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第一百二十三章 欲火之城1
凌晨，马房伙计家的孩子小男孩托勒米斯起床小便，他睡眼朦胧，抬头看见黢黑的夜空布满了明亮如火的长尾巴流星，煞是好看。
“爸爸！爸爸。快看啊！天上好多星星啊！”
“别闹了！小托勒米斯，星星有什么稀奇？每个晴朗的晚上都会有星星。”小男孩的爸爸马夫汉森说。
“不！是会飞的流星！”
马夫睁开眼睛，啊！那些燃烧着的流星呼啸着朝他们飞来，越来越大，填充着惊惧的瞳孔。
“小托勒米斯，快跑！不是星星！是空袭！”汉森急忙扑倒孩子，燃烧的巨石砸碎了屋顶。巨石被包裹着火油、沥青、硫磺和硝石，一落地就“轰隆”爆裂开来，碎石四溅，家具什物燃起熊熊大火，激起滚滚浓烟。马夫汉森浑身是血，他被碎石砸破了后脑，怀里的小托勒米斯哇哇大哭。马房倒塌，受惊的马匹挣脱缰绳，冲到大街上，踩踏慌乱尖叫的人群。
数不清的燃烧巨石如流星雨似的倾泻进日瓦丁城。瞬间，繁华的维基亚王都化为炽热的火海，各个街道火光冲天，无数民房、酒馆、花园、剧院、教堂被的巨石上浸渍的黑油点燃，四处尽是噼啪燃烧的建筑，烧焦的横梁断成几截，砖块飞溅，火光照得黑夜中的城市如同烈日下的白昼，滚滚硝烟笼罩住天空的月牙。审判日提前降临了，美丽的日瓦丁变为人间炼狱，在无情的烈火中煎熬、哭号。惊恐万分的日瓦丁市民放声哭嚎，挤到大街上不停画十字。
罪恶的弩炮击垮了圣约翰大教堂的尖塔，圣像被砸的面目全非，轰然倒塌。教堂拱顶上的巨型吊顶坠下来，上百只金色烛台散落一地。年老的修士吓得跪在十字架前面痛哭祈祷，善良的修女们则拎起裙子，跑着拯救后院的难民们。教堂后院，用巨幅白色帷幔搭建的临时难民集中营被烈火烧得千疮百孔，老弱妇孺无力逃散，许多难民被巨石当场砸死，血肉模糊。更多的难民衣服沾上四溅的火油，即使在地面拼命打滚也无济于事，眨眼功夫，不幸的人们就被烧成一截截惨不忍睹焦炭。
“快救火！”许多稍稍镇定的市民提着大水桶向火场里浇水，水缸很快就见了底，人们飞跑着奔向内河边和井栏提水，来不及停下脚步看呆。青铜骑士广场中央，维基亚一世君主的青铜像也被飞石砸歪了脖子，又一个巨石落下来，将铜像拍得坠下基座。青铜骑士像也被大火烧得通红，冒着刺鼻的铜锈味；雪虎竞技场中央的沙地被砸得像凹凸不平的陨石坑，上好玄武岩雕琢成的神兽们七零八落，碎成一块块再也无法欣赏的石头粉末。
“保持镇定！老人、小孩、女子全部躲到地窖里去！男人上城墙。”守城的士兵奋力敲锣。詹姆带着勇士们穿梭在拥挤的日瓦丁市民中间，忙着指挥救火和逃生。
远程弩炮的空中袭击在黎明时分停止了，日瓦丁的城墙被砸得像风化的砂岩，散落无数城砖。许多堡垒成了断壁残垣，在血色的朝阳中如悲凉的亘古遗迹。城里哀鸿遍野，整齐的街道不成模样，连国王大道也变得坑洼难走。大道两旁的梧桐树木被烧得漆黑，散发着一缕缕白色的余烟。坍塌的废墟中躺满烧焦的死尸，很多市民被烧得无法辨认，女人们伏在尸体上哭泣，男人们咒骂着叛军，相互拥抱安慰。
垂头丧气的守城的士兵抬着死去的人集&中到青铜骑士广场上焚烧。修士们的脸被烟火熏得漆黑，他们低头站在焚尸堆前，手捧十字架和圣水，为死难者做最后的祈祷。不少死难者的亲属死死抱着尸体，声音哭得沙哑，他们不愿看到亲人的遗体被大火焚毁，那么死者的灵魂要到最后的审判日才能复活。而食腐肉的乌鸦等不了，这些勾魂的黑鸟成群结队地飞来，在冒着浓烟的城市上空盘旋，咕咕哀嚎，准备俯冲争夺死者的眼珠。
治安官法尔弗塞的眼袋简直深得要掉下来，他扶起悲戚痛哭的市民，说：“现在是夏天，我们必须尽快处理死尸，否则城里会蔓延可怕的瘟疫！我们都会被上帝抛弃，成为有罪的人！”他命令治安兵强行把死者亲属都拉走，然后点燃了巨大的焚烧堆，白烟升起，所有人都捂住鼻子，流着眼泪，望着无辜的人们被火苗吞噬。
法尔弗塞侧过头，对詹姆低语：“哦！上帝啊！太可怕了！弩炮空袭仅仅持续了两个多小时，城市就变成了地狱，许多躺在帐篷里的人也活不到今晚。死亡人数已经算不清楚啦。哦，詹姆！我感到上帝远离了我。”他在胸前一遍遍画十字。
詹姆眼眶里噙着泪水说：“这才是第一波袭击！叛军过不了多久还会发动更猛烈的攻击！日瓦丁！哦，我的上帝啊！请您饶恕我们的罪过，救救无辜的平民吧。”
“空袭又来啦！”瞭望塔上的士兵大叫，人们的神经立即受到严重刺激，捂着耳朵，尖叫着逃窜。
这一次，叛军扔进来的不是燃烧的巨石，而是血淋淋的人头！数以万记俘虏和村民的人头！在黑烟缭绕的空中形成了黑压压的人头雨。哦！实在太恐怖了！目击的诗人无法描述当时血腥恐怖的场景，就算古代学者奥尔卡斯、埃拉西科姆这些圣人也找不到合适的词形容那一天惊悚的清晨。日瓦丁城里脑浆四溅，血肉横飞，那是头颅飞速撞击在石头上碎裂而导致的。美丽的花园石柱，神圣的教堂，古代圣人的壁画涂抹了暗红粘稠的血和如沙粒般的碎头骨。城市里弥散着浓重的血腥臭。许多市民在逃窜中被地上湿滑粘稠的脑浆滑倒，摸到满手的污血，很多人当场就疯了，大声尖叫！屎尿俱下，成了失去灵魂的行尸走肉。乌鸦们再也等不及，如一把把穿喉而过的利剑，纷纷扎下来，夺食死人的眼珠。
恐惧！无边的恐惧在日瓦丁城里传播开来，人们被血腥和黑暗笼罩，变成等待宰杀的羔羊。
“我的上帝！这是地狱！”凯布雷格尔也吓得不由掉落烟斗，颤颤巍巍说：“叛军想要摧毁反抗者的意志！他们要把咱们逼疯！”
勇敢的小迈克米吓得躲在詹姆身后。巴库迪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血腥残忍的场面，两腿发软，抱着凯布雷格尔的胳膊，问：“詹姆！我的詹姆呀！现在该怎么办？”
詹姆的心跳得厉害，感到呼吸都变得困难，禁不住要扑跌下去。他听到城外有人齐声喊话，登上城楼，只见一群大嗓门的叛军高呼：“出城投降！投降不杀！负隅顽抗！统统不留！”
叛军的威慑起了效果。一个接近崩溃的士兵突然扔掉手里的武器，大喊：“我受不了啦！我要出城！我要活！”他不顾一切撞开其他阻拦者，用力拔早已钉死的城门门栓。又有十多个士兵也哭喊着丢掉武器，扑上去开门。眼看一场兵变就要发生。
冷酷的扎克拉弓便射，为首的士兵被钉死在城门上。扎克凶狠地握着弯弓说：“哼！谁给叛军开门，我就射死谁！”
其他士兵害怕地看着扎克手中闪着寒光的箭头，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城外的叛军仍在高呼：“出城投降！投降不杀！负隅顽抗！统统不留！”喊话的声音在残垣断壁之间回响，人们低着头，表情万分痛苦。
詹姆命令：“弓箭手！让吵人的叛国者闭嘴！”
城上的数百弓箭手立即张弓搭箭，对城外喊话的叛军下了一阵密集的箭雨。喊话的叛军全被射死，阵地上立刻鸦雀无声。随后，地平线下鼓声隆隆，号角呜呜齐鸣，远处出来无数脚步和盔甲碰擦的声响，叛军和库吉特军组成了方阵，高举盾牌，挺起的刀枪如密不透光的森林，迈着大步，朝日瓦丁南门缓缓开来。
詹姆爬到高墙上的指挥台，打量着人们恐惧的脸。詹姆明白，如果此战不胜，那么日瓦丁就会变成一座死寂的空城，那些淳朴的市民都将在战争中被屠戮。他感到自己此时是肩负使命的勇士，即使再渺小，也要去面对如海啸般的敌军。他耳边响起法维奥爷爷的话：“无论何时，都要做一个正义的骑士。”他瞳孔中浮现朝鲁老村长赴死前的叮嘱：“平民安定的生活来之不易，保护他们！”他的思绪飘到了遥远的雪原之上，飘回了美丽的阿斯卢姆村。现在是盛夏，阿斯卢姆的积雪该都融化尽了吧，山花都该盛开了吧。老林子里的工人们一定忙完了伐木期，聚在一起痛饮说笑吧。收购山货的马车又来往在波拉克河的石桥上，车轴的轱辘吱呀转动，带来了远方的故事。阳光明媚的下午，坐在马车上吹纸风车的小姑娘笑得多么灿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