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微山湖女孩
北京这家大银行，每年暑假都会招一批实习生，充实到各部门去熟悉业务。
蓝水晶儿没有进银行工作的强烈愿望，虽然她学的是学金融与经管。
但是，既然你必须有实习经历，既然学姐毫不费力就能给你弄到一个普通211费九牛二虎之力才能得到的实习机会，水晶儿自然不敢怠慢……
她原先所知道的银行工作，无非就是在柜台后面坐着数钱，来了之后才知道，人家会让你打字、做表格、做ppt，跑腿儿，也会叫你参加很重要的会，甚至叫你跟着看老总人家谈判。
另外，原来这儿最可怕的是开会——每天有早会，有晚会，开会，开会，一直到到九点，十点，十一点……每天回去都半夜三更，很晚……好没意思！
一天，办公室没人儿的时候，王姐轻叹一声
“每年来这么多孩子实习，唉，其实也就是一两个，顶多三个才能留下来呢……”
“我才大二呀，不着急。”水晶儿礼貌地笑笑。
对自己将来的工作，她自己好像一点儿也不操心。
“只要是实习工作，不论大几都要好好干呀。”王姐说。
王姐挺和气，挺文雅。
不知道她是不是三十岁左右，不知道结婚了没有，反正没听她谈过家庭。
水晶儿有点茫然。
这是说，我哪儿干得不够好么？
“光好好干还不够啊，丫丫，你知道吗……”
“什么？”
看着水晶儿那清澈的双眸，傻傻的毫无心计的样子，王姐忍不住说：
“家里没有在银行上班的吧？”
“没有啊。”
嗯，是了。
大多数实习生都会努力主动表现，希望留下来。
有的，每天会老早来，殷勤地打扫卫生，端茶倒水，有的大大咧咧跟领导开玩笑，套近乎，可这些，这丫头统统不会——她父母十有八九是正直清高的那种知识分子，比如老师，不懂这一套。
王姐把自己的判断咽了下去，没说出来。
“知道吗丫丫，如果只留下一两个的话，就意味着，你们中绝大多数要踏上茫茫的求职之路……”
“我，我还没考虑呢……”
实际上，水晶儿拒绝考虑。
因为，认真考虑的话，一个痛苦的事实会凸显出来——她不喜欢自己的专业！
“不，你一定要考虑……毕了业再想不就晚了吗？你这么小，现也在想来得及——你对未来一定要有个规划，你的努力必须要有方向，你必须有心啊 。”王姐对小妹妹掏心掏肺。
要有心？
水晶儿心里刺痛了一下。
我好像……本来就没心，我是空心的。
“所以，您是说，我……不适合在这里工作？”
“不不，丫丫，我还没说完呢……你想，如果只能留下一两个……可是你们哪个不是最优秀的？所以我一想到这一点，就好心疼。”
可是水晶儿一副超然物外的神情，说：
“我还没想呢，只是来实习一下，还没想找工作。”
王姐对小妹好怜爱。
“那你毕业后是读研呢还是工作？还是出国？”
“想……来想去，还没决定呢。”
感情无所系，灵魂无所依，我真的不知做什么好。
大概做什么都一样，无所谓。
“还是个傻丫头呢……”王姐微笑着说，“无论是在国内读研还是出国，这个时候，大二了，也该做准备了呀，不是吗？”
水晶儿垂下眼睑。
这个我知道……但我必须先找回我的心。
可是，水晶儿，你的心在哪儿呢？
当年之所以进百花的经管学院，只因为你考了全省第四名，并不是因为你想学金融。
那么，现在你跑到这个金碧辉煌的地方来了，和这里所有的人们一起，服务于那个无形的吐纳金钱的巨大机器，岂不是矛盾？
你生活中的一切本来都是矛盾。
在全中国最好的大学里读书，被全中国的小孩羡慕着，但你真真感觉不到生活与读书的意义。
如果你必须是最优秀的，你必须考百花！
如果你考这么高的分儿，不学金融就是傻瓜！
那么——蓝水晶痛楚地想大声问世界——是不是那些不学金融的同学全都错了？
天呐，高考都过去两年了，你还没从高考的阴影里走出来。
你好像永远也走不出那个压抑的青春期了。
可是，你怎么能忘？怎么能走得出来？
走不出来呵，因为你把一个很重要的东西丢了。
早年失落的东西，人们说，你会花一辈子去追寻。
毕业后，我也许去贵州云南支教，或者去个国际儿童村，可能到处流浪，到处寻找……
此刻，在王姐的追问下，这个感觉越来越明皙——
我把心丢了。
我是空心人。
嗯，空心人。
水晶儿好害怕，她不敢说出来，不想让人们知道。
当然，平常和琥珀在一起，她也会模模糊糊地意识到这一点，但是好朋友在一起总把这种感觉淹没掉。
……
楼下大厅里，有个见习的胖女孩儿，好像人人都喜欢她，喜欢她无时不在的酒窝，喜欢她脸上阳光一般灿烂的笑容。
她总是不停地在大堂走动，快乐地跟所有的人打招呼。
当初刚来的时候，一开完会，大家开始挑选实习部门，胖女孩毫不犹豫选择了大堂，说是大堂空间大，跑来跑去可以减肥；她说她最恨坐办公室，分分钟都会继续长胖。
但是，她好像并不真在乎她的体重——因为她根本不可能达到减肥的目的！
你看她吃饭的时候，吃吃吃，胃口就像她的心情一样，极佳，吃嘛嘛香，吃啥都津津有味。
水晶儿每一次见到她都被她的快乐吸引，渐渐地对她有了一点了解——她可健谈了！
原来她来自微山湖畔，父母在那个小县城开了几家鱼馆。
“我们微山湖的鱼太好吃，我没法不不长胖。”她两手一摊，嘻嘻笑道。
至于为什么天天那么开心，她说，她家从来没出过大学生。
她能考上北京那个大学，不光是全家的骄傲，也是全县的骄傲，所以，没有理由不开心呀。
很多问题带来的焦虑，比如说，体重吧，你要是在乎，它还真是个事儿；可你要是不在乎，它对你来说就不是个事儿。
我自己是真不在乎，因为我真没觉得我的体重对我的生活有什么妨碍啊。
既然自己从来不在乎——其实也没有人在乎这个——我胖不胖与别人何干呢？我又何必自寻烦恼呢？
原来她有心理咨询师一级证，就在学校社团里做咨询！
人人都说性格决定人生，其实很多情况下，是你的思想决定了你的人生。
那么，水晶儿，你的烦恼，你为什么老是放不下呢？
你就是放不下，放不下，什么都放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