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廿三◆中州双璧 248击其中流
夏侯廉俊朗的面容上渐渐显出狰狞,再次回望了圉城东北角蔡氏府邸的方向之后,从扈从的手中接过长枪,跨上雄峻的战马,双腿猛踢马腹,如蛟龙般窜出了街道,向城外疾驰而去。
小摊贩恢复了正常,笑嘻嘻地回应每一个前来光顾的客商,但他未曾注意到的却是,对面摆面摊的老翁不顾前来吃面的顾客,竟然提前几个时辰收摊。一边收一边摇头道:
“不卖了,今日不卖了,家中有事,客官们改日再来……”
夏侯廉手下的摊贩并未注意到此举有什么异常,毕竟对面那不过是一个年迈体弱的老翁和一个没多少盈利的面摊而已,今天早几个时辰收拾打烊,又有什么奇怪?
卖面老人看似年迈,动作却属麻利的类型,不到半个时辰便忙完了一切,用麻布将摊子盖好之后,便迈着晃晃悠悠,长短不齐的步子走向城东。
然而,在老人即将出城的时候,却突然一头拐进了一个小巷口……
不多时,刚刚离开不久的老仆再度来到了蔡琰的书房之外。
“公子,有人求见。”
蔡琰不觉有些奇怪,若是刨去夏侯廉的屡次拜访,自她回家以来,几乎数月才有人来一次,不知今日却怎地生了稀奇,竟连着两人来访?
“来者是谁?”
“城东大街上卖猪脚面的老翁。”
听着老仆不咸不淡的嗓音,饶是蔡琰镇定,也吃了一惊。
那卖面的老翁来找自己?
须臾便恢复冷静的蔡琰想到了诸多老翁来找自己的可能,而其中可能性最大的便是,老头入不敷出,来问她要钱了。
“带进客厅吧。”
当老仆带着老翁颤颤巍巍地走进客厅时,老翁见蔡琰容颜比过去清减了许多,不由更加确定了心中的猜测。
“夫人啊……刚才有人,想杀你夫君。”
老翁没遮掩的这一句话,顿时羞红了蔡琰的双颊。
老仆却属冷静,一边思忖着老翁的话的含义,一边低斥道:“休得妄言,公子自河东丧夫以来,尚未再嫁!”
老翁“哦、哦”点了点头,抬起头又是疑惑地道:“那夫……公子跟之前那个什么啸公子,难道并未成亲?”
听到“啸”这个字,蔡琰顿时清醒了过来,一个箭步到了老翁的身前:“什么?有人要杀梁啸!”
老翁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脸色显出了懊恼之色:
“是有人要做这等歹事,可是,那人也没说在何处行凶啊……”
不等老翁说完,蔡琰已经提着裙裾跑出客厅。
“多谢老人家,我去了。”
虽然蔡琰并未言明究竟要去何方,但跟随多年的老仆和卖面老翁都是能够理解她此刻的心情。老仆亦是火烧火燎地往厅外走,卖面老翁却呵呵笑道:
“不急,不急,他们两人天生福相。”
驾上快马驶出城后,蔡琰却迷失了方向。
老人只告诉她有人要谋害梁啸,却不知道梁啸究竟在哪里,那个潜在的凶手究竟又要在哪里谋杀行凶……她全不知道,她所知道的唯有一个事实:
若是再晚一刻,只怕梁啸便已有了不测。
虽然并不明白梁啸究竟在何方,但冥冥中似乎有一线相牵,蔡琰似是凭借着直觉,打马向北方驰去。
蔡琰这一人一骑的身后,老仆驾着一匹栗色骏马从远处跟上,两骑愈来愈近,终于变成老仆在前,领着蔡琰向北方疾驰。
***
不知不觉间,梁啸已经来到了白马津。
走到大河北岸的渡口,梁啸本来没有多少血色的面容又恢复了些许光辉。之前流浪的半年让他的容貌老了整整十岁,但在这冬去春来的几个月来,也许是因为采补和杀戮的关系,他又在恢复往日的容颜。
梁啸仍然牵着那匹癞毛瘦马,数月过去,癞马身上早已是癞子尽去,恢复了正常的体态,虽然还稍显瘦弱,并不算十分健壮,但马儿的眼中已经能瞧出神采,奔驰起来也毫不费力。即便是马儿尚未完全恢复,在速度和耐力上也已经胜过了梁啸过去曾经骑乘的青霄,若是不客气地说,这匹马恢复巅峰状态后,或许能与绝影、爪黄飞电甚至是赤兔马一拼高下也说不定呢。
虽然衣衫褴褛,马儿也没有鞍辔,但梁啸举手投足间有了一股不寻常的气度,自然让船家不敢轻视。一人一马才到渡口,便有一个黝黑精壮的中年人出现在最近的一条小船船头:
“客官要渡河么?”
梁啸面容平静,甚至可以说是面无表情:
“渡。”
船家看了看梁啸,又说道:“客观马匹雄峻,我这小船也能勉强载得,只是大河解冻之后水流湍急,不能保得万一,客观若要周全些,我便唤一只大船过来。”
“大船?”梁啸脸色有了丝疑惑,旋即明白了些什么,“大船就多付些船资是吧,叫来吧,不差钱。”
中年汉子面露得色,也许梁啸的穿着并不显眼,却让汉子认定了这人非富即贵,即便是大船船资不够,也足以成为他日后巴结的对象。
“客官且看。”
船家说着便举起手中一面黑色角旗在空中左右摆动了几下,隔着茫茫水面,便见到南面码头一面黑旗也是摇摇摆动。
片刻之间,便有一只大船悠然泊来,一个须发灰白的老汉站在船头:
“老庚,可是你要船?”
黝黑船家一拱手道:“关叔,是这位客官渡河。你家大船扛得了激流,我这小船不中。”
关叔呵呵笑道:“只怕没有这么简单吧,明明是你拉的客人,怎么甘心让我占了便宜?老规矩,你来掌舵,老夫管着水手号子。”
老庚嘿嘿一笑:“好,关叔就是明白人,一点就通!”
老庚一个纵身,便从两丈开外的小船跃上了大船船头,身形矫健,上了大船之后,见梁啸投过来的目光,老庚嘿嘿笑道:“让客官见笑了,常年漂在水上,也就这两下把式。”
“这两下把式,可不一般啊。”
梁啸有意无意地吁了口气,见大船靠上岸来,便牵马上了甲板。他并不进船舱,只与老人一同站在船头,往大河河面望去,只见水流黄浊湍急,不复往日的清澈之状,上游浮冰解冻之后,水量也骤然增加,茫茫然好似江海。
船尾唤作老庚的黝黑汉子一声低喝:
“起船!”
哗哗水声响起,船底八支长桨整齐入水,随着老人喊出的拍子划动起来。
大河水流湍急,纵是大船也不住摇晃,梁啸却是站得稳稳当当,让称作“关叔”的老人不由称赞道:
“客官功夫不错,下盘扎实得很啊。”
梁啸笑了笑道:“关叔你不也是一样么,还是多亏了老庚掌舵稳。”
老人似是突然看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原本肆意延伸的目光缩了回来,低头陪笑道:
“客官说的是,客官说的是。”
船行不止,眼见着已经到了大河中流,水流也愈发湍急起来。梁啸原本毫无表情的面颊变得有些僵硬,大船依旧在老关的号子和老庚掌舵之下稳稳地前行。
手抚着癞马的马鬃,梁啸突然间有了一丝对生的眷恋。
是的,他又想起了蔡琰,又想起了这个让他魂牵梦萦的女人。
这次回中原,不论如何,一定要见见她才是。
正在此时,河面的茫茫水雾之中,一个硕大的黑影从上游正横对船腰漂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