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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都”(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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邀请罗穆斯及其子访问大秦的国书,早在两年多前就由皇帝陛下的特使送达了大夏国位于兴都库什山脉的王都。

因为原本是想邀请罗穆斯参加三世皇帝即位二十五周年的“银禧庆典”。

但是罗穆斯推延了两年,直到秦三世二十七年才成行。

当初,与国书一起送到罗穆斯面前,还有一枚奇特的绿色半环。

大秦特使戴着手套,从锦盒里取出这枚半环,亲自放到老国王的掌心。

就见半环自动闪烁了几下,煞是神奇。

“殿下,”特使先生用希腊语对罗穆斯说,“从现在起,请妥善保管这枚‘勾玉’。当您抵达秦西门的时候,只要将其攥在手心里,确认它闪烁了几下,守卫们将立马确定您的身份,对您施以最高规格的迎接和护卫。”

……

这时候,罗穆斯一行已经来到了秦西门的脚下,混杂在熙熙攘攘的商旅之中。

一行人下马,而老国王则将那枚“勾玉”从怀里取出,攥在掌心里,见它从指缝间透出绿莹莹的闪烁。

仿佛听到了无声的指令,四周所有的方阵士,每人耳郭上都套着一枚同款勾玉,立即将目光投向罗穆斯的身上,刹那间仿佛辨识出了对方的尊贵之身。

一小队方阵士迅速排列整齐,将手中的长铩口径高举朝上——为礼而不是示威。

而一名直黑寸发的军官小跑上来。身披黑色的羊毛斗篷,装饰以红色丝带扎成的“三叶结”,即一枚死结延出绸带两端及环套。表明此人是一位“千夫长”。

而他皮质胸甲上镶嵌着一方铜质的铭牌,用两种文字表明了他的单名:“惊”。

面对风尘仆仆的远客,千夫长“惊”既没有“陈利兵而谁何”地发出哲学三问,也压根没有看对方的证件,而是直接开口道:“卑职敬问大夏国王阁下贵安!”

说罢,一众方阵士就护送着来宾穿过摩肩接踵的人群,穿过宏伟的山门,进到门后面的边镇。

秦西门外面,商旅们人畜来托运打包好的货品。

秦西门以内,则可以采用一种高效万倍的运输方式。

只见广袤的大地,被一道道暗灰色的轨道所割裂。

无数对骨白色大轮,行驶在这些平行轨道的凹槽之中。

这些大轮托起来的,是一列列长方形的铁皮车厢。

而牵引这一长溜车厢的,则是顶部铁管林立的车头。

汹涌的蒸汽从管子里冒出来,就像一头发威的神龙。

这种拥有无穷运力的车辆,就叫做“龙车”。

沉重的龙车只能在特制的“龙轨”上高速运行。

而这种路网已经遍布大秦幅员辽阔的国土,架起繁荣富强的钢筋铁骨。

惊愕的朝圣者们,面对白气腾腾的龙车,全都走不动了。

立在原地,目瞪口呆地注视着。

护送他们的方阵士也跟着停了下来。

千夫长京没有做丝毫的催促,平静的面容上似乎流露出些许自豪。

直到罗穆斯一行自己从震惊中缓过神来,队伍才继续前行,走过了喧闹的人群,走向停靠在远处的一辆龙车。

这列龙车,一眼就能看出跟刚才那些货车的不同。

从车头到车厢,都十分精致,完全就是按照宫殿的规格建造的。

这列龙车,就是皇帝陛下的专车,“东方快车”。

特地从帝都派过来,带着国宾们飞度三千一百六十哩的漫长距离,抵达大秦首都。

罗穆斯父子被领进豪华的一车厢,而其他大夏人则安置在后面的车厢里,马匹和行李就留在了站台上。

千夫长京率队向“东方快车”行注目礼,后者冒着白气,抖动身躯,开始加速,列队的方阵士们就纷纷向后退去。

很快,龙车加速到了远远超过烈马的程度,

更重要的是,它无需像牲畜那样经常休息,可以保持高速飞驰,

不一会儿的功夫,厚重的玻璃窗外便不再是银装素裹的雪山,而是一望无际的黄沙。

这东西绵延上千哩的沙漠,就被称为“秦荒”。

但如果脖子右拧,站在车厢右舷的窗边向南观望,便能看到远处成排的荒丘,以及丘陵后面巍峨的昆仑雪山。

那里,相传为各民族神祇的大会所。

二十七年前,伟大的三世皇帝在横扫了叛匪和篡位者之后,将余下的血与铁引向西北的冰与砂。

三十三岁的千夫长罗穆斯和战友们,就是沿着秦荒的南缘向西挺进,最终敲开了西方世界的大门。

“眼前这条路,”在行进的东方快车中,罗穆斯舒展着满脸的褶皱,对身旁的儿子提问到,“是不是你的祖父曾经走过的呢?”

德米特留斯一直在睁大眼睛观察着一切,被父王这么一问,立即说:

“想必没有。因为,您明明讲过,欧提德穆斯七十六年前东行路上,‘长勺七星’和‘北极星’都高悬在雪山之上。也就是说,他的行踪南侧为沙漠,北侧为雪山,与现在路线正好相反。”

罗穆斯满意笑道:“因为那些万里谋财的商旅们更愿意走秦荒的北线。那里靠近天山脚下,可以得到充足的水源和补给。”

“但是咱们回来的时候可以走北线吗?”王子好奇问。

大夏国王摇了摇偏髻的脑袋:“当年为父和同袍们率部西征的时候,沙漠北侧由名将蒙恬控制,此后一直是军管区,非授权不得入内。”

当然了,罗穆斯的这次东行,与二十七年前他的向西跋涉,自然风光无异,但是体验上有着云泥之别。

龙车风驰电掣,但是车厢内稳如泰山,因为一种黑乎乎的粘质润滑了笔直的轨道。

白天,上了发条的吊扇在天花板摇头飞转,送来清风,屠灭酷热;

夜晚,滚烫的热水从车头的管道里流出,在全车厢循坏流动,驱散酷寒。

永不熄灭的“黄石灯”,将柔和的光芒洒满光鲜的车厢。

外邦人对大秦的神奇耳熟能详,而当亲眼看到时,依然会深深震撼。但这还只是冰山一角。

车长与助手们全都耳戴半环形的“勾玉”,看起来在自言自语,其实是互相和与前方站台实时联络。

而一种状如凹面碟的“秦镜”,则可将光影和声响直接投射到空气中。

从衣襟下,罗穆斯取出那枚随大秦国书一并送到的勾玉,也有样学样地绕于耳后。

神奇的半环主动贴上了老者松垮的耳郭,而他的感官世界彻底耳目一新了。

首先,很远处的景物和声响都可以被采集并传入佩戴者的脑海,让好几里之外发生的事情仿佛就在眼前。

其次,使用者的意念可以延申到视距之外无限的距离,尽管看不到图像,但可以在脑中辨识出他人的灵魂,只要对方身体任何部位接触自己的勾玉——秦西门的方阵士就是这样认出来访的大夏国王。

辨识了其他灵魂,然后用意念“拨铃”,跟其他将勾玉戴在耳郭的使用者通话;

经过练习、念力更强的使用者,还能用勾玉将自己及周边情形映射到开启了的“秦镜”之上,并在那翠玉碟片里留下永久记录。

……

“父亲!”王子一声呼唤,把老国王从神游中拽了回来。

罗穆斯定睛一看,见身前摆放了精美的餐点,壁挂机械钟的指针已经过了表盘上的希腊文“晚食”、开始指向“日落”,而车窗外则是一片昏黄!

老者这才意识到,自己整个下午都在体验神奇的勾玉!

将半环从耳郭上摘下,罗穆斯无心吃饭,而是望向飞驰龙车的左舷之外,

看到美好的夕阳倒映在一望无际的波涛之上,让人恍惚以为一天功夫就抵达了东海之滨。

但这不是海,而是天山融雪汇聚成的内湖,因为湖边的蒲草长得十分昌盛,故名“蒲昌海”。

在过去,丛生的蒲草只能任其自生自灭。

但在三世皇帝的治下,蒲昌海畔建起了工场,龙轨也架设了过来。

因为蒲草完全可以替代莎草,制成书写用的莎草纸,海量地供给全帝国使用。

“父亲,”王子对望向窗外的国王说,“蒲昌海往东就是戈壁沙漠了吧。”

罗穆斯回过神,对儿子说:“不错,你还记得我教给你的!”

德米特留斯回忆道:“您提过,祖父一行人当年要在这长满蒲草的绿洲上备足草料和肉脯,然后才能向东踏入月氏人和戎人的领地,并为他们喝下的每一滴水纳税。若是控制入秦走廊的这两个部族又开了战,祖父他们就不得不另寻他路,走进迷宫般的‘黑山’,弄不好就出不来了!”

说着说着,父子俩都觉得饿了,便双双开动起来。

当头顶机械钟指向希腊文的“夜深”时,龙车开始减速,最终刹在了一处边关。

站台上的工人们忙碌起来,开始用粗大的皮管和机械水泵为龙车头加水,同时为整列专车补充其他物资。

站台上,木制的站牌照例用两种文字标注了边关的名称。

而罗穆斯到死都不会忘记斗大的那两个字:“玉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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