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心缘门

第二章心缘门

香木劈完，已经是夜间时分。夜幕四垂，星点遍撒其上，苍穹曲渐转低喃，林间夜枭偶鸣一两声，起伏有落，恰可躁动着此刻两人不定不安的心情。

“真哥哥，我明天再来看你。”凌珠收拾了下哭花的小脸，低声道。转身凌空而起，倩影舒展，如宿鸟投林，枝动影颤，已是下峰去了。

看少女远去，空地尚留有幽香。步真头低垂，紧握斩灵斧手颤抖，无声的泪，一句也呜咽不出来。

看珠儿腾跃之术，身法灵动，灵力流转无乱，绝对是有修行到灵动第七层的功力了。按理说看着从小到大的好玩伴有了今天这么好的成就，步真应该好好高兴才是，可看着那远去的背影，那一刻他感受，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那种害怕眼看着就要失去一直珍贵的东西心情，心底的那份深深的不甘和无奈，在隐痛中滋长，刹那间占住了整个胸膛。

凌珠不会知道，灵动九层，每层隔如山，身为外门弟子，没有师父的指点，光靠那点外门普通的灵动期功法，要想快速突破，又是何其艰难。自己万分努力的修炼，进山门四年能进入第四层，在外门弟子中已经是很不错的了，殊不知很多外门弟子，终其一生，能到灵动八层者绝少。这个中，一个人的天资占了很大的份数，其次是修炼资源的原因，外门弟子，并无供给，相反，要想留得山门继续修行，还要付出自己的所有。

外门弟子，你可以为门派分派工作，像看养灵兽灵禽，照管仓库记帐入出之数，这些还算是轻松事，大多的，像步真这样资历薄的年轻外门弟子，只能做做劈香木这样的粗活。稍微年长点的，可以租借门派灵田种植，收获之后，门派抽成大头，其他留于下季种植买种和存余自用。也可申请进矿脉挖矿，混得好的可以带班，做到个工头，但最高也就如此了。

如此，外门弟子千方百计都想进入内门，真正的能够拜师学艺。但修道艰难，步步维艰，每一步都是汗水和泪水积攒。修行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奇遇虽然有，但那是少数或者绝少数人的事情，而且奇遇祸福不定，像那些得到重宝，卷入祸水身溺尸骨无存的多了去了。修者的世界中，门派的外门弟子和修真家族的旁支普通修者及遍布修界的身份低微的散修是整个修真的基石。但这块基石的待遇，目前看来貌似并不太好。那些有规章的大门派的外门弟子可能会好些，像有些小门派，外门弟子地位极低，极个别的竟把外门弟子当奴隶看待，随意驱使，任人打骂。

心缘门在南方之地，只能算得上个芝麻大的小门派。心缘门来由要追溯到它开山师祖。心缘门的开山祖师比较特别，乃是一对夫妇，这对夫妇是出身于四大天门之一天缘阁的弟子。虽在天缘阁内，他们只是普普通通的弟子，但毕竟是正正规规的大门大派的弟子，见识广泛，而且渊源深厚。这对夫妇，在成为天缘阁内部弟子之后，外出游历因为一次历险而结识，随定下姻缘之好。归途之时，路过大槐山脉，见此地山青水秀，地脉灵气俱佳，便有了在此隐居的想法。两人开凿洞府，决定相守一生，不愿再回到门派。

天缘阁在便查游历弟子的归期记录之时，常有些弟子并没有按期回归门派，便按例登名造册，发于修者聚集等重镇悬赏下落消息。门派的游历弟子，有很多按期不归的情况，一些可能是这些游历弟子有什么事情缠身，无法有隙传音报告；有些则可能是因为被困绝地或者已经遭遇意外不测；特别的，有些则可能是改投别派或者在游历之时道心不再，迷恋外面世界，沉溺其中，不愿再回来。对于这些情况，门派也没什么很好办法，只能在按期出示公告之余，选极个别的重要些的弟子追查一下。天缘阁身为大门派，这种情况自然是司空见惯，也没往深处追究。

门派内门弟子，都有身份玉简或者印记等证物，以便区分。有些逾期很长的游历弟子若是有机会回得门派，便可以该物作为身份证明，当然，为妨假冒，追查求证一番是不可少的。大门派对于失散的弟子，都会好好追寻和收藏其身份玉简。这些，毕竟是一个修者的曾经在这个世界上生存过的证明，意义自然很重要。如果有外人能碰巧得到这些失散弟子的身份玉简并好心送回，门派会感谢记下一份人情的。

话说这对夫妇在大槐山脉隐居，虽然说为隐居，但总会有些活动的人迹。他们御剑的那些流光，练功的灵光色彩，试招的动静，自然瞒不住这些山脉间土生土长的生灵们。渐渐地，他们洞府附近灵禽灵畜越来越多；渐渐地，他们所居的山谷热闹起来；为安置它们，夫妇俩不得不调和其间，规门别类，人工的痕迹也多了起来，像院落，练功场，石阶这些等；到了后来，更是在日间上山砍柴的樵夫间流传，说大槐山脉里居住着一对仙人道侣，可飞天遁地，神通广大。

谣言越传越快，慢慢地，大槐山脉迎来了一些修者的拜访，夫妇俩自然是好好款待了这些同道，拜访者在问得其出身名门天缘阁后，很是吃惊。于是，这对夫妇深厚的背景已及非常好客的盛名在外边渐渐流传开，到了最后，更是有许多慕名而来的拜师散修。夫妇虽然无意于布道讲修，但人家来了，还是得好好安置下的。于是最终这种情况愈演愈烈，甚至到了后来连一些实力不深的修真家族也派其核心子弟来次进修，而散修们更是在看到此处灵气充足在此聚集越来越多不走了，再加上在此地热闹后很多凡人开始往这里迁渡，其中就有不少天分很好的年少孩子被这些修者收为弟子或者跟班教养。

结果夫妇所隐居之处自然是人满为患，夫妇俩不胜其烦，又不能狠下心来驱赶，日渐烦心，正值打算重觅新居时，他们迎来了一位金丹后期的高阶女修者。夫妇俩虽然在这些年修炼早已经进阶到金丹期，但也只停滞在金丹初期。以前他们迎来的大多是慕名来的低阶修者，从没有金丹期以上的修者客人拜访，这次不但迎来的是位金丹，而且还是高阶的金丹后期女修，自然高兴坏了。再加上该女修脾气也好，两人便将其留此长居，来往请教，终于有了共同的金丹期修者话题，关系是越来越好，何况该女修者对聚集这里的低阶修者，也没摆什么身份架子，与夫妇俩的无意收弟子相反，她喜欢一有空闲就指点教导低阶修者，因此很快便与阶修者打成了一片，并在他们心目中有了很深地位。

一日，夫妇俩和女修者谈心时提到聚集的修者这件事，并说出另觅新居的打算，女修者不解，觉得眼下情况很好，虽然人多烦忧点，但胜在安逸自由，并好好劝说夫妇俩，先过段日子习惯再说，再说一旦他们俩走了，这里就成了个烂摊子，自己一个人是管不过来的。夫妇俩听了，觉得一走了之也不是什么好办法，只得作罢。

翌日，在谈论时，恰巧又值一位金丹散修拜访。谈论间聊到此事，三人都为之苦恼，散修听后，哈哈大笑，一语道破了他们的沮境——既然不好管理，开山作派就好了好了嘛。三人一时间也明白过来，面面相视，不由也大笑起来。

第二天他们当众人宣布这个决定，众人当即四呼，纷纷赞同。既然都同意了，开派之事就此定了下来。但他们又为推选执掌门派之人和门派之名纠结起来了，夫妇俩推举女修为掌门，语女修在四人中修为最高，在下面弟子中地位也深，有威慑力；女修却推辞说，自己虽想就此安居，也喜欢教导指点，但毕竟经历不够丰富，在大事情等发展决定上，不能决断。而且修为高低并不能代表什么，掌门之位关系的全派生计发展，非经历丰富和大气魄者所能居，金丹散修长年游历在外，见识广泛，再加上开派之事也是他提出，可见是有大智慧之人，掌门之位非他莫属。

散修听后，连忙摇头，说自己虽然长年在外游历，但那是逼不得已，自己早想能有一天安然而居，结束那风尘飘荡的日子，此次也是有所感慨普遍低阶散修谋生之艰，才提出开派的建议，尚且自己不是门派，对执掌门派是一窍不通，掌门之位决对是做不来的。又言，夫妇俩出身名门，对门派之事情自然熟悉，况且你们俩背景深厚，作为掌门，也可以让门派在将来发展上有更多选择，更是可以镇住那些宵小觊觎之辈。再加上，这里本就是你俩隐居之地，在此开派，作为掌门那是名正言顺。

四人都是互相推让，各有理由，最后没办法，只得让众人讨论决定，众人也是各有说法，议论不一，足足讨论了三天，最后终于有个修者提议，推举夫妇为掌门，理由正如金丹散修所说，一个门派的关键，是为了更好的继承和发展。其实众人现在都不是很不在意现在谁任掌门，对于他们来说，散修生计维艰，能有一个门派安置己身，从此安稳下来是最好的事情了。对于四人，众人都很推崇，谁做掌门都一样，没什么不服众的。但是，我们不能只光为自己着想，还要考虑到我们的未来和门派的将来，综合这些理由，由夫妇俩任掌门是最好的。提议说完，众人也都明白过来，纷纷附议。夫妇俩推诿不过，也只得认下。

既然是为门派考虑，门派之名也大体就决定了，遂听取金丹散修提议，新派弟子大部分都是散修，归类不一，什么剑派刀派佛派就取消掉了，大槐派这个名字听起来也不雅，因夫妇俩出身天缘阁，遂决定取一‘缘’字，为表天缘阁的继承，众修万法，只在一心，再取一‘心’字，为表众人齐心。于是新派名——心缘门，众人大喜，皆言有理。

在门派规章制定方面，夫妇俩按照大门派天缘阁的门规，在具体的有些细节等改了下外，便有了心缘门成熟的门规。金丹散修又建议，为加强体现门派继承了天缘阁这一信息，将夫妇隐居之峰作为掌门一脉之地，并有夫妇姓氏中的萧字改名萧峰，称掌门一脉为萧峰一脉。还规定，为鼓励弟子修行，若有门派弟子能有幸修至金丹大道，则可择一新峰开新脉，当然也可以就任原本所处之脉的新首座，原首座则升至为长老位。如果两者都不愿意，经门派考验后封为长老，众长老中由修为高深者为大长老，统领长老们负责门派的生死安危。各首座各辖己脉，只对掌门负责，任其发展。外门弟子在入得内门后，听其己愿，可选一脉拜师，此后不得重新拜师。

在萧峰一脉建立后，为了扩展门派，安置新收弟子，金丹散修自己也选取萧峰附近的一个主峰——石剑峰，建立石剑峰一脉。金丹女修名本名渺云，性喜云雾等造景，选的是附近萧峰一处好峰，该峰长年云雾缭绕，云景盛名。金丹女修按己名改峰名为渺云，建立了渺云一脉。体验到己身等众多女修，在修道之途较之常人会有更多的艰险，便提议，渺云一脉只收女弟子，女弟子没有内外门弟子之分，进门派即可拜师，在拜师之后，若有个中不得已的缘由，也可选择重新拜师。

至此，心缘一门在此传宗。山静水荡间，灵动人闹，流光四溢，起沉伏扬，延绵三千余载至今。

选仙灵动期总有九层，九层之后便是筑基大关。渺云峰是个例外，想其它诸脉的内门弟子，以筑基的修为，只能算是低层。真正的核心弟子，要么天资极高，进步飞快。要么修为都在凝脉以上。像如今萧峰一脉大弟子萧乾，年纪还没到五十，已经是修炼到凝脉后期。虽然他在近来的十年间修炼没有再进阶，但凝脉之后就是铸金丹。为能积攒力量冲击金丹，多数的凝脉修者在修至大圆满之后，为保万全，会停留境界长达半百年之久，只为在冲击金丹在面对修道之途第一次的天劫时，多有一份胜算。

萧乾能五旬之龄，修至凝脉后期，在如今心缘门的内门弟子里，已经是真正的走在前边。再加上其人胸襟大度，喜结善缘，在诸内门弟子在中，是真正大哥人物。而在众师叔眼里，已经当他是未来掌门来培养，倾一门资源，只在为萧乾铺好进阶金丹的大道。

珠儿也不会想到吧，同样的三年，进门已是内门弟子的她，灵动已修炼到七层，而自己才四层。这其中的差距，绝不是什么小坎小沟，轻易能跨过去的。原本以为，同进山门，即使自己不能追上珠儿的脚步，但只要能够跟在她身后，看着她前进的背影，只愿她一生快乐，默默守护，也不枉此生。

但是，三年，仅仅只是三年。只短短三年的时间，俩人已是不同的世界。上天又是怎样的作弄世人，眼看着，道途中，珠儿将愈行愈远，而自己却只能原地踏步。看看着，一生要守护之人背影就此远去，不再相见，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这是何其的痛苦！

叮当一声，步真弃斧，迎望夜空。璀璨的星河，圜转流动。缤纷的光点，如水中鹅卵之石铺盖，水波荡漾间，映照着万般的色彩。苍穹曲不急不缓，响得是那么的悠闲，那么的自在。宛如浅溪中的一尾鱼儿，尾动泉流，行云流水，没有任何的烦恼忧伤。

“唉”，伫立久后，步真长叹一口气，知道该来的终究会来，自己为此老是烦忧也是无益。顾望四周，兽鸟之鸣渐熄，人影不再。带着说不尽的落寂，俯身拾起斩灵斧，将散乱四地的香木条收好，进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