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阳阳出事儿了(3)

大妈瘫地上，看样子早已成了一滩稀泥。泪水在她脸上横飞。三四个女人抓住她的胳膊，拉着她的手，正在劝她。但说话的声音则被大妈悲伤的哭声全部压了下去，根本听不清说的什么。一进入房间，春妮的心里就被大妈悲伤的哭声淹没了，悲伤也随之而起，涌成无边的河流，朝着不可触摸的地方狂奔而去。

卧屋里很暗，点了两盏煤油灯放在床头的一个柜子上。插着的笋子也全是一团团的黑影。只是春妮和小香依旧没有停止前进，继续朝床前挤去。这样好不容易挤到阳阳床前，心就愈发捆得紧了，悲伤朝着更开阔的地方涌去。因为阳阳已经同一个死人毫无两样。他已被彻底扒光，除了裆里盖了一条毛巾外，脸和身子完全裸露在外，躺在那里就是躺着的一捆白纸，或者是一具死尸。呼吸也似乎停止。伤在头上，那上面严严实实地扎了一圈绷带。赤脚医生元河正在给阳阳打针。

扭过脸，见站在最前面的就是大伯。他的脸则是铁板一块。但眼睛里的怒火却还在团团燃烧。显然，阳阳的意外事故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这个叱咤风云的家伙没想到后院起火，这至少让他的野心受到了灼烤。但看着这个魔鬼，春妮心里的愤怒也开始燃烧起来。因为只有她知道，阳阳的这次事故并不是什么意外事故，如果阳阳不变成另一个阳阳，他不觉得自已天下第一、至高无上，就不会显能、充狠，也根本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其实这就是大伯害的他。是他栽的恶树结出的恶果。但这个魔鬼根本不会意识到自已的错误。他的那个脑子里除了自已的野心和作恶之外，不可能再放进去别的东西。

这时元河说：“已经打不进针了。”

元河的声音并不大，但声音背后的严重性却是天塌地陷。注射的针头已被他从阳阳的身体里抽了出来。打针的地方，药水果然如数流了出来，弯弯曲曲地在他那比纸还白的身体上涌动着。屋里的灯光也开始悲伤，似乎比先前暗淡了许多。

大伯说：“那就赶紧送公社医院。”

大伯一说完，所有人立刻开始后撤，巨大的声音也随之而起：“准备单架。准备单架。”

春妮和小香跟着人们挤出屋，就发现黄昏已大踏步朝乡村走来了。接着一个声音在耳朵响起：“捡宝呢？”

春妮朝声音的源头望去，发现问她的是母亲。她就插在人群中，离她隔着二个人的身体。眼里的锐利比尖刀还锋利。

“在屋里。”

“你回去照顾好捡宝，我跟着去一趟。”

春妮没有做声。和小香一起挤出屋，也没有立刻回去，就站在稻场一角看着人们忙碌。心里的焦急也更加厚实，直为阳阳的生死担忧。

也只是片刻的功夫，单架就被准备好了。是用两根竹棍绑着的一张躺椅。用铺盖裹着身子的阳阳也即刻被抬出屋，放到担架上。接着，男人们就抬着阳阳变成一只利箭，朝着公社医院狂奔而去。跟在后面的则是拿着火把的男人、女人们。大伯、大妈和春妮的母亲也都跟在身后。

小香看见了她的奶奶，让春妮前面走。春妮便拔开腿子朝家里飞奔而去。把一岁多的捡宝放在家里，说不定现在他的嗓子已经喊破，鲜血正流成河了。

黄昏也随着春妮的步子大步奔跑起来，人影越来越模糊。但人们的声音却也越来越响亮，

“报应哩。”

“人啦，就是不能缺德哩。”

“当时解放把志远整下台，我就说不应该哩。志远那么好的人怎么会是特务呢？”

“解放糟踏了那么多良家女子，他遭报应是罪有应得哩。”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没到。”

“……”

听着人们的诅咒，春妮的心在开裂，脚下则更快地奔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