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廿三◆中州双璧 262浮云

从三月初二开始，至三月初七，梁啸和蔡琰婚礼的前一天，一共六天的时间，梁啸一共向外发布六首诗，亦是被蔡琰逼着写下了另外的六首诗。这十二首诗似乎为蔡琰和中原文坛打开了一个新的天地，虽然只是短短数日之间，似《春晓》那样的短诗，已经到了陈留郡内大街小巷尽被传诵的地步。

——抄袭的威力，可见一斑。

凭借着抄袭而来的《春晓》 、《春思》 、《感遇?兰叶春葳蕤》 、《望月怀远》 、以及杜甫、王维、王绩、王昌龄等人的作品，梁啸短短数日内，在中原声名大噪。

——大将军的才名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如破竹在中原传开。

婚礼的前夜转瞬过去，已经到了三月初八这天，春光明媚。

从圉城东门，到蔡氏大宅，再到庭院深处，到处人头攒动，盛况空前，比之去年数年夏侯廉与蔡琰成婚时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前来的众人，当然不是只怀着祝愿有情人终成眷属那么简单。

因之古代婚礼仪式繁复，梁啸为防不测，便将固有的程序大幅削减，虽然如此作为很有些举事乖张的嫌疑，但面对如此多的人群围堵，梁啸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上次的婚礼上，梁啸直到日中新人拜堂时方才赶到，以夏侯廉对梁啸的嫉恨和对蔡琰的占有欲，应当早早来到才对，但一直到了午时，人们都未曾见到夏侯廉的身影。

夏侯廉没到，但继夏侯惇转任河南尹之后担任陈留太守的夏侯渊倒是代表谯郡夏侯氏赶到了。夏侯渊虎背熊腰，眉毛粗重，颌下一圈如针般的短须根根竖立，面带淡金之色，虽只穿着锦袍，但梁啸亦能从他时不时表露出的气势中觉察到此人实在是武艺不逊于夏侯惇的高手。

曾经与梁啸并肩作战，性情刚戾的程昱没有过来，而是派出了自己的下属，亦是梁啸曾经共事过的从事薛悌。薛悌还是一脸寒酸相，见到梁啸之后，先是道贺，但薛悌虽然不说什么，梁啸也听得出他的一丝隐忧。

作为兖州寒门士子的代表，薛悌当然羡慕梁啸能与名士蔡伯喈的女儿结为连理，但作为土生土长的三国人，作为一个普通人的薛悌，当然不能跳出时人的思维定势。

而曹氏势力中能跳出这个思维定势的人，绝不会超过三人。

一人便是梁啸，一人便是曹操，还有一个，是曹操的“子房”荀彧所看好，准备尽快推荐给曹操做军师的颍川智者郭嘉。

如今曹操未能赶到，郭嘉也未从人群中现身，是不是说，这次闻风而来的人们，都是砸场子，不会有一个人支持？

事情并非完全如此，至少在进入午时之后，就有青牛角和左髭丈八、张雷公等人是真心诚意地祝贺。而直到午时还一直在众人的眼前晃动的梁啸，却突然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里。

完全不用理会外面的喧嚣和嘈杂，自有老仆和胡大等人代替梁啸将这些天来剽窃来的诗词章句在众人面前一一公布。梁啸再能言善辩，也只有一张嘴，抵不过这些人的几百张嘴，但梁啸在与蔡琰拜堂前的这段时间，却可以尽量分散他们的注意力，至于拜堂之后他们怎么说，便是和梁啸再也无关了。

说白了，梁啸和蔡琰成婚所要面临的压力，最大的方面是来自舆论，在所谓的“名流阶层”里，只要你被贬得一文不值，即便是没有任何物理上的损伤，你这个“名流”也已经从这个阶层里彻底消失。

但这些中原的名流们所不知道的是，梁啸打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遵循这个规则，在梁啸的世界里，所谓“名流阶层”只不过是一些自以为聪明的人聚在一起的一个笑话！

梁啸所要做的，便是分散他们的注意力，混乱舆论导向，众口铄金的确对梁啸很不利，但梁啸需要的是众口不一、众口难调——利用数千年积累的人类智慧来搅乱此时尚不成熟的舆论，实在是比疏导更为简单的事情。

但梁啸本该在外面与那些所谓的名流们开始唇枪舌战，又为何躲到这座不起眼的小跨院的不起眼的一个晦暗的房间里？

答案很简单，因为一个消失了很久的人又出现了。

梁啸大喇喇地坐在一张胡椅上，静静地望着对面的人，终于平静地开口道：

“你回来了？”

对面那人压抑住心中的激动，用一种近乎平静的语气道：

“我一直都没走。”

两人的眼中同时出现感慨万千之色，接着便是良久的沉默。

终于，梁啸再度开口将沉默打破：

“我就要成亲了，你是来道贺的吗？”

对面那人则道：

“错了，我是来告诉你，死期将至。”

梁啸的脸上无惊无怒，只是淡淡地道：

“若是可以，我还真希望提早死去。”

对面那人也说：

“可你不能，你不能死，也死不了，你半年来数度求死，却从来没死成，这也更加证实了我当年所说的话。这是你的使命，逃不了的。”

梁啸摊手笑了笑：

“被你识破了，说吧，想让我怎么做。”

对面那人站了起来，认真地纠正梁啸的错误：

“我是我想让你怎么做，而是你背负的使命本就如此，这些事对你来说，理所应当。”

梁啸脸色再度露出了无奈的表情：

“那好吧，使命就使命。”

“欲建立太平世界，必先彻底打碎这世间的囚笼；欲打碎世间囚笼，必先灭尽执掌权柄的士族，方能一统河山，建立我太平的大同世界！”

梁啸的表情缓缓变得严肃，脑海中瞬间闪过万千想法。

毫无疑问，眼前这人是太平道里的，而且还是与梁啸很熟悉的一个人。

然而对于太平道素来笃信的破而后立的观念，梁啸一直以来都不感冒。

三年了，从接触义父张燕开始到现在，已经大约三年了吧。当年也正是这个人带着自己去见黑山贼大督帅张燕，也是这个人率先识破了自己的天机——亦或者说是大贤良师转世的身份。但张角在自己的体内毫无痕迹这是梁啸所笃定无疑的，被套上一个天机的头衔对于梁啸来说也是无奈多余期望。

然而人总是会变的，梁啸虽是天机，但还没有脱离人的范畴，自然也发生了改变。

这种改变，积淀于这三年来的人世沉浮，在过去的半年流浪时光里快速积聚，终于在这个建安元年的春天完成了嬗变。

不得不说，眼前这位太平道众来的十分及时，因为就在这一天的早晨，梁啸已经下定决心，不惜一切代价地削弱整个华夏九州的士族门阀，在他梁啸的有生之年，要让这些在大一统国家和底层人民之间的蠹虫、寄生虫、臭狗屎全部从他眼前消失！

而这个彻底铲除士族门阀的过程，则是在梁啸的潜意识中备受渴望的杀戮！

至于梁啸为什么突然想要这么做，最直接的原因便是这些天他和蔡琰所受到的无数骚扰和刺杀——虽然并未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威胁，但这种挑衅和侵犯的举动已经触动了我们的主角、威武大将军梁啸的真火。

更深层次的原因当然还有，却是梁啸眼下连自己也不清楚的，那个原因隐藏在他的脑海深处，不为人知。

“不破不立，欲建立新世界，必先打破这个囚笼。你说得对，就这么办了！”

见到梁啸坦然答允，饶是来人冷静，也是不由心生快意。

她是第一个发现了天机的人，也终于帮天机找到了自己的方向，来完成太平道众的使命。她对太平道虽不似别的门徒那般前程，但是这个建立新世界的愿望，她却非要为先人——大贤良师张角完成不可。

“但士族门阀根深蒂固，我眼下只是一介浮萍，该如何去做？”

梁啸眼中有了若有所思的表情，他虽然已经决定了与世家对抗并有了搅乱舆论的计划，但若要将士族门阀彻底消灭，他虽非束手无策，也只能干着急了。

这种事情，非得倚赖眼前这位谋门的智者不行。

“这个问题……你应该去问戏志才。”

来人出乎意料的回答，让梁啸神色错愕。

“戏志才……？曹老板的谋士？他怎么会……难道……”

“不错，戏志才正是谋门弟子，亦是当年大贤良师所重视的青年俊彦，只是一晃十余年过去，戏志才不到四十岁，命数却已经走到尽头了。”

像是多用了一分钟去消化这两句话，最后反应过来的梁啸脱口道：

“你是说……快翘辫子的戏志才竟然是太平道埋伏在曹操身边的一枚棋子？”

对面那人的嘴角有了一丝讥诮：“若非如此，你又怎能安然无恙。”

梁啸闭目凝神片刻，突然问道：“戏志才今天来了没？”

“不独戏志才，还有颍川的荀彧荀文若，郭嘉郭奉孝都来了。”

听到“郭嘉”二字，梁啸微阖的双目突然放出精光：

“嘿……鬼才啊……我倒要见识见识。”

“天机既然已经明白，那属下告退了。”

来者起身敛裾，作势离开，却被梁啸阻止：

“等等……你……你好像还有什么话没说，心事重重的。”

“我？还有什么可以说的呢……”

那人起身向门外走去，梁啸亦是站起身来，却发现自己无力去追——他们从一开始，便不是能够绝佳地融洽在一起的人。

然而那人走到门口时，却突然驻足，转身望过来，终于快步抢到了梁啸的身边：

“小子你给我记住，不论你娶了谁，都是我浮云的男人！”

诱人的馨香扑入鼻端，让梁啸有了一刹那的失神，然而就是这一刹那间，浮云已经转身出了房门，隐藏到了众人之中，再也寻觅不到。

梁啸呆立原地，良久在缓缓坐了下来。

“不论娶了谁，都是你的男人……我记住了……浮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