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梦游人
水晶儿和琥珀拉着箱子，拿着手机导着航，在寻找一个“佳佳青年之家”。
网上说，就在佳佳小区地铁口，但是地铁口那个小区大门，竟然不开。
你必须绕，必须从东边的大门进去，再来到地铁口那个关着的大门，内侧的8号楼。
这个小区居然得了个国家级设计奖！不过，的确也算得上完美了！
小桥流水茂林修竹之间，建筑错落有致，排列得丝毫不觉得刻板，无可挑剔！
在这寸土寸金的北京城, 竟然有开发商，不尽可能多地盖高楼，而是留出那么多地空地儿，让你呼吸，让你伸胳膊蹬腿儿，让你晒太阳，让你悠闲地漫步，真是好得不得了！
找到8号楼，然后乘电梯到了8楼。
开门的是个面色苍白的青年，梦游似的给她俩开了门，然后梦游似的退回到客厅墙边的吧台边，坐在高凳上，继续敲电脑。
客厅里，两个青年在喁喁低语，其他人都在看手机的看手机，看电脑的看电脑。
加宽可以当床的沙发上，有趴着的，有躺着的。
餐桌上有人在吃饭，不知道是晚饭还是午饭。
蓝水晶皱眉，忽然不想住这儿了——这么多人！
“累死了，要不先住下，明天再说吧。”琥珀说。
环顾四周，觉得无论哪一个都像房客，而不像老板娘。
等了一会儿，一个大约二十七八岁的女子抱着三四岁的小女孩进来了。
这个是老板娘？
果然，她开口道：
“你俩住吗？网上订房间了吗？”
“倒是订了……”蓝水晶还在犹豫。
佳佳小区附近没有什么景点，只是写字楼很多，旅游的才不上这儿来，所以来这儿的主要是大学毕业找工作的年轻人以及考研的——小区旁边就是全中国最好的体育大学。
考别的你可以自己在家里复习，可要考体育舞蹈这样的专业，你必须有比你厉害的、非常优秀的陪练，而这样的陪练，你只能上这儿来找！所以，旺季的时候，佳佳这儿一个小小的房间能住上六七个人！
六七个人拥挤在一个小小的房间里，空气不好倒是不怕——时值盛夏，可以开窗，睡梦中不至于憋死。
可是每个床位都有插座插排！
每个床上也就都横七竖八扯着电线，看着好害怕！
前两年大兴那事儿不就是因为乱扯电线！
天呐，要真有不测，从这八楼可怎么下去？！
老板娘却淡定地说：
“我的插座都是最好的的，怕啥？”
然后很友好很礼貌地对她们笑着说：
“美女，你们要是不住，我退你们钱，真的。”
琥珀认得这种笑容——大家出来混都不易，我什么都忍了，为什么要难为你呢？
水晶还在犹豫着。
两腿累得像灌了铅似的，上哪儿再找地儿住？
此处正好在她俩实习的单位中间。
网上说，距离大光明银行直线距离四公里，距离天地进出口公司直线距离3公里，听起来很理想，可谁知道必须七拐八拐地地绕呢？
要是住学校，就更远，再说，晚上还动不动就加班呢。
那三岁的小女孩正跟一个青年房客闹着玩。
看来早就习惯了生人啦，客厅里都摆满帐篷了，她玩起来好像也没觉得不方便……
“要不，就这样吧……”琥珀一边说，一边放下了背包。
“可是，怪不好意思么，夜里要是出来上卫生间呢？感觉就像闯进男生宿舍呢……”水晶小声嘟囔。
没想到，正背对着她俩的梦游人，居然接口道：
“我夜里睡觉穿衣服的，你夜里出来不穿衣服吗？”
水晶儿无语。
梦游人是河北人，据老板娘说，万木大学的。冷门专业。
今年刚毕业，在这里复习，打算报考国际财贸大学。
这个哥儿们的状态好像总是在半醒半睡之间。
大家都说，如果他完全醒着的话，会委屈死，痛苦死。
四年前的高考，他只差三分就够万木在河北的分数线，也就是说，全中国的大学，除了百花万木，随便他挑！
但是，当年万木的这个冷门专业——天文——没招够人，可以降分录取，那么，能进万木，咱干嘛不进！
进去就是荣耀！县里的荣耀，母校的荣耀，老师的荣耀，全家族的荣耀！
一个民族有一群仰望星空的人，才有希望（黑格尔语）！
唉，没有任何人替这孩子想过，上学是为了改变命运。
这可怜的农村孩子既然对天文毫无基础，也谈不上兴趣，甚至连夏季大三角都不知道，他学天文又如何改变命运？
然而，他那无比敬业的班主任，还有他那无比虚荣的爹，硬是给他填了一个近乎完美的档案，把他吹成了一个天文奇才，当代张衡，生怕人家万木不要。
于是乎，万木天文系来了一个痛苦的类精分患者。
我不要学天文，我要转专业，学金融。
抱歉，你不能转，因为，按照学校规定，高考分不够当地的分数线，不能转。
再说，你不是说了么，你的的爱好是天文啊，要不，我们也不要你。全中国我们一年才招二三十个学生呢。
怎么，难道我就只有老死在天文里了？！
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谁肯甘心受命运的摆布？
那只有拼了！跟那些难死人的数学物理拼了，跟那些该死的曲线图拼了！
同时，拼命学金融……
考研明明笔试第一名，面试的时候人家却皱着眉头问他，你的专业不是金融啊，你为什么要考金融？
好像是说，你凭什么学金融？！
对不起，我就是想学金融，行不？——这显然不是人家要的解释。
他未被录取。
唉，命运啊命运！
像女生似的呜呜咽咽痛哭一场（哥儿们实在忍不住么），他决定改考国际财贸大学（就在佳佳小区附近）。
他感觉，他离梦想仅一步之遥啦。
继续奔跑吧，兄弟！
没有人给你打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