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遗忘的繁华
我的人生还要怎么绝望，躺下来整整七个小时睡不着。现在好不容易睡着了，又让我梦到这种奇怪的场景……
眼前是过去的自己，小时候的他就长这样。
方贤低头看着小男孩，小男孩也抬头默默看着他。两人就那么僵持着，谁也不肯先开口说话。
他们的背景是一座钟表大楼，上小学时学校里的那座。白色的正方形表盘上，黑色的指针缓慢移动着。
而在那冰冷的表盘里面，隐隐约约传来了脚步声。好像是学生们跑操时整齐划一的步伐，带着一股浓厚的纪律感在方贤耳边回荡。
一，一……一二一……
是那个口号，错不了。
这个场景他以前梦到过，他还在梦境里跟未来的自己对话……
“你，怎么跟我长的这么像。”小男孩眨了眨眼睛。
“因为我是未来的你。”
“哇，你是未来的我。未来的我长这么高吗，太好了。”
小男孩抬头看着高大的方贤，心里面感到无比的兴奋与自豪。
随后他又想到了什么，继续兴奋的问道：“未来的我变成熟了吧。”
“那是肯定的。”
“未来的我有朋友吗。”
“有，他们会在你离开这里后出现。”
“那未来的我，会有很多事情要忙吗。”
“会，但都是有意义的事。”
“哦。”小男孩默默点头，并没有思考方贤口中的有意义是什么。
他只是扭头望向周围的事物，很平淡地说道：“你现在是有很多事做了，可是你快乐吗？”
方贤愣了愣，有些犹豫：“我……暂时不快乐。”
“嗯，我能看出来。你脸上的笑容，根本不是发自内心。”
男孩说着说着，突然低下了头：“那，爷爷还在吗。”
“爷爷……他走了。他很快就会离开你，就像爸爸一样。”
“为什么，他们到底去哪了？”
“他们……”方贤沉默了。
“我知道了，你不用想怎么骗我。我是个孤儿，我什么都懂。”男孩笑的有些心酸。
方贤叹了口气，摸了摸他的头：“对不起，你仅存的快乐也没能守护。”
“没关系，成长不就是在失去么。你都那么成熟了，想来也过得不开心。”
“嗯。”方贤点点头，没再隐瞒：“以后你失去的会更多。”
“这样么，那我过好现在就好了。至少还有奶奶陪着我，她还能接我放学给我做饭。”
“你也别那么不开心啦，去运动公园玩呗。只要痛痛快快的玩起来，不就什么都忘记了……”
“我……”
方贤还想要说什么，但小男孩身影已经变得模糊。一切都化作尘埃灰飞烟灭，孤独的大表钟成了最后的背景板。
方贤一动不动地站着，空洞的眼神中却挤不出一滴眼泪。
“回不去的，是过去的童年。”
他一直觉得自己的童年，是充满痛苦与不幸的。但直到现在他才明白，童年的时光已是他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刻。
那时候爷爷还在，奶奶也很疼爱他。能无忧无虑的去公园玩，还能得到很多好心人的谦让与理解……
可惜人生往往好事多磨，就连这场梦也醒的太早了。方贤睁开酸痛的眼睛，眼前是疯狂叫嚣着的闹钟。
咔哒。
方贤慢慢伸出手，随手关上了闹钟。在又平躺了一阵过后，他如弓箭般绷直坐了起来。
……
清晨。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方贤就已经踏在了前行的路上。
身旁的树木逐渐稀少下来，脚下的土地也开始出现大片的荒芜。几座残败的建筑出现在前方，树林外大片的旧郊区印入眼帘。
方贤俯下身子，捧起一把稀松的尘土。在迎面吹来的冷风中，化作了漫天飞舞的黄沙。
荒芜的土地，被遗忘的角落，尽显人间沧桑。
没有时间感慨更多，过往之事皆如尘烟。方贤低头俯身向前，在黄风中继续赶路了。
不久之后，阳光露了出来。
死气沉沉的郊区被点上了颜色，方贤心有所应终于抬起了头。紫金色的大楼一座座出现在眼前，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绚丽的金属光泽。
他匆忙取出水晶之城的照片，举在半空反复进行了对比。除了拍摄的时间相差有些大，里面的景物与现实是分毫不差。虽然地上的一切已经变得荒芜寂寥，但那些高耸入云的塔尖仿佛还映现着往日的繁华。每一座隐入迷雾的建筑都仿佛沉睡的巨兽，一座紧挨着一座绘成了废土下的赛博朋克。
不知道现在这些大楼在夜晚是否还能再次亮起，但这里曾经一定是灯火通明光怪陆离的地方。毕竟繁华也是一个时代文化底蕴强大的象征，身为外来侵略种族的他们已经亮足了肌肉。千年前的文明就能达到这种前卫的程度，那传闻中描述它们的可怕也就不是空穴来风了。
从某种意义上讲，它们作为强族是合格的。先进的技术与高度发展的经济，一定带来过无数美好的憧憬与向往……
但可惜它们选错了对手，一步棋走错也就全都崩盘了。留下这落寞的水晶之城，想来还真是无比的讽刺。
方贤眼神不断闪烁着，最终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他取出林向东给的那副区域级地图，默默地朝城内走去。
……
城市外围。
到处都是断臂残骸，废墟中无数的碎石散落在原地。战火后留下的恐怖破坏，导致这里千年来都未变过。那些倒塌的墙壁与桥梁，仿佛是为亡魂们立的墓碑。脚下焦灰色的废土之上，有着许许多多凌乱的脚印。
方贤顺着脚印，来到了一座“墓碑”前；只见那脏乱的墙壁上，却镌刻这一些娟秀的字体。
他有些好奇，便凑近瞧了起来。
“我生在末日之后……在废墟与残骸中长大……”
这面灰白色的墙壁上，只刻了短短两句话。方贤看了看地上的小脚印，决定继续跟着脚印走下去。很快来到一座断裂的桥梁下，他再一次发现了刻在柱子上的文字。
“小时候，妈妈告诉我……”
看到柱子上只有这小小的几个字，方贤跟随着脚印再次转移。
“我们是宇宙中潜行的种族……就像没有踪迹的幽灵一般……”
“所以，我们也被称为‘幽’族。”
“千年前我们来到这个世界……但这里的主人……并不愿意与我们友好相处……”
“他们赶走了我们的先辈……却留下了我们……在这千年来，一直囚禁在这冰冷的水晶城……”
“我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可那是不被这里主人允许的……”
“可是为什么……他们为什么对我们抱有如此恶意……”
“我想要与他们交流……请给我一个机会……”
无形中的冷风迎面吹来，方贤看着那些文字感到不寒而栗。
他捂着胸口有些心悸地向后退了退，当抬起头的时候却看到了脚印延伸的前方……
一个紫色皮肤的小女孩出现在眼中，她浑身脏兮兮的衣服也是残破不堪。此时的她手里攥着一枚铁钉，正踮起脚尖无比认真地在墙壁上刻写着什么。
方贤悄悄的靠过去，面色却慢慢变得无比冰凉。
只见最后那段文字，是这样刻写的——
“请你们放下仇恨，我们真的是善良的民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