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睡到傍晚醒来的秋水发现自己正躺在理发店的躺椅上，身上除了四仔盖的薄毯还有信一的牛仔外套，以及龙卷风的长衬衣。
迎面扑鼻一股混合的气味，药味、酒味、茶味、极淡的烟味和专属龙卷风因为常年接触洗发水的香味。
龙卷风正帮她洗头，除了他微笑的脸，她好像还瞧见空中漂浮着极小的气泡，他看秋水醒来：“早安，不过现在好像应该说晚上好。”
她怔愣地看着龙卷风，眼中情感泛滥，还想再亲一次他的嘴，身体已经不自觉地想动起来。
龙卷风好像看透了秋水在想什么，冲掉手上的泡沫后轻轻点了下她的眉心，示意要老实躺好，水顺着眉毛纹路流滑。
“嘘。”
背着他们低头看漫画书的信一听到动静挪动轮椅转了个圈，准备翻页的手停顿：“终于醒了，我还以为你会睡到半夜。”
刚刚气氛暧昧得像在偷情，秋水缓缓神，果然不应该一睡醒就喝酒，喝完酒还猫在房间里看长片不困才怪了。她抖抖肩膀调整一下位置，专心享受龙卷风按摩她的头皮。
“舒服吗？”
龙卷风的声音低沉而磁性，秋水觉得他说的每个字都像是雪条包装袋上渗透出的细小冰珠，只是碰到就让人迫不及待地想将其拆之入腹。
毕竟……夏天这么热。
秋水喉管吞咽：“嗯，都要沉醉了。”
吹风机温热的温度结合龙卷风轻柔撩发的动作，秋水感觉自己又快要睡过去了。
今早她在唱片店里挑来挑去，不仅挑了个影碟，还有个唱碟，秋水清醒后问塑料袋里的光碟都拿回来没有，信一朝柜子扬起下巴。
她从柜子里拿出唱碟，兴致勃勃地叫上信一：“信仔，来跳今期流行啊！”
信一掏耳朵满不在乎，往小拇指吹了口气：“今期流行？边个嘅歌啊？听都没听过。”
“古天乐嘅咯！”
秋水拉着信一坐在台前无限循环，信一不知不觉被洗脑的点起脑袋跟着哼唱：“感情横行就像感冒流行～”
“来跳啊来跳啊，你咁会扭。”
秋水推搡信一，信一摘下墨镜挂在衣领前挑眉，舞蹈对他来说算不上什么，尤其是这个看起来基础舞都算不上的舞，他自然是信手拈来：“拜倒在我西装裤下咧？”
他跟随音乐节拍扭动腰肢，自信拆解里面的舞步：“做乜啊佢，擦玻璃啊，好chock的拜神，祖先都觉得潮流喔。”
龙卷风好笑地看两个孩子在各种驯服四肢，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他突然意识到，或许真的不应该轻易放弃所拥有的这温馨的一切。
那双含水的眼睛再次出现在龙卷风脑海里，他的手缓慢抚上自己的后颈，皮肤像是触电一般，激起一圈圈微妙的涟漪。
欣赏信一妖娆舞姿的秋水突然激灵，然后扭头往窗外望去：“我好像听到了王九的声音。”
“王九？”信一停下动作，仔细听真的听见了他的咆哮喊声，面色瞬间变得认真，“秋水，走，去楼下睇下发生乜事。”
龙卷风叮嘱他们注意安全，被茶色镜片遮挡所以无人发现他的眼睛没离开过秋水。
秋水坐在信一摩托后座上，他开车行这些弯绕的路就好像喝水那样简单，拧紧油门不顾城寨楼梯的陡峭，伴随车震直接冲到了楼下。
风吹的秋水头发糊住了面，她把头发扎成马尾感慨：“信仔，坐你嘅车就好似地震。”
“有得你坐就不错啦，你以为人人都可以做我的后座啊？”
信一慢慢停车，秋水下车后把头发松散，她的头发似乎确实长了不少，该剪了。
他对城外的王九阴阳怪气：“王九，仲乜啊，你撞失路啊？（你迷路了啊？）”
城寨毕竟是龙卷风的地盘，按道上的规矩是不能轻易踏入。
王九手指地下挑衅道：“靓仔，够薑过来讲（有种过来说），呼——！”
信一对他明晃晃的挑衅笑而不语，显然不当回事，毕竟王九没那个胆真的踏入城寨。
守在旁边的马仔告知信一有人进了城寨，想必是有人得罪了大老板所以才会被王九追拿，信一交代小弟看住王九，拧上油门就去追那个外来者。
城下离理发店十里八里，秋水蹲在地上掉了根烟，吸了一口后表情跟喝了辣口的威士忌般，刺激又爽。
王九看着吞云吐雾的秋水也跟着点起一根烟，不抓到陈洛军回去估计会被大老板扒一层皮，但他都跑进城寨了，十有八九是得等龙卷风这个话事人做决定了。
两人相视无言，各自为身后的大佬做好狗的职责。
秋水这边有六七个人，王九那边算上他自己也只有两个人，她默默用烟头在地上划出一条烟灰的分割线。
双方沉默一段时间，王九突然嬉皮笑脸上前两步，稳稳停在分割线外：“龙女，你扎马尾嘅样都几靓。”
旁边的马仔们戒备地紧盯王九，他要是一有什么逾矩的动作大家都会立刻冲上去干架。
秋水站起身摆手让他们不用紧张，意外道：“咁黑嘅天你都睇得都？（这么黑的环境里你都看得到？）”
王九用手掌拍了拍自己的嘴巴，似笑非笑调侃地说：“黑夜都遮不住你嘅光啊，龙女～”
面对王九死皮不要脸的调戏秋水倒也不恼，毕竟他一直不是什么正经人，但显然旁边的小弟们没那么淡定。
“你搵死啊！调戏秋姐！”
王九不以为然地耸肩：“冇咁大火气啦，兄弟，讲两句话喈。”
秋水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这根被人一捻就会变皱的、虚软的烟轻易地就撩抬起了王九的下巴。
“狗仔，冇係度搞事啊，这里是城寨。”
王九咧嘴大笑，后退半步弯腰探头咬住烟嘴，叼着烟兴奋道：“龙女，你係度邀请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