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 Chapter 46
一票难得的私人收藏画展,还有一身简装的短卷发中年女士。
是虞清雨只在照片中见过的Melina。
她只背着一只朴素的双肩背包,踩着舒适的运动鞋,仿佛随时准备出发一样,随性自在。
相比较,虞清雨一身黑色套裙好像过于华丽隆重了些。
“虞小姐,其实我们之前见过。”Melina很亲和地与她握手,眼神温柔地望向她,“我们一起转转吧。”
这是一场国外私人收藏家举办的全球巡回画展,参展的画作从十八世纪至今,风格迥异,横跨几种不同类别。
“其实我一直很想看这场画展,但是迅速成名之后好像总有忙不完的事情,反而失去了很多自由的时间。”Melina停下脚步,定定地看着面前的画作。
那是一只囚在华美精致笼子里的夜莺,它低头舔舐着自己美丽的羽毛,闲适安然,仿佛没有任何想要逃离出这只牢笼的想法。
像她,却也不像她。
虞清雨眸色微定,弯起唇角,偏开视线:“我们真的见过吗?”
Melina转过头,温温而笑:“当然。在我的书里我写过,之前我是一名记者,不巧还参加过数次外交部的新闻发布会。”
虞清雨惊诧地掀起眼睫:“原来我们还有这种缘分。”
确实是记不太清了,在她短暂的任职期间,她一共参加过大大小小五十多场新闻发布会,有做过主翻译官,也有做助手的时候。
短短一两小时的新闻发布会,也需要足够的专心致志,她将绝大精力集中在自己的本职工作上,很少会去关注提问的记者或是他国代表。
“是的,我记忆力很好,尤其是对美女。”Melina小小地开了个玩笑。
她莞尔一笑:“虞小姐,我们谈正事吧。之前你给我发的几篇读后感想,我都有看过。其实情感故事走向与我写文的时候的思想,大体是相符的。”
“这也是我同意与你见面的原因之一。”
话锋一转,她又说:“其实之前我是没想过要将版权卖到其他国家的,因为我的书很大部分故事情节是源自于法国本土的生活环境,其他国家的读者可能无法代入我的设定情景中,这也是我之前为什么没有回复你的原因。”
虞清雨抬眸望向她,好像忽然知道她要说什么了。
“但谢先生的话给了我一点启发,他说环境不一样,但是大家想要读到好书佳作的心情是一样的。总有人会好奇陌生地方发生的陌生故事,这也是将文字落于纸张上的意义。”
“他……”虞清雨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在开口前恍然咽了回去。
她扭过头,视线再度定在墙壁上的那幅画。
安然被拘束在笼子里的观赏鸟,亦或是展开翅膀自由的野雀。
早已做出决定的她,还有默默支撑她理想的他。
“是不是和你写的那段话有异曲同工之处
。”Melina拢了拢身后的背包带,脚步轻快,“你在邮件里说,翻译这本书的目的之初并不是为了名利,只是想向更多人分享,在地球某个角落发生的某段足够打动你的故事。”
虞清雨低头微笑,挽起垂落的发丝,心下暖流徐徐流淌而过,这确实是她最初的目的。
或者因为家庭的优越,给她的选择很多,同时留给她的退路也很多,但她似乎总有一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劲儿在。
故而,她也真的没有回过头。
Melina离开前最后留下一句:“你的先生是懂你的追求的。”
好巧,她也是这样认为的。
有人二十多年的血缘牵绊尚且没有理解过的追求与理想,却也有人短短半年婚姻就尊重并支持。
或者也有他深入骨子里的绅士风度在,但似乎也有些其他的所确认的东西在来回拉扯。
在画展外等了很久的魏成哲,直到日落西山,人群都散了,方才进来找人。
他轻轻推了下面前似乎在发呆的虞清雨,小声说:“虞姐,要回家吗?”
魏成哲掂量着她的表情似乎有些不对,小心翼翼地问:“是和那位法国大作家的合约谈得不顺吗?”
虞清雨回神,摇摇头,晃了晃手里的合约,红唇微扯:“已经签字了。”
魏成哲松了口气,转念又察觉到几分不对:“那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
这个问题,虞清雨好像也没有答案。
她好像需要一点时间去思考,但好像只有一个人怎么也想不透那个答案。
她长长舒了口气,转向向外走:“送我去基金会吧。”
“啊?这个时候吗?”魏成哲看了眼时间,已经五点多了,基金会大概也快要下班了。
虞清雨眉尖微叠:“不了,还是去拉力赛场馆吧。”
魏成哲面色一凝:“虞姐,你不会想要这个时候跟我分账吧?”
“算了,回家吧。”来来回回犹豫,她好像不太想去找那个答案了。
总会有时间来证明那些还未确信的事实。
魏成哲觉得她似乎不太对劲,跟在她身后,忍不住问:“虞姐,你没事吧?”
虞清雨的脚步停在轿车前,很多她从前刻意忽视的东西,在她云淡风轻的表情下不断叫嚣着什么。
平静的湖面之下却也有波澜不断翻涌,留在面上的只有溅起的点点涟漪,缓缓向四周散开。
她转身忽然问:“谢柏彦给你的拉力赛私人赞助了多少钱?”
魏成哲一哽,更觉得虞清雨是在跟他扯分账的事情,不由心虚:“你怎么突然问这个了?”
他实在不擅财经相关,拉力赛的账目被他算得乱七八糟。
“其实我觉得你的能力不差的,只是一直在家人的保护下被束缚了手脚。”虞清雨拧着眉,神色认真地转了话题,“你大胆去做,说不定会超越前人。”
“但前提是你是需要自己独立的
。”
魏成哲总觉得哪里不对,虞清雨这似乎是在给他戴高帽?
可是这从容认真的夸赞,真的说到他心坎里去了,魏成哲嘴角忍不住地翘起,挠了挠后脑勺:“虞姐,你怎么突然说这些了?”
虞清雨的表情很是认真,红唇勾起,语气淡而清晰:“赚了钱记得还给我老公。”
魏成哲:???
说到底就为了这点钱是吧?
“不还也没关系,那分成记得让利给我一些。”虞清雨打开车门,懒懒地坐在后座,散漫地撩起眼皮,“毕竟他的就是我的。”
魏成哲笑容僵在脸上:“虞姐,你不去打劫真的可惜了。”
“你堂堂魏家大少爷,怎么天天跟这点钱过不去啊?”她眼神嫌嫌地瞥过去一眼,打开微信正思忱着要给谢柏彦发什么消息,“小魏总,你一开始给我下马威的时候不是很豪横吗?”
“那不就是因为太豪横了,所以现在才对这点小钱斤斤计较吗?”
若是现在再提起最开始给虞清雨的难堪,魏成哲现在只有两个字——后悔。
非常后悔。
“你活该。”虞清雨冷笑一声。
魏成哲从后视镜里望着他,语气哀哀,几分请求:“虞姐,要不你带带我吧,我以后跟你混,这样也能早早把钱还给我谢哥。”
“那……”虞清雨停在屏幕上的视线微顿。
手指一点,那条消息已经发送给了很少用社交软件的谢总。
跟着她混?
那估计谢柏彦要看他更不顺眼了。
虞清雨此时满心只有归家,越是心切越是有意外扰乱她的回家。
路上有些堵,轿车徐徐停在十字路口的红灯前。
她无意间向窗外望了一眼,视线飘飘然落下,忽地停在街角争执的两个男人身上。
“前面那是彭稚檀吗?”她不太确定。
魏成哲也望过去,不由倒吸一口凉气,个子微矮的男人狠狠踢向彭稚檀的腿弯,彭稚檀一踉跄差点摔倒。
似乎是他的经纪人,虞清雨不由想起很多谢柏珊说的片段,那些交错的伤痕,落下衣服遮掩的位置,除了当事人,没有任何人可以看出端倪。
虽然她早有预想过,可是亲眼所见时,还是控制不住地揪心。
她的身份似乎不好出面:“魏成哲……”
魏成哲调转方向,将车子停在路边:“虞姐你放心,我去。”
他在这方面最是义气,怎么也算是他拉力赛的嘉宾之一,撞见这种事总不好袖手旁观。
小魏总的面子在港城总是吃得开的,经纪人就算在怎么肆无忌惮,也要给他几分薄面,更何况他也没必要因为彭稚檀一个小艺人而跟魏成哲不愉快。
其实虞清雨对待谢柏珊这段曲折的恋情一直没有什么态度,或者也不需要她有什么态度,她的家人已经为她做好了决断,只是谢柏珊并不听罢了。
而谢柏彦的态度也很
模糊,她问过几次,他也没有正面回答。言语之间,似乎只是担心她年纪小,怕她遇事不决。
所以,她的态度也同样很模糊。
但很不巧,被她撞见了这种事情。
彭稚檀真的很瘦,垂下的手腕上筋络绷起,一条腿微微曲着,清风抚过,将他的短发向后拂过,几分易碎的狼狈。
虞清雨犹豫了下,把自己的墨镜忽然递给他:“戴上吧,毕竟也是公众人物。”
彭稚檀愣了几秒,低着眸接过了她的墨镜,戴在面上,仿佛重新筑起高高的防御墙。
“谢谢。”一声轻得几乎听不见的男声,散在拂过的风中。
一片沉寂。
虞清雨从小学的那套大家闺秀的客套迎合,似乎在这时候并不适用。
她觉得自己似乎应该说些什么,但又怕真的说些什么伤害到面前的男孩。
毕竟他也才刚刚二十岁。
魏成哲站在一旁像根木头,虞清雨别无他法,很是勉强地找了个话题:“你要去哪儿,我送你一程?”
彭稚檀的态度很是疏离,甚至是抗拒:“不了,我想在这里待一会儿。”
像是揣着自己的尊严默默舔舐伤口的幼兽,几分可怜,却又小心翼翼地警惕着周围所有人。
又是沉默。
虞清雨觉得自己不该说这些的,可是又实在不忍袖手旁观。
“其实我觉得你可以反抗一下的。”
至少,不要被这样肆无忌惮地在街头受罚挨打。
彭稚檀微微躬身,扶住自己刚刚被踢到的膝盖,声音很是漠然,和那日她听到他在台上的声线完全不一样。
“我想过反抗,也想过解约,但解约后,我十年内不能再签约其他经纪公司。”声音中俱是冷意,像绷到极限的弦,弹动之间,蓄着的所有势能散去,只余低到尘埃里的无奈。
“现在这条路,是我唯一能靠近珊珊的路。”
虞清雨只是那样听着他的话,心情也不免染上几分低沉,可她也同样为难。
沉吟片刻,虞清雨转身给谢柏彦打去了电话。
不管怎样,这场闹剧似乎都该结束了。
谢柏彦本也在回家路上,接到她的电话轿车调转了个方向,很快到达她说的位置。
夕阳余辉落在他的肩上,带着冷淡的凛然气息踩过斜斜的光影款款而来。视线在扫向她的那刹,凉意散去了许多,他轻轻地握了握她的手,带着些安抚的意味。
“外面冷,去车里等。”
虞清雨不由望着眼一旁沉默的彭稚檀,再转向谢柏彦,后者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他顺从地点了头。
其实她倒是不担心他们会起什么冲突,谢柏彦的性子谦和有礼到了极点,将斯文端方刻进骨子的风度,他并不会给彭稚檀任何难堪。
她偏了偏头,微微靠在窗户上,看着站在一起的两个男人,截然两种风格的气质。
虞清雨微微眯了眯眼
,视线不由落在那个优雅卓然的男人身上,她似乎就是喜欢他身上无形间散发的潇洒翩翩的气质。
咬了下舌尖,虞清雨恍惚记起,很久之前她填写的同学录,对于理想型的描写,她似乎填的是恣意随性。
怎么不算是谢柏彦的另一面呢?
谢柏彦和彭稚檀的对话并没有持续很久。
大概二两分钟,然后她看着魏成哲带着受伤的彭稚檀离开,而西装革履的男人踏着日暮最后的余温,迈入车厢。
她的视线灼灼,毫无遗漏地在他的身形上细细逡巡。
从神色自若的俊面,到系得板正的领带,再停在他微微曲起的修长指骨,银色腕表闪着几分冷光,在她的目光中如玉长指轻点几下中央扶手盒。
轿车中间的隔屏缓缓升起。
谢柏彦薄凉的视线悠悠转向她,手指圈住她的一截藕白手腕,微一用力,就将人抱上了大腿。
温热的气息笼罩,将渐冷秋意慢慢覆盖。
“要问什么?”
虞清雨唇瓣红艳瑰丽,在他微垂的视线里微微嘟起,唇珠莹着几分晶光。
她只是摇头,哪里有什么想问的,有他在,哪里还需要她去费心,他会将一切都处理得很好。
不知何时矗立起的对他的信心。
虞清雨也无从细究起源头。
她慵懒地躺在他的怀里,手指随意地摆弄着自己的裙摆,双腿曲起,踢掉高跟鞋,将整个身体都蜷缩在他身上。
明眸撩起,似有似无的视线缭绕在他的身形上。
再度巡视一圈,她十分肯定地得出结论:“老公,你今天的西装真好看。”
谢柏彦一派端方从容,坦然收下她的夸赞,微微颔首,手掌在她后腰处浅浅摩挲,似是鼓励她继续往下说。
清澈澄净的眸子眨了又眨,柔顺的乌发散落在肩背,落在他的臂弯,发尾不听话地在他手背上转着圈,刺痒中燃起一点暧昧。
她雪白柔腻的皮肤上挂着一点辉光,来自将退未退的落日,清眸闪着一点水光,她嫣然温笑:“今天西装版型似乎格外合体服帖,衬得你气质卓然,线条分明,风度翩翩,温文尔雅,文质彬彬。”
若是说成语,她大概可以不停地往下说,虞清雨眼波流转,衔上几分戏谑。
“还有浮想翩翩,思潮起伏。”
轻咳一声,她凑近他的耳边,隔了几厘米的距离,一字一顿:“惹人垂涎。”
手掌在她腰窝处微微按了下,谢柏彦的声音温沉浸骨,呼出的暖息打在她面上,迅速四散开来,一点点沁透皮肤,带着浓重的侵略性向深处钻。
“腰不疼了?”
意味深长。
虞清雨登时撑着手掌与他隔开几分距离,眉尖蹙紧,鼓着嘴:“你这人,怎么二句不离这个啊?”
谢柏彦侧眸望过去,目光听在她的微嘟的红唇,凉淡轻笑:“那太太给我发的消息是什么意思?”
他的
手机屏幕在她视线里晃,是她刚刚发过去的消息。()
Yu:【你的小鱼需要投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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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是她自己发出去的消息,可被谢柏彦这样放在明面上讲,她还是免不了的脸红。
她伸手去抢他手里的手机,被他轻而易举地闪避,横过去的眼波落在他眼里也没任何威胁力。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她别过脸,又咳了两声,故作端庄,“可能也不止字面上的意思。”
谢柏彦眉尾微微挑起,一点笑音低低散开。
“谢氏今年特别成立了出版部门,第一个项目就是Melina的译本计划。”她漫不经心地扯着他的领带,薄红的眼皮撩起,“就为了用钱砸我呀?”
整整一个投资计划,就这样喂给了她。
“谢太太,用钱砸这几个字,未免也太俗了些。”
沉静温和的视线轻飘飘落在她昳丽明艳的面上,她今日为了见Melina只略略化了淡妆,依然掩不住她精致姣好的眉眼,薄唇勾起淡弧:“给太太花钱,天经地义。”
虞清雨眨眨眼,心下一片柔软,水眸潋滟着耀眼芳华:“我要感动哭了呢。”
车子稳稳地停在车库,司机早已下车。
昏暗光线下,寥寥暗昧被放大到极致,黑眸逐渐攀上几分晦暗,他的语调却越来越淡。
“哭先放一放。”漫不经心地斜眸,缭绕缠上的一点情意,“太太,你现在唯一需要做的是——”
“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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