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渺云峰
第三章渺云峰
残月早逝，朝阳新起。远方天际红日跳出，云间中，第一道霞光向无名小峰撒落，光如利剑，入门刺破小屋中的黑暗。
在光刺入黑暗瞬间，步真眼随之睁开，眸珠如墨。闯入小屋第一波霞光，在小小的眸子里，映照成一道灵动而有暂短的剑光。
步真长长吐纳了一口气，下榻穿鞋，活动了下打坐了一夜没动过的身子，便墙角处拾起斩灵斧，出门去。
早起的山风，正在峰腰的松林树梢上打闹。一看步真出来，便立马窜上了山顶。一时间，山顶晨风呼啸四起，步真衣袂飘飘，髫发也被吹得散乱。
望下山谷，鸟兽如蛰伏而起，击潭的涧水声漫和着苍穹之曲，说不出的欢快。步真看了心情也转好，不由迎首长啸一声，灵力流转之处，声震四野。荒野山谷，晨起人少，没引起什么人的注意，反倒惊起了不少眷巢的鸟儿和窝睡的走兽。刹那间鸟飞兽奔，蛋打尘起，茫然四顾。步真顿感歉意，绕了绕头，不觉间胸中的郁闷之气为之少了很多。
收拾了下四地劈好的香木条，步真将其捆起背上，下山向渺云峰走去。
渺云峰脚下，清潭边，步真放下香木蹲衣而洗漱。
心缘门居大槐山脉深处，中峰萧门一脉，依山水建筑修者居所，或洞府，或街廊，或小居，或广场。其间花木葱郁，路边护栏或是砌阶石块，无不暗含阵法之道，颇有大派之风。以萧峰为中，其它脉系，渺云峰，石剑峰，紫竹峰，晶木峰四峰，绕萧峰而座，垂拱而列。
步真所居，只是渺云峰和晶木峰之间靠外围的一小山头而已。步真背着香木来到渺云峰脚下，入眼是直直及峰腰的白石长阶，石阶虽宽，但不及石阶太长，抬眼望去，石阶渐灭入峰腰林荫之处，道旁的树木参天来高，看不到任何其他建筑。
石阶走完，峰腰处有一小小百丈方圆的平地。依旧是白石铺成。步真爬完石阶，在一旁坐下，权当休息，顺顺气，顺便打量前面的三座巨大的白石楼牌。
三座楼牌，一大二小，都呈弧形，绕了平地个半圆。中间大的楼牌正中，“渺云峰”三字写得珠圆玉润，周边刻雕花木灵禽之形，让目炫彩，后边掩着的是缓步的宽石阶，通往峰顶的渺云峰首座和弟子修炼和生活的居所。左边楼牌与之类似，只是换成了“凝月台”三字，三字直处清秀如剑，弯弧处则形如新月，透着清凉之意，白石平铺而设延展远去，通往的是峰左侧险壁之上的凝月台。凝月台位处峰顶之左，上去无路，只有峰中岩洞走道相接。岩洞走道迂回，入口只在峰腰，出口则是万丈险壁。险壁上的凝月台，只是一小小平地，其状如亭，上覆尖峰，四周有出壁之石，宛如碟形。站在凝月台前，上可望天上孤月群星，再无云气遮掩。下可望群峰间瀑水漫云，灵禽长空翱翔，是一个绝妙的好地方。
渺云脉创始渺云道人，性喜云景，择峰之时，自然不会放过这里。她百般探索，终于找到通往凝月台的岩洞走道，在多加修饰后，便有了今天这样的大体局面。
心缘门传承至今，多少有点沉淀的历史。凝月台中就有历代渺云峰首座的联袂剑舞石像。石像雕刻细致，手中剑青光荡漾，若是有清月之光穿过石像群，又经里边寒潭之水倒射，则影落成形，剑光转动，石像则无不缤纷而舞，宛如活过来般。
右边的楼牌则接的香木阁。原来渺云峰虽然终年有云雾之景，但毕竟有不尽美之处。渺云峰后世首座便在云雾稀薄之处燃放香木成烟尘，以聚云雾。另外香木燃放聚集的云雾有聚集灵气之效，所以心缘门诸峰有很多处香木焚烧积攒灵气。香木聚集的灵气云雾，无论是对人及兽，在修行和生长中都起到很好的作用，若是能长期存在，积年累岁，甚至能潜移默化的影响到山水灵气。是以心缘门每日的香木消耗很大。香木只是修者世界中普通树木，生长快，又对种植的环境没什么大的需求，故大部分门派都有广泛的种植。外门弟子在拜师入门内门弟子之前，大多以砍香木作为门派贡献。
香木阁是存放香木的地方，设有管帐香木出入的弟子。步真三年来晚上打坐修炼，白天则砍香木换取门派贡献。三年，当年的懵懂孩童，如今长成了九岁的少年。珠儿也不复像以前的那个总流着鼻涕的女孩，如今她，活波灵动，朝气蓬勃，已是一个落致楚楚的少女。
渺云峰以云雾缭绕盛名，眼下太阳才初上，中间的峰顶还是处于云雾之中。步真站在楼牌之下，但闻山顶顺着山风传来的隐隐笑闹欢雀之声，想必渺云峰的众师姐们现在应该已经在首座堂前广场上挥剑晨练了。珠儿想必也在其中吧，也不知道她练功的时是什么模样？有没有偷懒？步真胡思乱想了一阵，不觉叹气。这样的日子还会有多久呢，他不由在想。一想及自己将要离开门派离开珠儿，他便心中空落。这三年来，砍香木朝出晚归日子虽然清苦，但珠儿总会陪在他身边，有说有笑，也算得上是快乐的日子。
步真不由得一阵胸闷，起身背起香木，绕过中间的大花坛，漫漫走向右边的石路。
石路平直清幽，偶尔有一两截枯枝，几片萧萧落叶撒落其上，步真茫然着向前走着。林风轻啸，落叶漫舞，步真信步而去的背影，竟有几分孤寂之感。
走不久时，迎面走来了一个奇怪的人。说他奇怪，却指的是他一边走，一边宽袖向地上挥着，手舞足蹈，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待走了近了，步真便乐了。原来来人是在外门弟子中大大有名的人物——修炼狂人卢平。传闻他四岁就被掌门带入山门，初始两年懵懂如傻子，功法练得稀巴烂，让本有期望师叔们好一阵失望。六岁之时，也不知什么原因，一夜间竟把性子改了过来，不再胡闹顽皮。虽然他不再迷糊乱来，但他的执拗劲头却依然在。他在此后刻苦甚至是疯狂的修炼着，修为进步飞快，仅仅只用了五年，便从选仙灵动一层冲击到八层，更是不久前到了九层境界。以灵动九层的修为，在外门弟子校考中，绝对是第一等的水平，进入内门弟子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他现在才十一，只比步真大两岁。像那些每次校考能进入内门的外门灵动九层弟子，那个不是上五六十的年纪，他们天资一般，修炼起来慢，为攒进入内门弟子的门派贡献，整天劳累，空闲之余才能修行。在外门弟子中熬了三四十年，等门派贡献到了内门弟子的地步，修为也基本到灵动八九层了。
即便是这样，三年一度的外门校考，能进入内门弟子的也寥寥无几。门派贡献不是那么好攒的，修为更是一道大关卡。大门派的外门弟子好些，毕竟基础在哪里，门槛就高。小门派的外门弟子，大多天资参差不齐。像有些破落的修者家族，若能凑出内门弟子的贡献，便可直接把自己的年轻弟子往内门送。世事如常，外门弟子生活艰辛，熬不下去重归凡尘的大有人在。修者修者，修的是一颗坚韧不拔的求道之心。如果前边那点寂寞不能孑然抗下，有怎能面对后边的重重的艰险。选仙三境——灵动、筑基、凝脉。备仙三境——金丹、元婴、化神。准仙三境——洞虚、渡劫、大乘。选仙备仙准仙乃是入仙修道中必经三步。其中选仙三境不难，大多修者止步如此。备仙三境，则是可划为修者高手的阶段。准仙三境之人，千年难见一人，往往出现一个，变是后世千古空寂。
当然，如果能出个九劫者，那便是真正的后继再无人了。
如今的步真，选仙灵动才到四层，根本拿不出手，至于门派贡献么，三年的贫苦积攒，所交付的门派贡献只能是说是聊胜于无罢了，自己的唯一点晶石，也给了伍兵师兄去买字符玉简了。看来这期校考，自己是万万没什么指望。
“卢师兄，你这是在干嘛呢？”步真待卢平走近了，向前打招呼。渺云峰附近赚门派贡献的外门弟子中，就数卢平与步真最为亲近。只因他们年龄差距小，又有相同的经历。
“原来是步真师弟，这是去送香木么？”卢平整理下衣着，歉然道。眼中是一片清澈。
“嗯，校考将近，我要多备点香木了。你这是？”步真探首，望向卢平身后石路。
只见卢平一路行来的石路，清洁得光光溜溜，一片落叶也无。
“哦”，卢平也看了看身后，遂明白过来，道：“我去山下照顾灵田，一路来看落叶甚多，便随手清扫了下，见笑了。”说罢，灵力刹动，宽袖鼓起如袋，挥落之处，地上枯枝败叶如遭狂风，纷纷散向路两边。
敢情卢平原来是用灵力一路扫过来的，步真的耳边，顿时挂了一颗好大的汗。
“卢师兄可真是修炼刻苦！”步真不由得又望了望卢平身后，吞了口口水。去香木阁的石路有多长？步真天天去送香木，自己自然知道。少说也得十里吧，竟然被卢师一路扫荡完了。
“你也是，校考之期将近，定要好好表现。”卢平嘴角动了动，想再说点指点下步真什么，但因自己本就修为浅薄，体会之处，只能意会，不能言传。便用力拍了拍步真肩膀，把步真肩膀拍得啪啪响，拍得步真直皱眉，才大笑两声，继续衣舞袖挥，往前去了。
步真想起自己修为，也觉索然无味。两人错身而过，行不及远，步真突然回过头来，道：“卢师兄，这枯枝败叶尚可扫，则碎石又当如何？”
“碎石，碎石”，卢平听后，原地停步，竟不顾旁人，取了块碎石放在路中间，绕步拍头反复碎念，执拗劲头一并发了出来。
步真也不再等，知他痴劲又犯了，继续向前行去。
未行三五步，突然听到身后“砰”的一声大响，步真连忙返身看去，只见卢平还保持着中指和食指并作剑状，指尖朝地样。地下看去，碎石早已经不知去向，许是卢平运气灵力，以指作剑，剑气爆发，将碎石炸成真正的碎片了。
步真看得心惊胆战，眉毛直跳，顿觉刚刚被他拍过的肩，骨头全成了粉了，只剩下点肉挂在上边，疼痛无比。瘪瘪嘴，赶紧走远。
卢平师兄看来果真是非同凡响，而且在非同凡响的同时——还是个修炼有成的大疯子！
步真如此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