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旧日谈（三十八）
“你在……生气吗？”
“我应该生气吗？”程落想了想，手枕在脑后，“其实还好，远没有二轮游戏结束那时候生气。”
她那时认为唐境泽在耍她玩，明明知道凶手却不告诉她，看着她为那个从未见过面的凶手执着。
然而现在知道真相了，回寻他的所作所为便觉得有迹可循，也大概能理解为什么不愿意告诉自己。
“但我很不解，唐境泽，为什么要做到这一步呢？”
一路走来，不说机关算尽，但也算是一步一谨慎，如果不是二轮游戏结束后，在那本《少女的归途之旅》中发现了所谓凶手的线索，也许她真就能按照一开始唐境泽规划的路线走完全程。
唐境泽一直避免她和程湘南正面冲突，也许是因为他也知道，一旦正面对抗，所有真相便会以一种异常惨烈和直接的方式想起。
相比之下，所谓“搜集书页、恢复记忆”的名义或许会更加委婉一些吧。
但他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要做到这种程度呢？
直接将血淋淋的真相撕裂在眼前未尝不是一个足够直白的方法，也许她会受伤，但这又关唐境泽什么事呢？
“唐境泽，我现在所想起来的记忆中完全没有你的身影。”程落道：“你在我的生命中，担任什么样的角色呢？”
“……也许，只是旁观者罢了。”
“旁观者吗？听起来有点冷漠啊。所以你一直在旁观我并不怎么顺利的过往吗？”
唐境泽抿了抿唇，沉默着。
“你还没有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呢，为什么要做到这种程度？直接让我通过和程湘南对峙刺激出过去的记忆不是更快的方法吗？”
不知是不是唐境泽的错觉，他总觉得程落对于从他口中说出的回答过于执着了。
二轮游戏结束那时也是，从他口中要不到答案就会生气。
他起身坐得离程落近了一点，一靠近，他身上微凉的气息伴着山谷夜风扑面而来。
“那样的确很快，但我并不觉得那是合适的方法。贸然刺激出过去的记忆极有可能导致你对自己的过往产生强烈的抗拒，就像现在这样，你感受不到过往任何愉快的一面，接触到的都是负面的情绪。”
“你应该先学会感情，学会爱，然后逐步的去接受自己的过往。”
“爱？”听到这个字眼，程落冷冷地嗤笑：“所以我们现在是在讨论可能会有的虚构存在吗？”
“可能会有的虚构存在。你是这样来定义爱的吗？”
程落：“不然呢，你觉得爱应该被定义为什么？这个游戏不是以言情小说为背景吗，看看我通关的那两个副本，爱都给女主角带来了什么。”
年少伉俪，爱到最后终成末路的皇后。
渴望爱，寻求爱，因爱而幸福后来又被爱折磨的童话。
她们也曾相信爱，最后的结果却远没有世人惯常歌颂的故事的结局那般美好。
“这一点我不置可否。爱情带给人幸福的保质期是短促的。”
再热烈的激情，再亲密无间的爱人，也有激情褪去的一天，也有亲密不再的时刻。
“爱情的确不是人生的全部，但爱是。所以程落，去体会爱吧。”
“有什么区别吗？别告诉我只是差一个字的区别。”
“爱情的涵盖面很小，只限于男女之间。但爱的涵盖面很大，友情之爱，亲情之爱，对山川河流、世间万千的爱，最重要的、对你自己的爱，还有一些更深层更复杂的爱，这些都涵盖在这一个爱里。”
“爱这东西，学会了，很有用吗？”
“很有用。”
“为什么？”
唐境泽轻轻拂过她的侧脸，将她额旁鬓发掖在耳后。
他的眼睛在这一刻异常明亮，像是星星掉进水里，发着蓝亮的光。
他嗓音清亮温柔，说出口的话像是笃定的诺言。
“因为爱曾经拯救过我，所以爱也一定能拯救你。”
程落定定地看着唐境泽，任他手指擦过皮肤，红眸轻轻颤动着。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接连不断地爆炸声，原本的平静的山谷被余波波及的微微震颤。
“怎么回事？”
一声长鸣的冲锋号划破夜空，传来战争开始的讯息。
“看来敌方那边进攻了。”
程落爬起来：“我们得回去，要想从这个时空回到夜凝和然她们在的时空，还得要晓村平安无事。”
唐境泽捡起毛毯披到她身上：“想到办法了？”
【玩家程落使用个人技能：黑羊。】
钢铁士兵从阴影中踏出，程落一个眼神，钢铁士兵将唐境泽整个人抱在强健的臂弯里。
唐境泽：“？！！”
他跳下去手抚额：“我可以自己飞过去。”
“你确定？这样省事很多。”
眼看着程落要指挥其中一个钢铁士兵带着她飞，唐境泽看不过眼，直接将人拽到怀里抱起来。
“我带你飞。”
“你确定？”
他刚和自己一起从海里出来，之前和程湘南对战时留下的伤疤还若隐若现。她挣扎着要下去，还想着唐境泽这么抗拒要不要把人打昏然后扛过去。
可惜唐境泽不给他下去的机会，带着人足尖一点，两人便飞到空中，直直向刘杰雄他们营地的方向飞去。
那边的情况非常不好，火光染红了大片天空，仿佛要不死不休的枪弹声连绵不绝。
冲突的激战中，刘杰雄的人马以己身为武器，冲向敌方的围剿的包围圈。这是现在的他们唯一能做的，硬件和实力的差距，导致他们只能用肉身去填补这中间相差的巨大鸿沟。
血液与皮肉混杂洗刷战场和铁蹄，刘杰雄闭眼难以直视同伴的牺牲，却也只能握紧手中的枪支，向着天空射出最后一声竭力的嘶吼：
“杀！！！”
这是他们唯一能做的事，冲锋号伴着重鼓铿锵，为他们最后的冲锋铺上终曲。
黑云再次蔽空，黄沙冲天，硝烟与火药重新席卷战场。
背后的晓村，村民和亲人。那是他们誓死守卫的家园。
他们不能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