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飘零者摆渡忘川
接下来的结果也完全在墨凌的意料之中，慈政王不日便派人将拟章贴在了朝歌城大大小小的标识栏处，罢免了数十位文官，并押入大牢按量定罪，罪臣萧郡罢免官职，赐死萧郡同族。
而他被关押在枯桐狱内，这一关怕是一辈子了。
可谁也没想到，甚至没等到慈政王写下诏书，萧郡在狱中就选择了自杀，而他的尸体却是足足有了三天才被人发觉，本该公正无私的衙门捕快却如今死在了牢狱，死在了最不该死的地方，这何尝不是一种讽刺？
墨凌得知这件事情后也是略感惋惜，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当他与季无羡达成第一次合作的那一刻起，他的结局必然是深不见底的万丈黑渊。
萧雪菡表示死得值，想想那天不夜楼的刺杀就让人提心胆颤，更何况他在朝堂之上字字欲置墨凌于死地，这种人不该替他感到惋惜！
然，对于季无羡的罪过，慈政王却潦草几笔盖过。
事关王室脸面，王室出了这般肆无忌惮的恶徒，怕是慈政王自身也不好受吧。
……
小红这两天吃的格外的好，肚子都大了一圈，胖嘟嘟的更可爱了。
两团鬼火性格截然相反，小红活泼开朗，而小蓝却沉着内敛，不爱多说话，难以融入这里的氛围，不过萧雪菡还是很喜欢他们的。
无名很快便安全的回到了萧雪菡的身边，体内的毒素和身上的伤也被墨凌治好了，一进门小红便高兴地抱住了他，撒娇着喊着爹地。
当着墨凌的面！
墨凌正在喝茶呢，闻言微微呛了一下。
见墨凌会错了意，萧雪菡连忙跑上前抓住他的胳膊做最后的补救：“墨师兄，你是信我的吧，小红淘气，爱胡说八道。”
“娘亲。”小红无辜的跑到萧雪菡身旁，吐槽道：“小红做什么惹得二爹不高兴啦？”
“你别太离谱了。”萧雪菡一把抓住小红的腿，将他吊起来抖抖抖。
“娘亲，小红头晕……”
原本清冷的客房内，整日多了几分欢声笑语。
无名看了几眼面无表情端坐喝茶的墨凌，像是下定决心了一般，走上前跪下，抱拳道：“无名，感谢墨兄救命之恩，无名无以为报，实属惭愧。”
听到了两个冤家走向了和解，萧雪菡也停下了和小红的玩闹，看着他们，冲着墨凌笑了笑。
墨凌又在冥界停留了三日，算算如今尘埃落定，也到了离开冥界的日子了。
再度入朝，和上一次不同，慈政王单独与他见面，他接过慈政王手里的令牌，慈政王打趣墨凌是他朝歌城的大功臣，只可惜他并非冥界人，否则必然给他加宫进爵，墨凌也是顺着他说上几句，随后带着萧雪菡离开了朝歌城。
往日的三尊五杰，现如今却支离破碎，只剩六人。
出城的那段路格外顺利，很快，他们便看到了城门口那黑漆漆的朝歌二字，还有远望无边无际的荒丘，视野越发狭窄，飞沙蒙住了远方。
“大恩人，一路顺风。”
当他们走到城门口的那一刻，他们身后不知何时涌现出数百百姓，为首的几位女子正是那日萧雪菡领来申冤的。
萧雪菡面带笑容的一个个送上拥抱，小心翼翼的轻抚她们的后背，说了好多关心话，她很庆幸这些女子的眼睛里多了些生的希望，当她们再度分别的时候早已是泪含眼眶。
金银珠宝太过俗物，几位女子连夜制作了一顶发冠，递给了萧雪菡。
萧雪菡惊讶至极，发冠上开满了淡蓝色的花苞，散发出沁人的芬芳，听她们说这是冥界彼岸花，盛开在鬼忘川，是她们从公子府里面偷出来的。
“你们做的很棒，要一直幸福下去哦。”萧雪菡握住她们的手，像是挚友一般亲切：“大家在朝歌好好生活下去吧，我和师兄到时候还是会回来看你们的。”
“真的吗？”
他们看向一旁负手而立的男子，又看了看背着行囊美目含笑的少女。
“大家都是一家人嘛。”萧雪菡拍拍手道，她转过身走回墨凌身旁，示意他们自己要离开了，大家也不必再送了。
看着那些自己一路走来帮助过亦或是被帮助的大家离去的背影，曾让自己感到寒冷的闹市，此时此刻多了些人情味。
萧雪菡心中感慨万千。
“我们不会再回来了。”墨凌开口道，看了眼她头顶戴着的彼岸发冠，冥界与人间是完全隔绝的，这一次的误入，是冥界有人暗中作梗，而他们误打误撞，帮助慈政王清除了那个幕后黑手。
“你别扫兴呀。”萧雪菡不满意的叉着腰，反驳道：“回来玩玩难道不行嘛，况且师兄如今和慈政王关系不错，说不定他也希望你下次回来做做客呢。”
墨凌默然。
一男一女，一高一低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了远方的沙地，他们的不远处，还飘着一团若隐若现的黑色妖气。
……
“醒醒。”
迷迷糊糊间，萧雪菡只觉得自己脸上冰冰的，她微微睁眼，却看见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抚上了她的脸颊，四周的环境变化万千，那轮血月此时此刻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死寂的黑。
“姐姐。”萧雪菡握住了那只手，只感觉冰凉的如同千年不化的寒冰，她看着狐妖的瞳孔越发迷离，安安静静的发着呆。
“怎么会这么冷？师兄的手也没这么冰啊。”萧雪菡自言自语道。
“先前吩咐给你的事情，你做的不错。”狐妖没有在意萧雪菡的话，她垂下眼帘，轻声说道。
少女的领悟能力远超她想象，这片灵海的灵力现如今早已被她吸收了几近七成，此时此刻的灵海灵力愈加薄弱，看来要不了多久，她就能……
狐妖心头想着。
“嘿嘿，我是不是挺有天赋。”萧雪菡撒娇道。
狐妖展颜，她摸了摸萧雪菡的秀发，突然道：“这两天，能不能进来陪陪我，就两天也好。”
萧雪菡一愣，望着狐妖略带苦涩的笑容，她很好奇姐姐的心里到底装了多少的苦水，就连笑，都是压抑不住的苦涩。
“好啊，姐姐莫嫌我烦便好。”
分别时刻，狐妖的手触碰到萧雪菡发梢上的发冠，淡蓝色的彼岸花，在那一时刻，狐妖的瞳孔微微收缩。
娘亲死去的那片枯土，曾绽放过无数彼岸花。
“这些花，是在哪儿采的？”狐妖问道。
萧雪菡老老实实的将那些女子赠给她彼岸花的经过讲给了她听，末了问道：“姐姐如果喜欢，路过忘川，我也给你采几朵，做个一模一样的送给你。”
狐妖喃喃自语原来如此，然后笑着摸摸萧雪菡的脸，催动妖力，将少女送离了灵海。
待萧雪菡离去，狐妖浑身乏力的躺在了那棵古树旁，嘴角微微扬起。
娘亲，这片灵海所剩无几，这漫长的千年，菡儿试了不下百次，却始终打探不到妖界的讯息，四妖更是不知所踪。
菡儿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如果仙界有妖界的线索，那便再好不过。
而自诩正义的神明终会付出代价，而这千年的冤屈，菡儿或许做不到了，但她可以，请娘亲耐心等待。
……
迷迷糊糊间，又是一双手在她脸上胡乱的拍，只不过这双手与先前不同，有些苍老粗糙，弄得萧雪菡有些疼。
她打了个呵欠睁开眼，第一眼就看到了一张老脸，竟然还泛着阴森森的绿光……
我天！萧雪菡吓了好大一跳，这一觉醒来就看到鬼了？这么刺激？她捂着脸往后狂退，却又嘭的一声撞在了一块墙面上。
老者悻悻地收回笑容，小声嘀咕：“老夫有这么可怕吗？”
这个熟悉的声音听着越发耳熟，萧雪菡小心翼翼的透过手指缝偷偷看，她记性好，一下子就认出来说话的人正是在季府遇到的那个老头。
如今的他一改往日古怪的性格，带着灰黑色的斗笠，手里握着一盏幽绿色的灯火，而他们现在也不再忘川的河岸，而是乘坐一叶扁舟，泛舟江面。
“灵……灵魂摆渡人？！”萧雪菡在凡间也看过一些鬼怪册子，听过说书人讲的奇斋异闻，但大多都是夸大奇谈，对他们自有浓厚兴趣，可现如今摆渡人近在眼前，她倒是有些手足无措起来了。
“小姑娘家爱说胡话，给老夫瞎添官职。”
弥舍翻了个白眼。
然而萧雪菡还没来得及惊讶，背后一只手就将她拉开，她这才明白自己靠着的不是墙，而是墨凌的胸膛……
墨凌也是同样表情看了她几眼，她动静这么大，都快把船给掀翻了，“前辈，现在萧姑娘也醒了，您也可以助我们回人界了。”
弥舍慢条斯理的摆着船桨，在平静的江面慢慢向前，他道：“年轻人，你们来一趟冥界也不容易，现如今正好修罗域结界修复，忘川彼岸花盛开，你们难道不想去看一眼再走？”
墨凌看了一眼萧雪菡。
“可以吗？”萧雪菡斗胆提问。
“前辈，那便将我们送到那边吧。”
墨凌指了指右侧的岸边，此处血红的彼岸花铺天盖地的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