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诡丝11
出了教学楼，操场上已经空无一人。其实，这么开阔的场地里是最好的谈话地点，完全不用担心隔墙有耳的风险。
但是，身边跟了个许江。
燕姮觉得他也是外者，但难判断对方是敌是友。
不过，刚才是有许江给他们解围，她和楚随才有机会在班助那找到一些线索和钥匙卡。不知道...是不是投诚？
才到监视死角，燕姮察觉口袋微动，手势快如闪电一把就扣住了许江“不老实”的手腕，不过这人手上也有点功夫，一个翻腕从燕姮掌中脱了出去，退到两步处。
两人过招不过瞬息，只听衣摆微动。
燕姮望着他，笑意未达眼底说：“许同学，你在我口袋里找什么呢？”
这时的许江浑然褪了身上稚嫩的学生气，厚重眼睛带来的憨厚感剥了个干干净净，站在那直接亮了身份：“大家都是外者，刚才帮了你们一把，也是说明我对你们没有恶意。我进来就是找东西，想看看你们手上那把剪刀。”
找东西？上次他们也遇见了找东西的“唐鹏”。
楚随看向他问：“藏洞的？”
许江看着两人配合的身形，想到入洞前家主的叮嘱，有些迟疑，试探着抬起手在胸前结了“洞”印。
楚随见状，上前也回了“镜”印。
许江见了“印”，眼中诧异一闪而过，拱手行了礼，语气恭敬腰却不见得弯：“竟真是镜斋。上次家主在边境见到，便交代过但凡再遇到镜斋的人都得尽力相助，刚才是冒犯了。”
燕姮见这人语气恭敬却姿态不低，又手上不俗，对许江的身份有了些许猜测。楚随看着许江不太适应这人的措辞，穿着一身高中生校服，却行的古礼，说话又文绉绉的。燕姮偶尔也会这样，毕竟她是那个“文绉绉”的年代过来的。
还是说边境“四”家里都是这么个教育模板？
楚随觉得心里有什么刺挠一下，可又说不清楚。这样的行事做派总显得燕姮和他们才是一样的人，这个许江是这样，上次那个唐鹏也是这样。
讲不清道不明，只按捺在心里，面上不表。
燕姮见“印”和他提到上次与“唐鹏”的事，就信了几分，拿出了之前又收回在兜里的剪刀，说：“你这次进来找这个？”
“没有细看，”许江想一探究竟的眼神一点都没遮掩，还是垂下眸恭敬地说：“还不确定。”
一副知节懂礼的模样，搞得像他刚才做贼都做得坦坦荡荡。
人说没看清，意思就是想仔细看看。燕姮不但没把东西递过去,反而又收回了衣袋，嘴上却说：“那说说你找的什么，上次那是藏洞家主？我曾同她说过找什么我帮了，但没帮上，算欠了一次，这次依旧算数，当还你们藏洞一次。”
楚随侧头看了她一眼，总觉得她又开始散发以往逗小孩的气质。
不然，哪里有嘴上说帮人，但实际上连看也不给人看一眼的？
那边许江高高壮壮的，一副老实样，嘴里的话也还是一副好脾气的模样，说：“您说笑了，哪里有镜斋欠藏洞一次的，等这层边境的事了，藏洞还事相求。您要是愿意，还望出了边境能请镜主给藏洞递个‘笺’。”
许江此时还不知道燕姮身份，只当镜斋突然收了新人。边境四家其实甚少往来，与镜斋更是。曾经风光无限的时候，隐隐有四家之首的意味，剩下三家想找镜斋，还要镜主发“笺”类似“传唤”。
如今...比起另外三家，不过是摇摇欲坠的破落户，空有个名头。但是，这两次遇到藏洞的人，却是这般的低姿态，实属是给足了面子了。
不过，“有事相求”那也得是出得去的前提，这许江说的如此笃定，是他早就有了线索?
燕姮想到了这，自然也就问出口了。
但楼上突然响起了脚步声，三人顿时警惕，许江说：“送学生回寝室的老师们要下来了。”
燕姮点点头，说：“既然这层边境你熟悉，你定时间、地点，咱们到那汇合。”
现在也不是长久说话的时机，楚随虽然吃了止疼药，但还需要休息，这转角风口上也不能久站。
许江明白，快速地说：“今天出不去了，明天晚自习9点校史室。那是这层安全屋。”
校史室在教学楼一楼，和校长办公室挨在一起。
不得不说，藏洞真是擅长找东西，两次安全屋的情况都是从他们口中得知。但细想也是，他们不用找剧情，有危险情况完全可以在安全屋苟到一切结束——倘若安全屋物资一切充足的话。
这也不是不可能。
楚随之前就发现这层边境是一整片校区范围也比上层大，上一次的安全屋不过是一个衣柜，这一次却成了一间校史室，空间上就变大了许多。
他猜想，会不会到后面，他们进入的边境就如真实世界一样。范围越大，信息就越复杂，如果走到最后，他们真的能找到边境的故事线吗？
而一个巨大的安全屋...究竟是外者的保护伞还是边境的囚笼？
老师下来了，遇到三人催促了两句。三人也就各自回了寝室。
楚随坐下，端着燕姮给的热水，小口小口地喝着，把在燕姮进来之前和庄妍之的对话都说了一遍，顺道提了看见徐晓晓分出了两道影子的事。
燕姮站着斜斜地靠在衣柜边上，摩擦着自己中指指侧。韩珂手上没有那块薄茧，她只是忍不住习惯性做这个动作。半晌没说话，只是若有所思地望着楚随。
楚随被看得有些不自在，放下杯子问：“怎么了？”
“我总说你是小倒霉蛋。”燕姮望着“张以寒”柔和的轮廓，声音听不出情绪，语意难辨。她说：“一两次或许是巧合，但是巧合太过...”顿了一下，引了位科学家的话：
“巧合是上帝默默操控世界的方式。”
“Albert Einstein 。”楚随接道：“你想说什么？”
楚随的“倒霉”常常伴随着关键信息的出现，燕姮能找到线索是因为她是边境的二周目“玩家”，对于边境的套路，不管如何演变总有对底层逻辑的熟悉。
但是楚随，他的这些“倒霉”是每次都把线索放到他面前来。多少外者被投入边境后，心惊胆战地在里面熬了一夜又一夜，才能从蛛丝马迹里拼凑到些许信息。而他们从上一次开始，都总是在短短的几天里，不断获得新的线索。
就像操纵者生怕他们出不去。
燕姮摩擦着指侧，些许烦躁笼罩着她，说：“我只是重新审视，把你扯入局中究竟是不是好事。”
楚随心中一紧，指甲陷进掌心，低声说：“你找了几十年才找到我这么一个，不管是不是好事，你都没得选不是吗？”
“不，”燕姮摇摇头，说得倒是坦荡：“我的意思不只是说对你好不好，更重要的一点是‘对我来说是不是好事’，我选择你，会不会是一步早被注定好的棋。我只是犹疑，下棋的这位想要我走到哪？而我要不要照着它的意图走下去。”
窗外的天灰蒙蒙的，暗绿的树海在不远处微微摇晃。风起了，吹动蓝色的窗帘，像欲雨的海。
燕姮望出去，眼神找不到落点，轻声说：“我想，它可能知道我回来了。”
若说师门夙愿、人类安眠的自由等等冠冕堂皇的出发点太过宏大。只师父的尸身，她身上的不死诅咒，百年前她与魇神的那一生死之战。
不管她还要活几年，都是要耗死在边境里了。
而楚随。
燕姮回看安静坐在那的楚随。他不过是个有了些奇怪梦境能力的普通人，若成了魇神为她布好的一枚棋，魇神要用他来发挥什么作用？他需要付出什么？又得走到哪一步？
燕姮在衡量。
“燕姮，”楚随叫了她。边境里叫彼此真名是不合时宜的，但他还是喊了，只是希望燕姮能够真正正视一下自己接下来的话：
“你或许应该学着相信我。”如今的他已经不同于两年前，被怀疑和衡量时还会委屈和恼怒，他已经渐渐清楚自己要如何达到自己的目的。
“我不是你的孩子，和郑真、邵清都不一样。你把我从精神病院捞出来，也就是为了看看我能不能带你进来。如今我们进来了，为着我你瞻前顾后，前怕狼后怕虎实在没必要。”
“我接了你的钱，给你打工，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感情羁绊。你出钱，我出力。花你的钱时候我问心无愧，自然哪怕有天死在这，也是我命中如此。我没本事，能力太弱，谁都怨不上。”
“至于，我是不是它给你布得一步棋...”楚随轻笑了一声，说：“下棋者这么明目张胆地出手，咱们不顺着这只手把它拉入局？你还等着再熬个几十年，在边境里大海捞针一样的去寻你师父的尸体吗？”
燕姮失去的太多了，这些失去让她在漫漫岁月里变得优柔寡断，年少的豪气被她斩了个干干净净，自己将自己缠得死死得，踯躅不前总怕自己害了谁，又对不起了谁。
这些不合时宜的“善良”将事情更加复杂。
楚随不留情面地将这些点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