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赌骰子
引 子
江湖如影，人生如梦，平生一顾，至死终了。
明朝后期的扬州城，虽然官有jiān逆、贪污扰民不断，民怨沸腾，但丝毫掩饰不了江南城市的繁华和美丽。
rì影西斜，保扬湖上波光流动、耀人眼目。秋风微起，湖光粼粼，树木摇曳，起伏不定。西望山sè水景，近处画舫轻摇，玉桥横卧，远处万树攒绿，丹楼如点。保扬湖畔，柳枝轻斜，轻风抚拨湖岸，几片落叶淡淡轻舞，岸上楼台亭阁依次开列，如同珠几般串在一起。
楼台上，几位文人正举杯小酌，当中一人不禁喟然长叹，说道：“我等虽有小才，面对此景，恐怕要智穷词竭啊！”
阁楼内，几个青楼女子正轻抚瑶琴，在弹唱一首扬州小曲《如影如梦》，凄凉的歌曲悠远流漾，为那美丽的湖光山sè更增添了一份冷艳。
“暮sè看斜阳，轻叹年少时光，
往昔多欢乐，而今徒增感伤。
晚风起，烛光摇曳，独舞无人欣赏，花瓣飘零苦寒秋；
情牵处，泪眼婆娑，温柔无处盛放，幻象破灭人苍凉。
………”
后方的小街上，夜市已经上场。卖牛皮糖的、卖酱菜的、卖风鹅的、卖剪纸的、卖玉器的、卖古董字画、宋纸宋墨等等一应俱全。到处开始灯影闪晃，夹着“卖汤饼烧哩”“卖板鸭哩”…高一声低一声富有弹xìng的叫卖者，混淆一片，煞是热闹。
得道成仙是每一个凡人的美好期盼，古代帝王皆以进入仙道为终身梦想。而在武林当中，也有一种关于得到成仙的传闻。相传人只要rì夜修习，不断增长自己的内力，在有生之年获得一百八十年的功力，就可进入涅槃界。涅槃是人仙的分水岭，所谓“诸相非相、五蕴皆空，原本虚幻、涅槃生死”。进入涅槃境，便能超越生死，获得脱胎换骨、二次为人的机会。而在二次为人期间内，只要让自身功力达到三百年，便可脱离人道，进入仙道，成就凡人得道成仙的梦想。
传闻大约三百年前，江湖中就曾经出现一个叫林昊天的武学奇才。三十岁没到，其内力已经进入涅槃境，被人称为昊天帝。
恰逢当时天下大乱，江湖也纷争不断。所以当时各大门派提出召开武林大会，推选出武林盟主，共同解决各派纷争，并一同抵抗元朝的暴虐统治。昊天帝当之无愧被推选为武林盟主，同时推出的还有一个处理具体事宜的长老会，由十二名长老组成。那昊天帝jīng于武学，天分极高，只要看过别人的招式便能记住，而且能够猜得其中jīng要。几十年间，凭着自己的观察与揣摩，昊天帝竟然将天下各大门派千种武功的秘籍复写出来！当然更为重要的，昊天帝所撰写秘籍中的招式不但跟各大门派的一般无二，而且更加入了自己的理解，所以比各大门派的武功更为厉害。
而且，昊天帝还修改或自创了多种武功。如他借鉴北冥神功的功夫，将传闻中的邪门功夫‘化功大法’修改成也可以吸纳他人内力化为己用的《yīn阳纳功大法》，当然这种功夫需男女一同修炼。还有自创了如内力迅速提升的《三重化阳神功》、《焚天诀》，关于绝顶轻功的《雷动幻身决》，其它如《烈焰决》；《毒经》等。每一件都足以傲世群雄、争霸天下。
然而，昊天帝虽然武学天赋独步天下，却与人情世故一概不通，处理江湖事务也非常差劲。而那十二长老又拉帮结派、勾心斗角。不到两年，昊天帝就心力憔悴，带着自身的所学，退隐江湖。
从那以后谁都没有看见过昊天帝。
直至百年后，整个扬州府方圆数千里的天空莫名莫名被整个紫霞笼罩，然后有人看见一道紫光升天而去。随后大家纷纷传闻，那是昊天帝得道升天了。
升天的昊天帝自然不会将自身一身武学心带走，所以那上千种武林秘籍的藏身之处便成为整个江湖梦寐以求的东西。据传昊天帝将这个收集之处绘在一幅图中，这图便是圣龙图。
之后的近百年内，整个扬州府被武林人士反反复复搜寻了不知多少遍，高邮、通州、泰州等等各县各州无一不拉。只是那秘籍的藏身之处却如同升天了的昊天帝，不见踪影。
第一章 赌骰子
扬州城内，宽阔的大马路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一队夫妇正走在路上，边走边聊，好不兴奋。这对夫妇显然是乡间土绅，进城赶集的。男的生得肥头大耳，一顶帽子歪歪斜斜的耷拉在脑袋上，很是滑稽；女的浓妆艳抹，丰rǔ肥臀，一颗浓黑发亮的痣长在左嘴唇上，展现了毫不逊sè于男人的彪悍。“杀千刀的，你眼睛往哪看呢？人家姑娘的屁股是你看的么？是不是又想那迎chūn楼的小翠了！”母老虎忽然发飙。“哎……唉，夫人，小声点嘛，给人看笑话不是，夫人花容玉貌，我哪敢啊！”男的有点发抖，一只手拉拉老婆的衣袖，眼睛往四周扫了一眼，引的旁边路过的人吃吃发笑。
此时，旁边茶馆中四个衣着华丽、十六七岁的青年人正喝着茶，四双眼睛正直勾勾的盯着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忽然，当中一位年纪最长，身材也最为魁梧的青年人对着另三位说：“就那母老虎，三无，你快上！”随着，那位叫“三无”应了声，立即起身，对着那对夫妇跑了上去。
来到那乡绅的面前，三无“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爹，您老就认了我，带我回家吧！”那尖锐而略带稚嫩的叫声立即引来了围观的群众，里里外外一层层开始围起了看热闹的人群。
那乡绅睁着大眼“什么？！……爹？”
那乡绅还没来得及发问，旁边的母老虎马上脸sè由黄转白，由白转青，由青转绿，一只大手把那乡绅的耳朵扯了过来：“你给我跪下，你这个老不死的，说！是跟哪个狐狸jīng生的孽种！”
“哎哟！”那乡绅的耳根立即冒出丝丝血迹，一双肥手颤颤巍巍按住他老婆的手掌，“夫人，别———别，你听我说”两条腿一软，不由自主的跪了下来。
旁边围观的一阵哄笑。
那个叫“三无”的却一脸悲戚的样子，“爹，您老就认了吧，您老不是说过等我15岁了就让我家门，还把家里财产的一半都记到我名下！”。
“什么！一半财产！！”母老虎的血彻底沸腾了，一脚把那乡绅踢倒在地，然后扑上去，手脚并用，一声声惨叫不断从下面发出。
连旁边围观的人都渐渐有些不忍，“哎呀，太狠了吧，自己丈夫这样！肯定是管的太严了只好到外面养小老婆”“别打了哦，万一打出人命了可不得了”……………………人群越围越多，有劝架的、也有起哄的。
而那叫“三无”却趁着拥挤的人群，悄悄的后退，最后从人群中挤了出去，不见踪影。
终于，那母老虎也打得累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哇哇直哭，那乡绅更是躺在那里不敢起来，生怕一起来又是一顿打。这时旁边围观的知情者开始发话：“别哭了哦，你老公的好“儿子’都跑了哦，哈哈，小屁孩逗你们玩呢”。
“什么！耍人玩”围观都停止了喧闹，那母老虎也停止了哭闹，大家都把目光转向说话之人。
那人顿了顿，继续说道：“那是几个小泼皮，为首的是李府台少公子李武，一群富家公子整天吃饱了到处无事生非，当不得真的。那个李武不学无术，找了三个富家子弟当跟班，自称‘江南四少’，李武是‘大少’，外号李大招，从小跟家里的武师学了些功夫，自称‘大招一出，一撂一个倒’，平时别人都叫他‘大招’。 刚才那个是‘三少’，叫洪安生，自称三无大师，即‘无聊，无耻，无赖’，平时别人都叫他‘三无’。还有‘二少’杜宇轩，自称“好两口”，即好赌，好sè，平时别人都叫他‘两口’；最后一个是‘四少’梁诚，自称四光祖，即吃光、花光、赌光，还用不完的话就送光，要是赌场门口碰上他赢钱啊，只要看你顺眼就给你个三五两。他们四个平时就好赌，不止赌钱，还赌上一些歪门邪道的事情，他们可不管缺不缺德，只是给自己找些乐子。”
那人又顿了顿，继续说道：“你们算运气好哦，去年有一次他们的老二赌输了，赌注就是找个定了婚的姑娘家去提亲，结果啊，唉，他们还真的就找到一位已经定了亲的姑娘，买了彩礼大模大样的去提亲，弄得那姑娘的婆家第二天就来退亲哦，唉，那姑娘的命可苦了哦，这辈子都断送了，唉………”说完，也不待人答话，自顾自就走了。
“林子大了真是什么鸟都有！”人群也在各种小声议论、嬉笑声中渐渐散去。
那对刚才还死去活来的乡绅夫妇，也晃晃悠悠的爬将起来，四目相对，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最后还是男的长叹一声“唉，夫人，咱们还是回去吧。”随即，搀扶着老婆的手，转身离去。
人总是会被戏弄，只不过有时候戏弄我们的是老天，有时却只是为了让他人增添一点笑料罢了。
却说李武四人趁着混乱早早离开了事发地，又找到一家茶馆。李武大手一挥“小二，来壶碧螺chūn！”。四人坐定，李武打开了话匣：“三无今天做的不错，够那头肥猪喝一壶得了。”
洪安生笑眯眯说道：“多谢大哥肯定，都是大哥英明领导，才让我们‘江南四少’愈发声名显赫，名扬天下啊”另外两位更是随声附和，对于这位府台少爷，他们是竭尽巴结之能事。
“算了，名扬不名扬无所谓，好玩才是关键。说说吧，最近扬州城有什么新鲜事。”还是李武有些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也就图个乐罢了。
人总是这样，前程无忧、衣食富足，总是会得再找些能够寄托自己兴趣的东西。
“大哥说得是，我们可得最紧玩哦，再过两月四光也要娶婆娘了。听说那个婆娘可是有名的扬州美女，是有名扬州五美之一乔伊莲哦，到时就怕梁诚都不愿意出来了，是吧，老四”杜宇轩那双充满羡慕嫉妒恨的眼光看着梁诚。
梁诚赶紧挺了挺胸膛：“老二说哪里话，常言‘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我怎会如此不堪。”
洪安生也赶紧帮忙说道：“老四可不是这样的人，我看是老二对老四的媳妇感兴趣才是真的吧？兄弟妻不可欺哦！”
杜宇轩赶紧讪讪的笑道：“哪里，哪里，我只是给老四提个醒，到时我们还得去喝老四的喜酒呢！”。
李武也正了正喉咙：“两口啊，还是老三说得对，别一天到晚就想着婆娘，有点出息么。还是说说看，最近扬州有什么新闻吧。我听说最近好像西山墓园晚上经常闹鬼，你们有耳闻么？”
“我也听说了，听说晚上经常会有怪叫，还有鬼火，还有人看到鬼影飘来飘去。”
“是不是那里的yīn气太重了，都修炼出妖jīng来了。”
“是啊，那么多坟墓，白天到那儿去都会吓死人”。几位随声附和到。
“大哥的意思是？”几个跟班中，洪安生最为聪明，马上感到里头有文章。
李武微微一笑“我们赌上一把，输了的今天晚上就去西山墓园抄两篇碑文回来，几位看如何？”
“啊………”另外几位傻住了。“这个………，大哥，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万一碰上那………什么鬼什么的，可不好玩”老二杜宇轩变得结结巴巴起来。
“是啊，大哥，这会出人命的，有些不妥吧？”另外两位也赶紧附和。
李武却不屑地抬了抬眼皮“怕了？不至于吧，刚还不说名扬天下么？就这点胆子，还是回家名扬老婆腿肚子里去吧”
“这……”几位都面露难sè，要是其它事情，他们早屁颠屁颠答应了，但是这次，深更半夜去墓园抄碑文，而且是还在闹鬼的地方！又有几人不怕的，更何况他们也不过十六七岁的小屁孩。
还是洪安生机灵，脑子转的快“抄墓碑是很可怕，但是就自己的赌技，绝对不是自己去。再说，能够把这位公子爷给摆平了，以后等他发达了，好处总少不了自己的。”想到此，他马上开了口“几位，既然老大都这么说了，我们可不能给咱们‘江南四少’丢脸。怎么比，老大您给摆个道吧”。
“嗯，这才像话么”李武接着说到：“我们兜里不都装着都灌了水银的骰子么，大家也玩了这么久，肯定也非常顺手。这样吧，我们每个人都用自己的骰子，比比大小，没人一把，最小的算输，如何？”说完，逐个的看了另外三位一眼。“这个……”两口和四光对视一眼，知道自己已无退路，咬咬牙说道“好吧，既然老大喜欢，我们只有舍命陪君子了。”
“咱们老规矩，老四你先来”。李武掏出骰子，看着梁诚说道。
“这……好吧！”梁诚叹了口气，每次都自己打头阵，谁让自己家底最薄呢。祖上可是扬州成最著名的珠宝商，可惜啊几代下来，祖业已去十之七八，等到了他父亲这辈，也就三五个店面，图个小康而已。
梁诚掏出了骰子，双手合十，心中默默念叨了几句“佛主保佑！佛主保佑！”，然后手一甩，“啪”的一声，把三粒骰子甩在了瓷碗里。两粒骰子转了几圈马上停下，骰面六点朝上，那第三粒骰子却依然在骨碌碌地转动个不停。最终，在梁诚那如火般热情的目光中，它也静止下来，点数却是一。十三点。
“哈哈，四光你扔豹子的火候差好多啊”其它三位紧张的心理马上松懈了下来，哈哈地笑道。
第二个是洪安生，十三点对他来说根本没有压力，甚至扔豹子他都有五成的把握，但是想着“如果自己扔了豹子，让老大如何做呢，还是把豹子的机会留给老大吧”。他狡黠一笑，三颗骰子随便往瓷碗里一丢，十四点！看着结果，洪安生满意的笑了下，然后把目光看着老二杜宇轩。
杜宇轩明显没有为老大留一手的心思，骰子在手里拼命的拽着，嘴里嘀嘀咕咕地念念有词，半响才碗里扔去。三颗骰子不停在碗里转动，一颗停了下来，六点，然后第二颗仍旧六点，最后第三颗，五点。“唉”杜宇轩叹了口气“差一点点。”当然，他没有发现李武眼中已经闪过一丝不快。
最后，李武拈出三颗骰子。骰子质地晶莹透明，闪着淡淡的黄sè，显示出其主人身份的不平凡。他五指团成一团，轻轻地拢住三颗骰子，就听“嗨”一声，三颗骰子骤然掷进瓷碗里，发出了清脆的响声。三颗骰子的溜溜地转动，几圈后遍停了下来，是一个六点，两个五点，共十六点。
李武微微一笑，满意的收起骰子，望着脸sè发青的梁诚说：“四光，我们可都看你的了！这样吧，我们现在就去城外找家小客栈，晚上大伙就住那了，免得晚了出不了城。等到了两更，大伙一起送你出发，等你回来，如何？明早等咱们都睡醒了再一起去墓园核对，如何？”
梁诚的脸sè愈发难看了，要是让他自己一个人去，他到可以弄点小九九，比如让自己家的仆人陪着去或直接让他们替自己去，再不济至少可以趁着白天的时间去，也总是安心些。可如今，这个虑事周全的李武丝毫没有给他机会。
自小李武就是这个团体的首领，除了因为他地位显赫之外，更是因为他颇有领导才能，虽然是带着他们干坏事，但是每次都能做得滴水不漏。这对于他这么一个花花公子倒是非常难能可贵的。
当然，梁诚也知道这个小团体的规矩，说什么“江南四少”，其实他们几个更多只是陪衬罢了。李武除了能领导外，更为厉害的一招就是软硬兼施，既给你公平的平台，也附以自身家庭背景的威严。如果梁诚不从，逐出“四少”事小，要是一个不如意，李武给随便灌个罪名，让衙门里的捕快把他抓去一顿狠揍，丢了小命，那可是连申冤的地方都没有。
半晌，梁诚终于吐出了两个字来：“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