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九月初，暑假已经结束，游客归去，江州恢复到了往常的宁静。热气消散，离家时何况时还叮嘱何况宇带件外套在身上。
昨夜下了场大雨，街道还未干透，踩在地上印出几个浅浅的脚印。
玩心大发，路过医馆门口的桂花树时，何况时跑过去在湿润的泥土上狠狠的踩了一个自己的脚印。
“小心滑。”周景然含笑道。
从她下车就跟了一路，见她自娱自乐玩得开心没去打扰。不过刚下了雨地里有些滑，他还是走到她身后浅扶了一把。
被人撞见了自己的幼稚，她有些害羞：“早啊周师哥。”
“早。”周景然看着她穿的长衣外套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表扬道：
“别看才九月，最近降温的特别快，昨天还有三十几度，今天早上一下子二十六度了，昼夜温差大，你一定要多穿点。”
何况时点点头，俩人一块进了医馆刷脸打卡。
原本没有病人预约的时候就可以不用专门跑一趟了，这是医馆不成文的规定，大家都心知肚明。
但不知道那个戴鸣闯了什么祸，惹得师父生气，立马安了一个高科技的打卡机器在门口，害得他们几个医生每天都要按时上班。
真烦，何况时上头有四个师哥，最不靠谱的就是他。
“欢迎上班，何况时。”
机器发出了礼貌的声音，何况时回了一个不礼貌的白眼。
小昭见俩人一块儿进来，意味深长的往他们身上扫了一圈：
“早啊，两位。”
周景然依旧保持温文儒雅：“早啊小昭。”
“早……”何况时被看得莫名其妙。
刚进行完同事之间“虚伪”的完晨间问候，就听见后面粗里粗气的声音：
“把你们这最好的大夫给我看。”
三人闻身转头，只见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穿着不合身的西服挺着个啤酒肚走进来吆喝道。
他戴了一块银光闪闪的表和大金链子，穿着咖啡色的皮鞋，皮鞋估计是新买的，亮着油光，和他的脸一样油。
小昭愣了一下，上前接待：“早上好，请问您有预约吗？”
男人本来有些不高兴，但看着清秀的小姑娘朝他走来，垮着的脸立刻堆上了笑容：
“要什么预约，我有的是钱，把你们这儿最好的大夫叫出来，我插个队。”
“不好意思，我们要先在公众号预约……”
见小昭没顺着他，有些没有耐心：“你们这儿怎么对顾客的？”他巡视了一圈，“你说说这儿哪有人，凭什么不让我看。”
说着他吩咐小昭：“你去，把华建明给我叫来。”
何况时听到这里有些想笑，老头子名扬一辈子，外面谁见了不毕恭毕敬的叫一声“华老”。她还是第一次听到别人这么不客气的使唤他。
“抱歉，我师父去参加讲学了，这段时间不在。”见小昭被为难，周景然绅士的接过话。
“就真那么巧？”男人不屑的嘀咕，“怕不是得交个什么高价上门费……”
“我师父从不收上门费。”见自己敬爱的师父被污蔑，何况时忍不住打断，“反正他今天就是不在，请自便。”
见气氛僵硬，周景然主动缓和道：“我是华老的嫡传弟子，如果您选择相信我们医馆，可以让我试试。”
男人听不清周景然的话，此刻，他的注意力全在对面的女子身上——
刚刚何况时出声时他立马被吸引了，医馆里冷白色的灯光照在她身上肤如凝脂，她的脸像巴掌一样小，宛如一个精致个洋娃娃。但她眼神冷漠的看着他，仿佛什么都放不进眼里，男人觉得她更像一只高傲的白天鹅。
激起了他的征服欲。
“我要她。”他手指着准备上楼的何况时，“我要她给我看。”
周景然觉得很不妥，此人一看不是正人君子，怕冒犯到小师妹，劝道：“她是新来……”
“好啊，跟上来。”
何况时冷冷命令道，她就站在楼梯上居高临下的扫视着下面。
男人心里痒痒的，虽然今天没有约到大名鼎鼎的华建明，能邂逅一个如此合心意的姑娘这一趟也没有白来。
周景然欲言又止，小师妹主意一直比较大，还是随她去吧。
二人上楼，男人一进办公室就把门关上了。
“名字。”
“江州建材批发城的老板，张军磊。 ”他说着，递了一张名片给何况时。
何况时扫了一眼没接，张军磊也不生气，摸了摸鼻子放在了桌子上。
真傲，偏偏他就喜欢这种。
“美女，家里如果搞装修，别的不说，在江州提一声磊哥的名字，立马有人帮你搞定。”他自信的笑着，期待何况时露出崇拜的眼光，但眼前的女子仿佛没有听到一般。
“手。”她拿着戒尺轻轻拍了拍他的右手，示意他拿上来。
张军磊以为对方要打她，下意识的躲了一下，发现自己会错了意。
“平时作息规不规律？”何况时把手指搭在了他的脉上。
女子白皙的手指触碰着他，手腕上传来柔软的感觉，他被摸的心飘飘的，心思没在她话头：“规律，规律。”
……规律个鬼啊，脸色如此蜡黄，脑袋上的头发都没几根。
她静下心来思考着，换了两只手后，她心里得出了结论：
“你的脉好沉啊。”
“啥意思。”关乎自己的健康，张军磊多问了一句。
“就是肾虚。”
“……”
“你胡说八道什么！你这个庸医！”这你都知道。
他噌一下子站起来恼怒极了，早知道看个病如此没有隐私，他刚刚在楼下就应该直接约她去外面吃饭。
现在被看上的女孩检查出了肾虚，他面子往哪搁。
“坐下。”她没有被吓到，冷静的反问：“你来不就是为了解决问题吗？我能治”
她早已习惯，来看病的男人十个里总有那么几个有这个毛病。
肾虚不是他们最难医的病，最难医好的是他们的嘴。
她坚信男人死了三天嘴都还是硬的。
见女子冷静，一副早已见怪不怪的样子，心里稍微好受点，他犹豫的坐下：
“你真能治好？”
何况时不给他准确的答复，打开电脑在上面开药方，待方子打印出来后，她递给他：
“全看你的配合。”
语毕，她站起身送客，“楼下把费交齐再走。”
张军磊看着她赶自己走，想着这就结束了？走到门口，他不愿意放弃掉这次机会：
“美女啥时候下班，哥晚上来接你。”说着，不经意间露出自己的宝马车钥匙。
“……不了，晚上还要接孩子放学。”
她可没撒谎，今天和何况宇约好放学陪他打羽毛球。
男人走后，何况时一个人在办公室上缓了好久。压下了心里的不适，她拿着戒尺打了盆水清洗着。
这种男人她遇见过不少，她刚出社会那年什么都干过。去厂里做流水线被厂工们拿来当乐子，去火锅店洗碗老板让她跟着自己以后再也不用干脏活。
她看着招聘网上一个月一万的高薪，被骗去按摩店当前台，那个时候她还小不知道那是黑店，直到结束培训正式上岗，顾客想要对她动手动脚，她才知道那是个什么地方。
这算得了什么。
她反复擦着手安慰自己。
也不是所有患者都如此失礼，在她的职业生涯里也有很多礼貌，听话的病人，比如……
脑海中浮现了一个人的脸。
想起上次见面还是在她家，往常他中午一有空就会跑过来，这都好几天没见到了。
医者仁心，她点开微信关心道：
何佗在世：“最近睡得好吗？”
……
陈又白几天没出门了。
他偶像包袱极为严重，长了一身红疹，连带着脸上也有少部分，给郭导告了几天假。
错过了前天一年一度的“星光大赏”，有些遗憾。
不过他向来不喜欢去哪些场合，每个明星穿着借来的礼服走个红毯，底下的媒体争先恐后的拍来发微博，粉丝们互相拉踩着对方比个高低贵贱。
谁长得更好看，谁的礼服更贵，谁今年又当了主演。
争个不停。
他不怎么理会粉丝们的争论，每次公司安排他去，他只当去打个卡。
“你知不知道，今年星光大赏准备给你搬个最佳影响力奖？”错失掉这个机会，盛素很是懊恼。
陈又白毫不在意，这种奖项就跟五花肉一样，来了就分一块儿给你，听着好听但没有一点含金量。
“我错了。”他道了个毫无歉意的歉。
见他服软，盛素稍稍气顺，像个老妈子一样絮絮叨叨：
“小白啊，不是我说你，你最近也太任性了点儿。”说着看了一眼他的反应，见他没有生气，又继续道：
“你知道罗总最近给我打了多少个电话吗，小白啊，你本来就已经二十八了，男人的花期很短暂的。你趁着现在还帅着，就不要放过每一次露脸的机会。我知道你一直想走实力派，但咱现在能营销颜值干嘛不营销呢。”
他叹了口气，“这次罗总那边我就帮你敷衍过去了，下次……算了，没有下次了。”
“对不起，让你操心了。”听到盛素语重心长的话，他这下真的是很诚恳的认错。
虽然他预料的发展路线与公司对他的规划不太一样，但既然他签下了合同，就应该履行自己的义务。
更何况在这个圈子里，艺人犯了错，挨骂的都是身边的工作人员。
他不愿意看着身边的人替自己背锅。
“你知道了就……”盛素说着，就看见旁边的陈又白低头在那里回消息，一个字一个字的扣着，很是认真。
刚刚整个人还乌云密布的，此刻他放下了手机，如同千年寒冰终遇初春，原地融化，万物复苏。
他激动的站了起来，把盛素吓了一跳：“你去哪？”
陈又白把钥匙揣在身上，话里话外都是兴奋：
“我出去一下，别等我。”
见他换好鞋就要跑，盛素赶紧追了上去：“把口罩还有帽子戴好！！！”
真的是，都说了不要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