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廿三◆中州双璧 247回绝
自河套一带进入幽州境内，又经由蓟城南下，一路上梁啸偷抢打砸，烧杀劫掠无所不为，在癞毛瘦马渐渐变得膘肥体壮的这一段时间，大盗梁啸的名声也在河北一地传开，这个无恶不作的盗贼，据说外表看起来像一个风尘仆仆的流浪汉，但实则是心狠手辣，作恶多端。
冥冥之中似有天意，经过了将近一年，于谯郡准备出仕的夏侯廉终于召集了宗族骑兵队，发布了一道命令。
夏侯廉一直深恨梁啸，即便是听闻蔡琰再次回到圉城，却仍是孤身一人，夏侯廉还是忍不住地愤怒。
梁啸算什么？不过是一个偶然发迹的黑山贼而已，竟敢坏了自己的好事，这不能用该杀来形容，而应该说是万死不能抵其罪。
蔡琰是夏侯廉觊觎已久的美味，绝不可能让梁啸再次插手！
上次有大哥夏侯惇阻止，因而没能将梁啸当场格杀，竟让他逃过一劫，真是扫兴。在梁啸流浪期间，夏侯廉一直不能摸到梁啸的踪迹，也只能默默等待时机。后来，梁啸继续在草原和北地作恶，终于让夏侯廉决定出击。
不用说，在幽州和冀州流窜的大盗梁啸，一定就是夺走夏侯廉心爱女人的梁啸！
夏侯廉因此命令整整三十名族内的骑兵秘密出发，前往黄河沿岸，去执行一项秘密任务。而夏侯廉自己，则是再次来到了陈留郡。
他来陈留郡不为别的，也不去别的地方，就是来圉城，找蔡琰。
在圉城这弹丸之地，蔡氏大宅依然是那样鲜艳，即便当年属于蔡伯喈的时代早已一去不复返，但在这小城里享有美誉的蔡琰，此时已成为了蔡氏的新领航人物。蔡氏一族人丁稀少，在与士族的竞争中并不占任何优势，若是蔡琰仍然留在圉城，于他们的地位便有不少的巩固作用。
虽然联姻亦是一个很好的手段，但蔡琰作为寡妇留居圉城，对蔡氏一族来说仍是不错的选择。蔡琰自上次逃婚后消失了两个月，重又出现在圉城时，容颜憔悴，魂不守舍，几乎令所有的蔡氏族人感到震惊。但此时的蔡琰却拥有了比往昔强烈得多的求生欲，她不愿再做行尸走肉，不愿再如一个木偶人一样孤独而刻板地存在于这座城市。
夏侯廉到蔡府的时候，蔡琰正对着一片虚无抚琴。
东去春来，这已经是建安元年，亦即耶元一百九十六年了。
蔡氏府邸的后园里仍是一片荒芜景象，院中并无多少长成多年的老树，灰褐色的泥土虽拔出了点点新绿，但所谓“草色遥看近却无”，身在园中的蔡琰，除了泥土和灰色的树干，并不能看到任何有生机有生命力的东西。
于是蔡琰对着一片虚无，缓缓弹奏，琴声叮咚，时而如涓涓细流，时而如滔滔江海，时而如黄河九曲、百折不挠，时而如深潭死水、暗流涌动。最后的最后，蔡琰按下琴弦时，只感到一种发自内心的疲累。她对着面前的一片虚无，心中亦是空荡荡地不想任何事情，然而就在她起身的一刹那，眼中终于流下泪来。
蔡琰已经无法用文字和言语来形容自己的心情，她在这半年里努力让自己没有心情，以为没有想法就不会难过不会悲伤，没有思念没有爱恋便不会伤心孤寂。
可是她错了，无论如何都不能，她无论如何都不能。
蔡琰可以接受梁啸，无论梁啸是马贼，还是黑山贼的督帅，抑或是什么并州牧什么大将军，又或者是没有任何地位的一介白身。蔡琰都愿意接受，只要他存在，只要梁啸在她的身边。
然而就如当年梁啸放手让她离开一样，蔡琰不得不放手让梁啸离开。
她能理解梁啸的苦楚能理解梁啸的虚弱无力，因此才理解他对自己的自责和对丧失力量的愤怒。
可是蔡琰没有办法，她没有办法让梁啸重新拥有那样足以抗拒天下的力量，她有的只是爱，浓得快要化不开的爱。
“公子，夏侯公子在客厅等候，见还是不见？”
年迈的老仆颤颤巍巍地走到蔡琰的身旁站定，这老仆侍奉过蔡邕，在蔡邕死后便一直守在这座宅邸，虽说是侍奉蔡琰，但发自内心的关怀却让两人情同父子。
“夏侯？”
蔡琰柳眉微蹙，她知道这个夏侯，只能是夏侯廉，不会是夏侯惇夏侯恩之类。她于半年前的婚事上跟着梁啸逃走，让夏侯家尽失脸面，自然而然地对夏侯廉也心怀歉疚。但越发如此，蔡琰越发不想见到夏侯廉，不料夏侯廉竟一次次地前来，自打她回到圉城之后，粗粗算来，夏侯廉这已经是第十五次前来拜访了。
脑海中一闪而逝梁啸当年邪邪的笑容之后，蔡琰咬了咬牙道：
“不见。且莫这么早就答复他，让他等个一个时辰。”
“如此也好。”
老仆虽有主见，但蔡琰若有吩咐，亦是毫不犹豫地遵从，之后才突然想起，夏侯廉此子武功不弱，若是强行闯入，不知又该如何拒绝？
想到这里，老仆缓缓在腰间摸了摸，确认当年吃饭的家伙还在，便微微放了心。那夏侯廉看起来并非谦谦君子，若真是胆敢闯入，我老不死也要让他吃些苦头。
走在老仆身前的蔡琰自然不会想到老人也留了一手，更未曾在意识里觉察到老人的隐忧，然而就在两人刚刚走出后花园后，迎面数丈便见到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过来。
那人一身华丽的镶金缁衣，步履沉稳有力，虎目含威，颌下短须修剪得颇为精致，正是夏侯廉无疑。
蔡琰心中愠怒，这夏侯廉怎生如此无礼，竟擅自闯入后宅？
不知不觉间，老仆已经上前两步，挡在了蔡琰身前，干涩沙哑的嗓音却有着一股冰冷：
“夏侯公子意欲何为？我家公子今天不见客，请回吧。”
意识到迎面老翁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夏侯廉微微一笑道：
“误会，误会，小子等得急了，生怕您路上出了什么意外，这才冒昧前来，恕罪，恕罪。”
夏侯廉一边说话，一边缓缓后退了三步，虽然言语极其普通，但他的这番举动似乎的确有让人降低戒备的作用，老仆的手仍然扶在后腰上，面不改色地道：
“老头子虽然年老体衰，也还不至于在主人家里走路跌倒的地步。”
“老人家好精神，小子佩服。”
夏侯廉又退了一步，已经将老仆苦心营造的杀气消弭于无形，他仍是面带笑容，但老仆森冷的脸庞已经有了些苦意。
此人不愧是能够将巅峰之时的梁啸重伤的人，不但是武艺过人，单论审时度势的见地，便要比曾经做过大盗的老仆强过许多。
但不谙武艺的蔡琰却不懂得这许多，上前两步“保护”老仆，冷冰冰地道：
“夏侯公子请回吧，我今日身体不适。”
这次直接被蔡琰回绝，夏侯廉的眼中闪过一缕不易察觉的厉芒，脸色复又堆起令人难生敌意的微笑：
“既然如此，请恕小子冒昧，告辞，我改日再来。”
一直盯着夏侯廉双眸的蔡琰，终于从夏侯廉眼中的暖暖春意中捕捉到了占有和欲望，虽然心中仍有歉疚，却更增加了她对夏侯廉的厌恶。旋即想起梁啸就是被此人打成重伤，竟脱口而出道：
“不用来了，我不会再见你的，也不会答应你的任何请求。”
夏侯廉微微一怔，眼中有了丝怨愤，脸上的笑容稍稍僵硬了一下，仍是彬彬有礼地道：“是吗？我相信你会回心转意的。”
夏侯廉说完便转身离开，及至从蔡琰的视野内消失，再也不顾什么君子气度，大步腾腾地出了蔡府，走到圉城城内最主要的一条街道，对着一个正在摆摊的小贩怒吼道：
“人手可曾齐备？河北大盗今在何处！”
那小摊贩连忙低头回答：“人手齐备，猎物正在路上，与预定日程一致！”
“梁啸，这次我要让你死无葬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