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四十二章 风雪大逃亡2
寒风在屋外的白色世界中肆掠,风如利剑,从门缝里刺入石头小屋,发出尖锐的呼哨,吹得火焰不住地颤抖。巴库迪嘀嘀咕咕咒骂鬼天气,他摘下缠头塞住门缝。躺在角落里的杰斯塔呼吸均匀,睡得很沉。扎克的脸布满阴云,盯住脚下噼里啪啦燃烧的火堆。
詹姆问:“扎克,难道阿骨尔杀害了你的家人?”
“没错!”扎克的目光像风雪,寒冷至极:“至今,我依然记得清清楚楚,啊!那是个又湿又闷的夏天,我12岁。
那一年的夏天,草原气候出现极端异常,夏天温暖多雨的哈尔玛,丝毫不热,天色昏暗,阴风嗖嗖,旷野上响彻狼嚎,空气中都凝集血腥的味道,黑夜里绿莹莹的眼睛像一盏盏小灯刺得夜间出行的人失魂落魄。
我的家住在阿乎恩村,每到傍晚,村里的收尸人总会从荒原上捡回一具具被啃得面目全非的尸首,有的甚至只剩下一堆碎骨头。他们是落单的游牧人、旅行商人,甚至连赛加可汗派去各国进行皮毛贸易的武装商团都传来被狼群袭击的消息。狼群闯入村庄和游牧营地,袭击羊群和牧人,男人们常常在毡帐外发现女人和孩子的血衣,连凶悍的牧羊犬都被饿狼咬断了脖子。该死的狼!”
莎琳娜道:“我也记得十年前的狼灾,村里接连丢失羊群和孩子,朝鲁老村长命令所有的女孩子都不许外出,并组织男人在村子周围挖出深深的沟壑,竖起涂抹毒药的木刺栅栏,我们村死的人是哈尔玛草原上最少的。阿土爷爷说天灾快要降临了,长生天不再保佑草原人了。”
“哼,去他妈的长生天,就算有他妈的长生天,我也要把弓弦扣在他脖子上,问问他到底是瞎了眼睛还是本来就是个大骗子!”扎克愤愤道。
“扎克,你怎么可以亵渎神明,长生天要降罪于你的。”莎琳娜责备道。
“哼,人的命掌握在自己手里,为何交给愚蠢无用的上天?我可不是你们这些愚昧无知的库吉特牧马人。”
莎琳娜愤愤说:“难道你不是库吉特吗?难道你不是喝马奶,吃奶糕长大的草原牧人吗?难道你不感激长生天的恩赐吗?”
扎克骂道:“哼,小妹妹!让骚哄哄的马奶和奶糕见鬼去吧!我父亲是库吉特人,而母亲是来自中土的斯瓦迪亚人。”
詹姆说:“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你的兼有库吉特和斯瓦迪亚人的相貌。”
扎克说:“我的父亲是个铁匠,他不仅为征战的骑兵打造马掌、盔甲,战锤还会打制锋利的刀剑。十年前的狼灾袭击草原时,父亲每天起得很早,睡得很晚。他常常凝视远方,似乎察觉到一些极度恐怖的事。他怕我受狼群的侵害,加紧对进行训练。我每天要练习真刀格斗,射箭,马术。从清晨练到傍晚,累的汗流浃背,双臂肿胀得抓不起一块面饼。但父亲仍不允许我休息。那时我还是个无知的孩子,每次想溜出去玩,父亲毫不犹豫地扇我耳光。在他严苛的威逼下,我的技艺进步得非常快,二百步之内一箭即可射杀凶猛的野狼。
有一天晚上,家里半夜里来了个陌生的斯瓦迪亚人,和父亲窃窃私语,我不晓得他们谈论了什么,但他在屋里住了一晚,天还没亮就走了。第二天晨光初露,父亲一如往常叫我起床训练。我睁开惺忪睡眼,突然看到有几个浑身披挂的库吉特士兵踢断院子的木栅栏,闯用锋利的长矛指着父亲,说:‘格莱尔,你被逮捕了,束手就擒吧!’
我嚷道:‘我父亲犯了什么罪?’
‘你的父亲?哈哈,他救了一个斯瓦迪亚人。’领头的库吉特士兵一把抓住我的衣领,像老鹰抓住小鸡,把我拎起来。
我呼喊‘难道长生天会惩罚救人的善良人吗?你们太不讲道理了!’
库吉特士兵骂道:‘去你妈的!小崽子!和弯刀讲道理去吧!哦,小鬼,你也要和我们一起走!哈哈,要你亲眼看看,违背阿骨尔大那颜的命令是什么下场!”
库吉特士兵把我硬生生塞进备好的囚车。他大笑着,用捆牲口的绳子绑缚我,羞辱我。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时间像长了雄鹰的翅膀飞掠而过。我们被押到哈尔玛城的广场,周围围了许多看热闹的人,但没有一个敢解救我们,我看到的是人们的胆怯、懦弱、自私和毫无怜悯之心。啊!可怜的父亲被押到了绞首机!你知道绞首机是什么吗?詹姆?”
詹姆摇摇头。
扎克喷着口水,脸色却还是如冰渊似的冷酷,他骂道:“绞首机是魔鬼的发明!是阿骨尔老贼该死的父亲变色蛇的发明,愿地狱里的火把变色蛇烧成灰炭!
绞首机是地狱里的残忍刑具,木质的巨大绞架上装置铁轮绞盘,刽子手通过转动绞索,就可以活生生得把人头拽下来,又时甚至可以拽出受刑者的内脏!
我向长生天一遍遍祈祷啊!可是该死的长生天听见了吗?愿魔鬼把虚无的神明都抓去吃掉吧!上刑时,父亲一直用轻蔑的眼神嘲笑刽子手。当巨大的绞盘轰隆转动时,我亲眼看到父亲身首分离,心里豪无恐惧感被无边的仇恨代替!”
詹姆不禁说:“哎!愿上帝保佑你父亲的灵魂!”
莎琳娜问:“他们没有杀死你吗?扎克!”
扎克哈哈大笑:“小妹妹,要是我被杀了,难道现在和你说话的是死尸吗?”
莎琳娜红了脸,解释说:“我的意识是他们没有责难你吗?把你关起来,或者鞭打?”
扎克说:“没有!他们没有鞭打我,也没有囚禁我。一个十二岁的男孩,能都威胁草原最大的首领吗?父亲死后,他们就把我放走了,我把父亲的尸首扔给了草原狼。带上他留下的短剑和箭簇,开始四处流浪。在萨兰德沙漠中挖过古墓,到诺德大海边打捞过沉船,去中土的森林里寻访过隐居的武师,十年来把大陆游历了一遍,伺机复仇。”
詹姆感叹道:“原来你也有一段不幸的身世。但愿以后我能帮助你报仇!”
“哼!”扎克发出轻哼:“詹姆!你是个爱说笑话的家伙!你现在自身难保,还说帮助我报仇?难道你爸爸没告诫你多管闲事的下场吗?哈哈哈!先把你自己的小命拿稳了,别丢在草原上,深草甸里可有吃人灵魂的恶狼啊!”
詹姆说:“扎克,你应该先弄清父亲被害的真正原因,他的死因绝对不是救了斯瓦迪亚人。五十年前的大战早已结束了许多年,民族仇恨不足以害死他,也许另有缘由!哎!可惜我们现在势单力薄,不能帮你手刃仇敌。”
他们正谈论扎克的往事,突然拴在门外的黑骏马嘶鸣起来,焦躁不安。
“糟糕!有人来拜会咱们啦!拿上家伙!”扎卡警觉道。
打开木门,扑面的大风裹着冰雪立即吹灭火堆,杰斯塔剧烈咳嗽起来。西边的地平线出现一队飞驰的骑手,由远及近,大约30人。
马蹄阵阵,骑手们眨眼功夫就冲到面前。这些人衣衫褴褛,说是骑手,倒不如说是骑在马背上的乞丐,清一色库吉特髡发,腰挎弯曲的弓箭,骑着各色的劣马,中间一个黑瘦的汉子身穿凹陷开裂的游牧甲,脖子上缠着一串骷髅头穿成的项链,用库吉特土语叽里咕噜朝他们喊了一番话。
“他说什么?”詹姆问莎琳娜。
莎琳娜道:“糟了,咱们遇上了黑旗库吉特掠夺者。”
扎克转头对詹姆说:“他要咱们交出所有的钱,把女的留下,库吉特人的男人必须要死。”
“不行!”詹姆斩钉截铁道。
黑旗库吉特人不知是否听懂卡拉迪亚语,也许是从詹姆的表情上看出拒绝。为首的骑手毫不犹豫朝他脚下射来一箭。
詹姆急忙退让,箭簇没在他脚下的雪地里。这是游牧人表示威胁的警告,其他黑旗库吉特人纷纷拉满弓,闪烁寒光的箭头齐刷刷对准他们。莎琳娜不甘示弱,游牧弓弦绷得如一轮满月,直指为首的骑手。
扎克道:“詹姆斯,莎琳娜!别乱动!我们现在稍稍一动,他们就会把咱们射成筛子。”
接着扎克用库吉特土语对黑旗库吉特头人叽里咕噜解释。
双方对峙了大约两分钟,黑旗部落的骑手露出不耐烦的神情。这时,雪地上的荆棘忽然开始微微震颤,巢里的鸟惊飞而出,拍打翅膀,四下逃散。南边灰色的地平线下传来隆隆响声,黑旗族人顿时脸色变得苍白,头人惶恐地吹起马哨,黑旗库吉特人掉转马头,丢下他们,朝西边奔逃。没多久,就隐没入了白雪皑皑的丘陵。
“出什么事情了?”詹姆连忙问扎克。
扎克的嘴角浮起一丝苦笑,道:“这下咱们有大麻烦了。准备迎接死神吧。”
“你说什么?”
“哼哼,霜狼骑士!追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