑，赵亦钰却觉得心头一凉。他那人畜无害的笑容下隐藏了太多不能浮上水面的东西，让她不由得有些慌乱。
“十弟你多虑了，本王并不是要提醒你如何行事做人，你的处事方式与本王也并无关系，本王只是觉得十弟生性洒脱，是性情中人，故才有如此提议，如若冒犯，还请十弟不要放在心上。”
“七哥又言重了，兄弟之间何来冒犯之说？”秦游措冷冷一笑，“今日天色已晚，我也就不留七哥吃饭了。”
这是在下逐客令呢！赵亦钰暗暗想道。
她看向七王爷去，只见七王爷的半边脸隐没在阴影之下，窥不清他的表情。
秦游措倒是不懂得“客气”这两个字怎么写，转身就回房去了。偌大的正厅里，只剩下赵亦钰与七王爷两个人来。
不远处的假山上传来水流拍击的声音，哗哗啦啦的，她瞧着七王爷，七王爷亦瞧着她，他眸中透着一道耀眼的光，深刻而又刺痛。
“没想到弟妹身手不错。”
赵亦钰早知道他会有此一说，心里头早就做好了准备，便扬了下颌，笑容灿烂，“七哥这话什么意思，我倒是听不懂了，恐怕七哥认错人了。”
她就来个打死不承认，看这七王爷怎么办，就算这七王爷去秦游措那里告状，以他与秦游措的关系来看，秦游措十有八九也不会相信。
“是，我认错了。”七王爷双手作揖，笑道。
赵亦钰愣了愣，也没想到他这么好脾气，闷了一会儿声，便叫府里的下人过来，领着七王爷出府了。
她微微抿了抿唇，总是有些问题百思不得解。
以七王爷的话来看，秦游措应当与太子的关系很好，但是她曾见过皇后与太子一面，并未觉得皇后与太子对秦游措有什么不同，皇后甚至对秦游措还有很多提防之心。
她叹了一口气，看来哪里的宫廷都不简单，要想弄清这些事情，估计还要花不少时间和脑子喽。
不过现在她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去研究秦游措和他兄长之间的关系，明日的宫宴还需要她好好准备一番。
对于这个宫宴，她是很期待的，据闻这次宴会，西秦的所有皇族与达官显贵都会参加，想必是一番热闹的景象。
当然她关注的不是热闹，而是这西秦的局势。
她闭了闭眸子，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
……
宫宴那日，很快就到了。
赵亦钰与秦游措一同入场，接受着所有人探究，羡慕或不屑的目光。
她扬了扬嘴角，她可是从来不惧怕大场面的人，曾经在南赵时……
她想到这里，不觉有几分伤感，暗暗低下了眉目来。
七王爷面色平静，眼光中却跳动着火焰的色彩，直直地向她看了来。
她故意装作看不见他的目光，只与秦游措一同向高高在上的皇帝行礼，依照礼仪，她并不能抬眸瞧看天颜。
西秦皇帝的声音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威严感，“措儿，玉兰，快请起吧。朕已经听说，你们不仅平了匪患，还消灭了义军，真乃社稷之福。”
“父皇过奖了。”秦游措悠悠答道。
“措儿可有想要的奖赏？加封亲王可好？”
赵亦钰愣了愣，这加封了亲王就能够有自己的领地，可以在一定范围内自行征兵与征税，西秦如今成为亲王的只有三王爷，七王爷，如今，会再多一个十王爷吗？
“谢父皇好意，儿臣做这些事情只是为了维护我西秦河山，并不是为了什么奖励。”秦游措的声音低沉好听，回荡在大殿之内。
西秦皇帝仰天一笑，道：“你虽不要，可朕不能不赏，这几日容朕好好想想，你且先入座吧。”
幽光浮动，暗香妖娆，舞姬们应声而出，妖娆的步伐便将这前殿点缀得璀璨万丈。
她们姿态娇雅，随着乐师们奏出的而摇曳，夕阳映衬着舞姬们光洁的皮肤，旋转舞动间，带着难以言说的美好。
皇后笑了笑，突然道：“十王妃，本宫与你似乎是第二次见面了呢。”
赵亦钰点了点头，行了福礼。
“今日看来，十王妃与措儿倒真像一对神仙眷侣，让人忘了曾经的拒婚之事呢。”
赵亦钰在心里冷冷一笑，皇后把这事拿出来说，那可真是不给她与秦游措一点儿面子。秦游措素来行事嚣张，并无任何党羽，皇后此言便是故意让秦游措难堪。
“皇后娘娘多心了，当时拒婚只是市井小民的讹传之事，并不属实。”赵亦钰不等秦游措开口，率先道，“若是真的，玉兰现在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皇后气得鼻子有些歪斜，这赵亦钰言语之间不是在讽刺她是“市井小民”吗？
秦游措扬了扬嘴角，眉目斜挑。赵亦钰暗自松了一口气，果然如她所料，秦游措与皇后的关系并不融洽，恐怕他只与太子交好。
丝竹礼乐声让这不友好的小插曲迅速掩埋下去，歌舞堆砌成了表面的和乐。王爷们相互寒暄，表面上看似礼貌而友好，实则却波涛暗涌得厉害。
她还来不及细细观察，只见太子端着夜光琉璃杯，走到了秦游措的面前来。
“大哥。”秦游措面上的纨绔之色立马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认真与恭敬。
太子笑了笑，冲他举了酒杯。秦游措忙也端起了酒杯来，两人一饮而尽。
赵亦钰只见太子拍了拍秦游措的肩膀，听太子道：“近日十弟所做不错，听说连章大学士都夸赞了十弟。”
秦游措皱了皱眉，显然他并不知道这位章大学士是何方神圣。
他不知道，可赵亦钰却是知道的。
看来上次顾贵妃果然依她所言，已经收服了这位德高望重的大学士。
太子见他不解，笑道：“十弟何必摆出这幅样子？据我所知，十弟你的舅舅前阵子为章大学士编修了诗集，章大学士高兴之余便在父皇面前说了十弟你的好话。”
秦游措的眉头越锁越紧，“大哥，此事我并不知晓。”
太子笑了笑，目光里却凝聚着一层令人发冷的寒意。赵亦钰不信秦游措看不见，亦或是秦游措选择性地忽略了那样的目光。
半晌，只见太子又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十弟何必紧张？大哥相信你，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大哥待你就像亲兄弟那样，大哥相信此事定是顾贵妃弄出来的，与你并无关系。”
赵亦钰差点没翻个白眼，这太子在睁眼说瞎话之前，能不能把表情先调整好了？明明是一副恶人模样却说着感人的话，看着的确奇怪！
秦游措笑了笑，并未答话，但赵亦钰清楚地在他眉宇间看见了一丝失望之意。
“对了十弟，此次回来你可去拜见过你母妃了？”
“还未去过。”秦游措如实答道。
太子叹了一口气，“十弟有空还是去看看吧，母子之间哪里有这么大的仇怨呢？你看，她来了。”
秦游措抬了眸子，朝大殿门口看了去，果然见顾贵妃一身正红色华服，额前贴了一片梅花，正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他冷冷一笑，顾贵妃亦是冷冷一笑，那森然的笑容，足以凝结殿内所有的暖意。
赵亦钰只觉得他们的对视不像是母子的对视，而是像敌人间的挑衅与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