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旧日谈（三十九）
巡逻小兵飞速的在炮鸣声中逃窜。
他手里扛着枪，说起来也是非常害怕，但营地里的人太少了，他一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也得上战场。
他默默掏出放在胸前小兜里的照片，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又一遍，就像是最后一眼一样。放回兜里，在胸前拍了拍，咬牙和周围的队友一起冲进了厮杀的前线。
他们的枪支和子弹很少，打空了就拿起弓箭的长枪杀过去。最原始的战斗方式，利刃和血肉铺就的进攻。
可冷武器面对热武器总是没有还手之力，巡逻小兵因为身形矫健，还能勉强躲过几颗子弹。可他身边的队友有的伤重，只能倒在地上等死，有的直接被子弹一击即中，临死前望向巡逻小兵的眼神闪映战场的火光。
那都是曾和他从小打到大的朋友，出生入死的战友啊。
他不敢哭，他怕自己一哭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软弱。指甲深深陷进手掌的软肉里，他像是要给自己助威一样，大吼一声给自己心里打气。
前排士兵由刘杰雄带领着，仅仅凭着差有数倍的人马，一举拿下了敌方前排的突击队。可众人还没来得及放松，后排架起冲锋枪，无情的开始扫射。
巡逻小兵眼睁睁地看着前排的队友一个个倒下，他想冲上去，又被密集的弹林逼得伏在地上不敢动弹。
完了，这回怕是真的要死在这里。
他挪着身子，试图从侧旁绕到冲锋枪身后，就算能解决一个冲锋手，整体队形也就有了缺口，那他们就有机会突围。
然而在这么激烈紧张，彼此都不知道是队友倒下还是敌人倒下的混乱局面，他还是被发现了。
敌人和他们不一样，穿着正规的军服，领间还衬着银色勋章，看见他的那一刹，扳机毫不犹豫的扣动，子弹射入左腿，巡逻小兵疼得呲牙咧嘴，再起不能。
“还想偷袭？”敌人啐了一口，装满空了的弹夹，枪口对准巡逻小兵。
都死到临头了，还是没能给其他队友们报仇，也没帮上什么忙，是不是也没能好好的守住家呢。
他认命似得闭上眼，砰的一声枪响。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他迟疑着睁开眼，看见一颗子弹落在自己身侧极近的位置。
“没子弹了？居然连反抗都不反抗。”窈窕身影踢开心脏被从后贯穿的敌人，吹了吹枪口白烟。
纤长手指随意拿走他别在腰上的枪支，打开弹夹。
“还真是一颗都没有……等着。”
她从敌人尸体上搜罗出不少的子弹和枪支，一股脑地全扔在他面前。
“自己挑。把子弹都揣着，没子弹好有补的。”
然而巡逻小兵不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只顾两眼一直定定地看着程落。
她抬手在他面前晃了晃，皱眉：“傻了？”
“我的亲娘啊……”
巡逻小兵回过神，一下子爆发哭出来，顾不上腿部的疼痛，哭着抱住程落小腿，涕泗横流。
“猫妖娘娘，您才是大罗神仙啊！我要是能活着回去，一定给您烧香立像，把您供起来！”
程落：“……”
供起来倒也不必吧。她又没死。
这人哭得实在是他没形象了，突然一股脑地倾泻出来。估计是战场上一直压抑着恐惧，程落神兵天降一般的出现，让他终于有了一个宣泄口。
于是唐境泽赶过来时，便看见程落一脸无语地看着少年抱着她小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要是能活下来，一定好吃好喝地养着程落。
唐境泽走过去，“你这是……找了个饭票？”
程落：“……你看他哪点适合当饭票？”
“忠诚？”他蹲下身，听清巡逻小兵的絮叨，抬头。
“他说猫妖娘娘，应该就是指你，大恩大德他一定倾力相还，但是希望你不要吃他他皮糙肉厚不好吃。”
程落：“……”
所以他这是宣泄完恐惧后因为程落又萌生出了新的恐惧？
“——杀！！！”
远处突传来阵前的冲锋口号，一大批人马以踏破山河的气势冲过来，全员装备齐全，像是一波深黑色的海啸袭向敌方。
“援军到了！援军到了！”
牛娃骑在马上，拉紧缰绳停住马匹，靠吼向队友传递消息。
这些来之不易的援军，赶到了！
敌方很快就被打得溃不成军，连连撤退。刘杰雄趁此带着队友们加紧围杀。男人回来时，拎着敌方的营旗，骑马穿过所有人，用最直接的方式宣告着这场战争的胜利。
存活的众人个个模样狼狈，然而知道自己的付出和队友的牺牲终于有了结果，禁不住热泪盈眶，举臂欢呼。
回营地后，程落第一时间带着小兵去了医生那里。
“还好拖得不是很久，把子弹取出来，能治。”年老的医生让小徒弟拿过来药膏、镊子还有纱布，
“一会儿我帮你把子弹取出来，上了药就好了，忍着点疼。”
巡逻小兵点点头，然后泪眼朦胧地同程落发誓：
“我回去肯定给您上香，给您立像，求您千万别吃了我——疼！！”
老者实在是看不下去他这神神叨叨地模样，趁他不注意子弹一取，接连几声惨叫后，子弹被扔进清水里，血红色微微弥漫。
刘杰雄在战争中断了条手，好在没有瘸腿，所以不用人搀着也不用拐杖。
牛娃跟在刘杰雄身旁，“雄哥，就是他，那时候我送信被阻，就是他救了我。”
“唐先生，谢谢你。”这桩桩件件，刘杰雄都铭记在心中，“这场战争能打赢，真是多亏了你。”
“不过我们对不起你，你放在我们这里的那只小白猫，不知怎得逃出笼子跑了……”
一旁的巡逻小兵刚要开口说话，被程落温柔的一记眼刀过去，吓得悻悻闭上嘴。
“那只猫跑到我们那里去了，”程落笑着解释道，“没丢，现在已经被我们送到安全的地方去了。”
唐境泽促狭地瞥了程落一眼。
程落对其回以一笑：“怎么，这位先生有意见？”
眼神却是明晃晃的威胁。
唐境泽挑眉一笑，没说话，意思是没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