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

夜色渐深，外公带林淮溪去洗澡了，林云觅母子俩坐在客厅聊天。

林云觅看了妈妈一眼，就知道她在想下午的事情，站起身去温牛奶，“妈，别生气了，小心心事太重，晚上睡不着。”

外婆接过热牛奶，叹了口气，“我不是生气，是心疼祁妄年纪这么小就经历这种事，你有没有注意到她的表情和眼睛，完全没有小孩子的天真烂漫了，如果再放任祁妄在这种环境中长大，我真担心她的未来。”

林云觅走过去，贴心地为妈妈按摩，“问题可能出在祁妄妈妈身上，我们在院里对峙时声音那么大，她都没往外看一眼，祁妄可是她的孩子呀，她怎么会一点也不在乎。”

外婆拍了拍女儿的手，接着问道：“你进屋里说话时看到她了吗？”

“没有。门关得很紧，我隔着门跟她说了声，没有得到回应。”林云觅回想她看到的景象，叹了口气，“都搬来那么久了，家里还是空荡荡的，没有半点人情味。”

母子俩齐齐叹了口气。

外婆沉默了一会，突然说道：“今天多亏你了，要不是你聪明，用玉镯吓退了那个保姆，我今天就被赶出去了，祁妄估计也要继续苛待。”

林云觅坐在了对面的沙发上，表情显得有些严肃，“那些话并不是我编的，那个翡翠玉镯真是我们拍卖会的拍品，我当时看到也很惊讶。”

“什么！”外婆微微站起来，过了几秒才重新坐了下去，“你确定吗？”

“我当然确定了，这一场拍卖会对我很关键，为此筹备了整整一年，每件拍品我都很熟悉，还是我亲手送到买主手里的。”林云觅蹙紧眉头，喃喃自语道：“从孙保姆的表现来看，这翡翠手镯是祁妄妈妈的，那祁妄他们是……怎么可能会搬到我们隔壁呢！”

母子两人对视一眼，心中了然，却没有把事情挑明。

不露面的父亲，不在乎孩子的妈妈，再加上这个翡翠玉镯，让这个家庭的问题更严重了。

林云觅沉默了很久，心中冒出来一个大胆的猜测，她刚要开口，浴室的门突然开了。

林淮溪穿着柔软的睡衣，张开手臂跑向妈妈，吸水的小拖鞋踩在地上，发出“噗嗤噗嗤”的声音。

林云觅立刻忘了那些烦心事，蹲下身将小糯米团子抱个满怀。

林淮溪身上有沐浴露奶呼呼的味道，皮肤嫩得能掐出水来，脸颊带着热气蒸出来的红晕，大大的眼睛蒙着一层水雾，看人都是亮晶晶的。

林云觅心里软软，像吸猫一样把头埋在林淮溪肩上，还用脸蹭了蹭，不想放松。

她又用起了同一招，装可怜道：“妈妈好怕黑啊，没有溪溪在身边会睡不着，溪溪今天陪妈妈睡觉嘛？”

林淮溪小大人样地拍了拍妈妈的肩膀，“嗯嗯，溪溪会一直守在你身边的！”

林云觅吸了吸鼻子，又演了起来：“妈妈这么大年纪还怕黑，溪溪不觉得我丢人吗？”

“一点也不丢丢。”林淮溪很认真地说道：“妈妈很厉害的，只是有点怕黑，妈妈已经很圆很圆了，不需要更圆了……不对，是完美！”

林淮溪之前总忘记这个复杂的词语，但被祁妄纠正过后，这次记住了。

林云觅任何时候都会夸夸，“溪溪好棒呀，记住了这么难的词。”

林淮溪摇了摇头，“是祁妄教我的，他会好多好多，还会看字很多的童话书，溪溪一点都看不懂的。”

林云觅的笑容淡了一点。

并不意外，在那种环境中，祁妄是被逼着催促着长大的，他比同龄人更聪明早熟，也更可怜。

林云觅没有跟林淮溪说这些，只问道，“溪溪很喜欢祁妄吗？”

林淮溪重重点头：“很喜欢，我们是好朋友，我也会保护好他的。”

听到保护这两个字，林云觅有点意外，但还是鼓励道，“妈妈相信溪溪一定会做到，你们是好朋友，以后要多找祁妄玩，也可以邀请祁妄来家里。”

林淮溪小鸡啄食般地点头，晃得头发都飘了起来。

林云觅笑着帮林淮溪整理发丝，抱着他去睡觉。

母子俩只有周末时才能相处，像个连体婴儿，一刻也不分开。一起玩游戏，一起送外婆上老年大学，一起去超市，就连吃东西都是你喂我一口，我喂你一口。

林云觅没有半点做妈妈的自觉，还是孩子心性，幼稚得不行，倒是林淮溪觉得自己是男子汉，必须照顾好家人，每次都跑来跑去照顾妈妈，一点也不嫌累，还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

林云觅也做了件正事，帮忙联系了一个靠谱的保姆，还跟祁妄妈妈说明了孙保姆的事情。

只可惜祁妄妈妈还是闭门不出，没有理会，林云觅不知道她是否听到了这些话。

她们终究是外人，没有监护权，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还好两家住得近，两个孩子又在同一所幼儿园，日常可以照顾着。

时间过得飞快，很快就到了周日下午。

林云觅要坐车回去了，笑着摸了摸林淮溪的头发，“溪溪，妈妈下周再回来看你。”

林淮溪点了点，大大的眼睛里倒映着妈妈的面容，满是不舍。

他就算再懂事听话，也本能地依恋妈妈，想要跟她在一起。

林云觅蹲下身，将林淮溪抱了个满怀，安慰道：“溪溪可以抱着妈妈送你的玩偶睡觉，这样就等于妈妈陪在你身边了。”

林淮溪看着他不成器的家长，反过来担心她：“妈妈，你那么怕黑，自己一个人能睡着吗？”

林云觅：“……”

外婆差点笑出声，好整以暇地看着林云觅，看她怎么圆。

林云觅的脸皮比想象中的厚，演得十分起兴，语气可怜地说道：“没关系，只要溪溪在睡前说一句，妈妈不要怕黑，再给我比个心，我就会变得很坚强的！”

林淮溪重重地点了点头，跟林云觅拉钩，“妈妈放心，我一定会记住的。”

“真乖。”林云觅捏捏了儿子软软的脸蛋，接着说道：“妈妈周末还会给溪溪带礼物哦，溪溪想要什么？”

林淮溪想了想，目光透着丝小心翼翼：“什么都可以吗？”

“什么都可以！”林云觅毫不犹豫地说道。

她带溪溪来到这个世上，就是想对他好，给他世间所有美好的一切，林淮溪就算是要天上的星星，她都会想办法弄到手。

林淮溪眼神亮晶晶地看着林云觅，满是孺慕和崇拜，像是看着他的大英雄，“妈妈好厉害，能赚很多钱，但我也知道妈妈很辛苦，我想要的礼物，是妈妈要好好休息，多多喝水，不要太想溪溪了，只能想一点点。”

他伸出自己的两根手指，比了一个米粒大小的空隙，但又有点舍不得，纠结了很久，还将手指稍微放开了一点，变成了两个米粒的空隙，“只能想这么一点哦。”

林云觅没想到林淮溪想要的礼物是这个，鼻子酸了，眼眶也热了，表情逐渐绷不住。

林淮溪见怪不怪，柔声哄她，“妈妈不要哭，我会帮你照顾好外婆外公，溪溪也很厉害的。”

说着，林淮溪叉腰挺起了胸，像只骄傲的小公鸡。

林云觅被萌得眼冒爱心，再也绷不住了，一把将林淮溪抱在怀里，一边亲一边狂蹭。

“溪溪，妈妈好爱你啊，你怎么这么听话懂事，你就是我的小天使，妈妈快要爱死你了！”林云觅忙中乱亲，用力到发出了“啵”的一声，“不愧是我啊，能生出这么好的小天使，我真是太厉害！”

林云觅要出门工作了，又恢复了那身女神打扮，画着精致的妆容，卷发也慵懒地披在身后，但现在变成了一个女疯子，毫不在意表情管理，嘴上还絮絮叨叨的，像是在念经。

林淮溪早就习惯了，任由妈妈乱亲乱蹭，精神状态无比稳定，还轻轻叹了口气，用无奈和纵容的目光看着妈妈，好像在说“你们这届家长真难带”。

外婆实在看不下去了，差点就拎着衣领将女儿强行扯开了，“你能不能有点当妈的样，在家也就算了，这是在外面，注意点形象，别乱嚎乱叫，让你同事看到了，他们肯定不把你当回事儿，你还怎么工作？”

林云觅一撩卷发，眼波流转，露出了明媚的笑容，气场瞬间变了，“他们敢，我在外面都是老大的！”

外婆：“……”

她性格温柔，她爸也算稳重，怎么生出这么个性格奇形怪状的女儿。

她沉默了几秒，其实内心对女儿无比满意，也说不出不好来，只能说道：“赶快走吧，小心坐不上车。”

林云觅点点头，低头看到星星眼的儿子，深吸了两口气，这才维持住女神形象，只是摸了摸儿子的头，“好了，妈妈要走了，你回去跟祁妄玩吧。”

听到祁妄两个字，林淮溪心中的不舍才淡了很多，情不自禁地想和祁妄玩什么。

外婆牵着林淮溪转身，看到孩子他爸还站在一旁，无奈地问道：“你还要送云觅去车站吗？”

外公乐呵呵地说道：“你照顾好溪溪，我马上就回来。

女儿是他家的宝贝，不因为林淮溪出生就改变了，林云觅都已经三十多岁的人了，每次出门，外公都会接送她，风雨无阻。

外婆的视线停留在这父女俩身上，无奈地笑了声，“好，你们快去吧。”

他们就此分开，外婆带着林淮溪往回走，林淮溪看到坐在窗边的祁妄，兴奋地跑了过去。

“祁妄！”

祁妄头都没抬，就认出了林淮溪，他将书放在一边，刚想说什么就看到林淮溪的脸，被震得表情空白，张开的嘴也闭上了。

林淮溪还穿着最爱的小兔外套，衣服上带着几个明显的折痕，小兔帽子也歪到了一边，头发也乱糟糟的，好几缕呆毛翘在头顶。

最显眼的是他那张软糯白净的脸，横七竖八地叠满了唇印，最明显的一个在左脸颊，随着转身的动作，完整地暴露在祁妄眼前。

林淮溪却浑然不觉，眉眼弯弯看着祁妄，踮起脚尖跟他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